《琅琊榜番外之竹芳玉冷》天玑宿语

125、生杀（五）

　　“这个请殿下放心，苏某自会尽心尽力。”
　　萧景琰仍然有些怀疑，“苏先生不是在敷衍我？这件事做了，对先生而言，怕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先生还会尽心去做吗？”
　　梅长苏的眼眉微弯，露出一个清淡如烟的微笑，“殿下尽管放心，静妃娘娘一事，苏某确实有欠考虑了，这一次营救卫峥将军，就当是给殿下的赔礼好了。”
　　萧景琰了然地笑了笑，似乎这才放下心来，在他心里，梅长苏承诺要做的事，若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那恐怕就只是他暂时稳住你的缓兵之计了。
　　“殿下，苏某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殿下。黎纲，去把人带进来。”
　　随着梅长苏的话音，书房屏风后面转出一个钗荆裙布的纤瘦女子，眉眼温顺，细看去，却带着几分坚毅与灵动。
　　“这位姑娘是......”
　　“你......你是乐秀？”竹惜失声叫道。
　　“乐秀？”萧景琰愣片刻，恍然大悟，“你......便是战英......在红袖招认识的那个同乡？”
　　“哥哥......苏哥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靖王殿下也不知道吗？”梅长苏的神情有几分玩味。
　　萧景琰摇了摇头，“当时确实听军中人说起过，战英似乎与一个女子两情相悦，我心里也替他高兴，可是后来，不知为何，忽然就再也没人提起议论过这件事。我也试着与战英谈过，可他什么都不愿跟我说......”
　　“乐秀姑娘是滑族人，虽然与秦般弱所谋划的复国计划没有牵扯，却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尴尬。”梅长苏平静地说。
　　“乐秀自知身份微妙，不愿给战英大哥添麻烦，便与他作辞，回了老家。”乐秀眉眼微带愁绪，细细看去，也别有一番楚楚动人之态。
　　“你是说，你当时离开，战英是知道的，并且也同意了？”萧景琰的眉头皱在一起，尽管尽力掩饰，眼中还是流露出心痛与自责。
　　“是。”那女子只简短回答，并没有多做其他解释。
　　“乐秀姑娘，从今日起，你可留在金陵城中，等到事情办成之日，我们便给你和列将军办喜事，可好？”梅长苏问得若无其事，可一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任何伪装，随意地扫视乐秀，便平白地生出了压迫之感。
　　“苏先生，”出人意料地，乐秀并没有像普通姑娘一样或是欣喜，或是羞怯。她抬起头，十分镇静地看着梅长苏，“苏先生，若是我的身份会给战英大哥带来一丝丝的不利，请你不用顾忌我的感受。你愿意送我到不知名的地方也好，甚至杀了我永绝后患也好，我绝无怨言。”
　　“哦？”梅长苏无所谓地笑了笑，“若是为了战英的事业，我安排他娶别家的女子，乐秀姑娘也毫无怨言吗？”
　　“苏先生......”萧景琰刚欲开口，忽然明白了梅长苏那如深水幽潭一样的眼眸后面，蕴藏着什么样的想法。他将自己未出口的话吞了下去，刚刚已经说了，相信梅长苏，那么就不要再有任何的反复了吧。
　　“一切但凭先生安排。”乐秀拂了拂身上并不华丽，却十分整洁的衣裙，端端正正地向梅长苏和萧景琰服了一礼。干净透彻的双眸中，有遗憾，有难过，更多的，却是坚定，甚至于，有一份视死如归的勇气。
　　“乐秀姑娘，我为战英能找到你这样的红颜知己而感到欣慰。”良久，梅长苏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极力掩饰的疲惫之态，此刻也肆意地蔓延到脸颊嘴角。
　　“乐秀姑娘，我信了你的为人与决心。不过为了避免麻烦，你目前还是留在苏宅比较好。”
　　“是。”乐秀还是那般水样的平静，似乎只要是对列战英有利的事情，无论是什么，无论她明不明白，她都愿意尽力去做。
　　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香，在屋中渐渐逸散开来。萧景琰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再一回头，发现竹惜已然失去知觉，软软地倒在自己怀中。
　　“小惜......”
　　“殿下不必惊慌，”梅长苏缓缓地招了招手，黎纲立刻悄无声息地将他面前一盏冒着轻烟的青铜灯撤了下去。
　　“先生这是......”
　　梅长苏疲惫地闭了闭眼，好一会，才嘶哑着声音说，“我给小惜放了点安息香，这香是蔺晨从前特意给她配置的，佐以晒干的兰花蕊焚烧，只对她一人起作用。咳咳咳......咳咳咳咳......”梅长苏低下头，捂住嘴巴，十分痛苦地咳了几声，喘了好大一会气，方才接着说，“小惜的身子进来愈发不好，也趁这个机会，好好调养调养，不知殿下可否同意。”
　　“这个自然。”萧景琰点了点头，“更何况接下来行动危险，我一早便有意避着小惜。只是......”萧景琰担心地看了看梅长苏单弱的身躯，“先生看起来，似乎也不大好，不知能否应付接下来的事？”
　　“这个请殿下放心，”梅长苏掏出怀中的小药丸，吃了一颗，方觉舒坦了些许，“看到殿下登基之前，苏某是不会死的。”
　　梅长苏似乎语带讥讽，萧景琰张开嘴，想要解释些什么，可却发现，不若是虚言敷衍，以梅长苏的聪颖，只怕起不到任何作用；若是实心实意的宽慰，对着梅长苏，萧景琰也着实讲不出。
　　“这些日子就让小惜留在这里吧，有乐秀姑娘照顾着，想来也方便许多。还有，殿下，营救卫峥，需要巡防营和穆王府的配合，还望殿下，不要擅自行事。”
　　“这个我自然明白，只是......誉王和夏江既然有心整垮我，自然会往我与父皇的最痛处捅下去，不知为何，夏江似乎认为先生与林帅有旧。若是父皇问我与先生的关系，我该怎么回答？”
　　“那殿下认为，与苏某的关系如何？”梅长苏轻轻笑道。
　　“我？我自认为，与先生并不是同一类人。”萧景琰回答得不卑不亢，没有嘲讽，也没有赞扬。
　　“那便是了。”梅长苏笑意更胜，“殿下实话实说就好。至于如何在说的过程中，顺路强调一下我曾与誉王来往神秘，就是殿下该动脑筋的事了。”
　　“我明白了。先生病体不宜劳累，天色不早，我这就告辞了。”
　　“不送。”
　　萧景琰有些不舍地回头看了看此刻在乐秀臂弯中熟睡的竹惜，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她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若是小殊如今看见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变成了这个样子，不知会有多心疼。
　　梅长苏慢慢走到竹惜身边，抬起她的手腕，探了探脉息，过了好一会，方才眉头舒展，手指不经意间，轻轻捏了捏竹惜的小拇指，脸上露出柔和而温暖的笑意。
　　萧景琰忽觉脑中轰鸣，两张完全不同的脸在眼前重叠，飞舞，眼前一片刺眼的亮白。
　　这个小动作，是小殊和小舞两个人之间，特定的交流，从来没有外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