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番外之竹芳玉冷》天玑宿语

12、佛牙（三）

　　拓跋烈的大军由于仓皇迎战，自然被靖王打了个落花流水。另一方面，拓跋烈也接到手下报告，说行军粮草被盗被烧，反正是所剩无几。经过再三思量，拓跋烈只能与靖王讲和，答应退出两国边界，并两年之内不再来犯。
　　正事处理完，列战英便被萧景琰犯了三十军棍，此刻动弹不得，趴在自己的营帐中，郁闷地看着军中的其他兄弟忙乱而有序地收拾着撤退的东西。
　　“我说这靖王也当真是铁面无私，此役若非列将军舍命配合，偷了拓跋烈的粮草，怕是也没这么轻松便了了这场战事......”
　　蔺晨掀帘而入，手里举着一个碧绿的药瓶，凑近了仔细看看列战英的伤势。
　　“这幸而是冬天，若是夏天，便是这伤口化脓也足够要了你的性命。喏，这是江左盟的秘制伤药，待会我给你抹抹，免得你战场上没死，反而死在靖王的军棍下了。”
　　“我不怪殿下......”列战英疼得龇牙咧嘴，可还是在替萧景琰申辩着。
　　“行了行了，”蔺晨不耐烦地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别再跟我说什么你们殿下有情有义之类的话，我听得耳朵都生茧了。”
　　列战英叹了口气，“这是其一。其实殿下最近的心情应该是很不好，这里是梅岭，当年......”列战英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蔺晨若无其事地倒弄着手里的药膏，似乎几年前那场倾天大案一点都引不起他的兴趣。
　　“这里是梅岭，九年前，林燮，林殊，林虹舞，全部葬身在这个地方，你让他心情好些都难。”
　　此刻的萧景琰，独自站在梅岭深处的一个孤坟前，旁边陪着他的，是他与林殊一同养大的战狼--佛牙。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修长的手指拂过被朔风浸透的石碑，触手处，寒冷彻骨。
　　“小舞......景琰哥哥来看你了。”
　　似乎有温热的泪想要夺眶而出，却硬生生被他逼了回去。等了将近十年，他才有机会来见一次小舞，他不能让小舞失望，他要做小舞心中引以为傲的那个萧景琰。
　　“快十年了，你，有没有很想我。我是真的很想你......”
　　萧景琰从腰间掏出酒囊，席地而坐，佛牙也温顺地依偎在他的身边，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鸣。
　　“佛牙，你也想他们了吗？小殊，你看，佛牙现在也越来越神勇了，它......也想你了......”
　　“啊呜”，不知为何，佛牙忽然兴奋起来，一下子从萧景琰怀里蹿起，撒开四肢，向萧景琰身后扑去。
　　“是你？”
　　竹惜依旧是一身淡蓝色劲装，慢悠悠地从背后转出。而佛牙，竟然像一只大狗一般，两只前爪搭整个搭在了竹惜的肩上。
　　萧景琰目光一抖，佛牙向来高傲，养了这么多年依然保持着狼的傲骨，从不愿与人亲近，便是列战英喂了它这么多年，它也绝不允许列战英碰它一下。今日......萧景琰想起与大渝交战时，佛牙不等自己的命令，便扑出去救竹惜的场景，难道......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萧景琰面部线条绷紧，打量着竹惜。
　　竹惜没有回答他的话，径直走到“林虹舞”的墓前，轻声叹息，
　　“当年林氏父子尸骨无存，但好歹这林家小姐总算是存下了这一方天地，供人祭奠。”竹惜转过身，目光盯着靖王手里的酒囊，“殿下可否将酒囊借在下一用？”
　　“怎么？你也认识小舞？”
　　竹惜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翻涌，伸手拿过酒囊，
　　“一杯浊酒祭芳魂。林小姐天纵奇女，可惜红颜早逝，还望殿下节哀。”
　　萧景琰目光一黯，但却没忘了心中的疑问。
　　“你如何找到这里？当年......当年小舞病逝，埋葬之地只有夏冬和霓凰郡主知晓，你又是如何知道这里......”
　　“江左盟中收留了不少老兵，其中就有些赤焰旧部。不过那都是低等军官了，想来殿下也都不认识。何况......”竹惜看了一眼景琰，不知为何，那眼神里有种感同身受的悲凉。
　　“这个地方地势极佳，是个藏匿行迹的好地方。不少兵法名家都将这里作为与大渝长期对抗的容身地点。这次我搬来的大渝粮草，便是藏在了这个地方......”
　　萧景琰面色急速冷了下来，拨开佛牙，走到竹惜面前，星星一般明亮的眼眸中，射出两道利刃一样的光芒，逼视着她的双眼。
　　“不管如何，我不允许你来打扰小舞的清静。”
　　“殿下，危急时刻，请问是一个逝者的清静重要，还是几万大军的生死存亡重要！！！”竹惜亦不让萧景琰分毫。
　　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消瘦的骨节似乎要弯成一把锋利的小刀。北风呜呜的吹过，竹惜忽然感觉到一阵胆寒。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将两人彻底的隔开了。
　　“竹公子，你才智俱佳，武艺超凡......”良久，萧景琰又恢复了他平日里有些冷淡的声音。
　　“可是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郡王，怕是给不了你想要的飞黄腾达，你还是早日，另谋高就吧......”
　　“不！！！”竹惜大呼，佛牙似乎也受到了什么影响，有些粗暴地拱着萧景琰的身子，几乎要将他拱一个趔趄。
　　“靖王殿下，我知道，这次我没有遵守对你的承诺，置你一千兄弟的生死于不顾，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听从你的命令，你不要......”
　　萧景琰惊异。不知是不是风声太大，混淆了视听。他竟然感觉，竹惜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哽咽；目光胶着，便是那半扇面具也挡不住他目光里的哀求。怎么会这样？他以为，竹惜会傲气依旧，不咸不淡地嘲讽他几句，然后拂袖而去。眼下他这般放低姿态，却令萧景琰有些不知所措。
　　“竹公子，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是......有时候，我真的是狠不下这颗心......难道胜利，荣光，就一定要踩着亲近之人的血，才能获得吗？”
　　竹惜心中不知是喜是悲，果然，他还是那个重情重义，耿直不羁的萧景琰。可是接下来他要做的的事，越是这般性子，所要背负的就越多。而且，竹惜有些自伤，景琰，你还是原来的你，而我，却早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咻”。
　　现实却没有给二人太多的时间来悲伤秋月，一支利箭破空而出，朝着萧景琰的方向急速射来。由于刚刚心神不稳，等到他反应过来，再要躲闪已是不及。佛牙一声怒吼，便展开矫健的身体，向偷袭之人扑了过去。竹惜想都没想，本能地推开了萧景琰，以纤弱肉身挡在了他的前面。
　　“竹惜！！！”
　　利箭穿胸而入，淡蓝色衣衫瞬间被血染得通红。萧景琰伸手抱住竹，看着她，没来由地。便是胸中一痛。万般念头转过，最终也只剩下了一个。
　　“竹惜，你千万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