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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螳螂捕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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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养居殿书房内,梁帝放下手中的书简,有些意外的叹道。
“真的没想到,这一次的差事,景琰竟然这么快就办好了。”
因为萧景琰提倡的军马政改革涉及到军用物资与民资的供给,所以,户部尚书沈追此刻也被召到上书房,共议大事。
“靖王殿下多年领兵,自然熟悉军中大小事务,办起差来,当然就得心应手了。”
“嗯......沈卿此言差矣。”梁帝摇了摇头。
“朕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天生的一副牛心左兴,不知变通,有时候那倔性犯上来,朕恨不得都......”梁帝皱了皱眉,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快的往事,嘴角一憋,眼中含了几分怒意。
“靖王殿下这么多年在边关锤炼,想必自知己过,改了不少。”此刻蒙挚离梁帝的距离是最近的,能清楚地感知他情绪的变化;况且梁帝与萧景琰间的心结,在场诸人,也只有他最了解。他不能由着梁帝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毁了小殊的筹谋;他一改往日沉默寡言的作风,在不经意间,替萧景琰上着好话。
“恩,这个朕知道。这一次他回来,确实也改进了不少。”梁帝对于蒙挚的信任,即使是出了内监被杀案之类的事情,也轻易无法动摇半分,所以并未对他的插话表示任何异议。
“这个孩子也学会变通了,所以朕才将他留在京城,并开始交代他一些差事去做。”
“不管是赈灾,还是那次私炮坊的事,别的臣不敢说,”沈追接道,“对于民生物资的调配与筹集,靖王殿下确实做得干净利落,顾全大局。”
“顾全大局?”梁帝沉默了片刻,仿佛是在细细咀嚼这四个字。良久,苍老的唇角衔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是啊,对于景琰来说,难的,恰恰就是这四个字,而这半年来,他似乎是开窍了不少......”
梁帝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对沈追他们几个人说,搞得场中诸人晕头转向。毕竟,这些人从前都远离朝堂权力核心,对于梁帝与靖王,只是迷糊地知道两人关系冷淡,真正的原因,却是无人知晓,所以对于梁帝这番呓语般的低诉,也只有蒙挚能听懂其中的含义。
“陛下......陛下......”
“恩?”
是高湛。梁帝久久出神不语,在场诸人均有些不知所措,这个时候,便也只有高湛,敢于打断梁帝的沉思。
“各位大人,还等着陛下旨意办差呢......”高湛小心提醒着。
“哦,是了。”梁帝回过神来。心想自己最近也许是真的老了,不然为什么一点点小事,也能勾起大段关于过去的回忆。
“说到哪了?哦对了,景琰......”
“景琰这次的差事办得不错,立了军威的同时,也避免了军侯动乱,功不可没,朕有意加封他为五珠亲王,众卿认为如何?”
“陛下圣明!”
“他所提的改革条例,朕也都看过了,没什么问题,交与上书房大臣稍加润色,便可即刻推行,你们若是有什么意见,趁现在尚未成型,倒是可以提一提。”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
“哦?”见堂下一派认同和气之象,梁帝不自觉地笑了笑。这种议政场景,倒是多年未曾见过。自从立了萧景宣为太子,又有意扶植景桓起势制衡,每每有什么大政改革要推出,殿上诸臣定会分成两派,争个面红耳赤也不肯罢休。被鼓噪久了,倒也觉得眼下的议政风气,十分合心意。
“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了?那好吧,高湛,你便即刻派人将这些拟旨送到尚书房,待朕用过朱印,就直接按部门下发就好。对了,朕听说,此次改革过程中出了一点小乱子,景桓也出了不少力......”
“陛下。”
刚刚不曾注意,一个传旨小太监悄悄进了书房,有事要向梁帝汇报。但见梁帝与朝中许多要臣商讨政事,他便不敢轻易打扰,但又不知要呈报之事到底分量几何,便悄悄溜到高湛身边,附耳将消息告诉了高湛。
“陛下......”听过之后,高湛脸色微变,片刻不敢有耽搁,急忙打断了梁帝的长篇大论。
“恩?”梁帝有些不快,好在,高湛跟了他几十载,也明白他不是不分轻重的人,才勉强将自己的怒气压了下去。
“什么事?”
“回陛下,誉王殿下和滇阳侯,似乎在滇阳侯京城的府邸中起了不小的冲突。恩......靖王殿下的巡防营已经出动,可靖王这些天忙着军马政改革的事,无法亲自到场,他手下的人,因为二人身份皆尊贵,只能保证双方并不真的动起生死之搏的念想,至于其他事,还希望请蒙大统领前去管管。”
“什么?”梁帝惊诧。“景桓和滇阳侯怎么会起冲突?什么原因......”
“回陛下,好像是,誉王想要进侯府查证些什么,而侯爷却也是反抗得异常激烈,三言两语不和,二人的亲兵,便摆开阵势,要动起手来了......”
苏宅。
梅长苏端起手边的青玉茶碗,里边碧绿色的茶水蒸腾着淡淡水汽,氤氲了他清朗的眉眼。对面蒲团,竹惜一身水蓝色连衣纱裙,亦是姿态闲逸地烧水烹茶,外人看来,这二人倒是好似隐居高山的避世仙人。
“是时候了。”
梅长苏抬起头,疏懒地看了看天边的云彩,口中轻声自语。
“哥哥做好一切准备,应对一切?”竹惜问道,“比起太子,誉王的心思可是要深沉刻毒许多,尤其当他知道被利用了许久,恐怕更是恼羞成怒,要杀死你而后快了。”
虽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个局面,可竹惜还是难免有些担心。
“早晚都是要翻脸的,”梅长苏轻轻笑着,抬起手,有些宠溺地捏了捏竹惜的脸蛋,这本是小时候林殊常常对妹妹做的事。到了金陵以后,虽然二人关系依旧亲密,可哪怕是在萧景琰面前,也不能肆无忌惮地像以前那样相处了。
“有哥哥在,他誉王翻脸就翻脸,又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他能不能过了眼下这一关,还是个未知数。他冲了滇阳侯的来钱路,就算现在隐忍不发,总有一天,那人也是要打上门来算账的。到时景琰与誉王相对而立,誉王的敌人,那自然,便是咱们的盟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