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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婳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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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夜逃走?找家邻居借点钱粮吧。”杨晓聪见槐花脚不沾地,以为她想逃。
“逃?我是那胆小的人吗?”槐花的话音里竟然有笑意。
“你就吹吧!”
两人说着话到了蒯大夫门前。槐花根本不敲门,而是直接攀爬着墙头,翻了进去。杨晓聪也有样学样。
刚站稳,就看到蒯举琨手拿木棒,站在院里看着他们。
“师叔”,槐花喊了声,走过去,压低声音说,“婳国人去我家了。我来找点东西化化妆。”
“婳国人?”蒯举琨的声音里充满惊讶,“他们怎么找上门的?能看出他们对你是有利还是有害吗?”
“这些人应该不会立刻要我的命。找上门不奇怪,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槐花嘿嘿嘿地笑,“众乡邻巴不得早点赶走我。现在就是个机会。”她得意地叉起腰,“不过,我只做衡水镇人!我对衡水镇的父老乡亲有深~爱!哈哈哈~”
蒯举琨举起手里的木棒,朝她虚晃一把,笑骂了一句。
杨晓聪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知道蒯举琨肯定是知情人。
“事出突然,未核实他们的身份前,可不能跟他们走。抱养孩子又不是只有你一家!乡里乡亲的……”蒯举琨不满地嘟哝着,进后堂去了。
槐花在前堂的药柜里一阵翻腾,找出一些有颜色的药粉来。
蒯举琨带着自己女儿蒯文文出来,说:“让你姐回你家,就说是你。你姐身上没印记,估计没事。”
槐花已经开始往脸上涂颜料了,边涂边说:“我姐胆小,万一露馅,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虽然蒯文文比槐花大了几个月,但她长得比槐花小了一圈。不知是冷,还是害怕,她的小身子有点抖,声音细细地喊爹。蒯举琨安慰她:“女儿别怕,你师伯他们不可能看着你出事。你过去,让那些人看看,知道槐花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就完事了。”
槐花收拾好,成了一个满脸开‘花’的人。杨晓聪先是吓了一跳,后又觉得好笑。胆小的蒯文文惊叫了一声。
“哎呀,你这个——”蒯举琨不知道说啥好,“他们从来没见过你,掩盖长相没用吧?”
“难说。小孩子大多长得像亲爹娘,谁知我长得像不像?”槐花呲牙裂嘴做了个怪样,“防范万一嘛。”说着,收拾了背篓,就往门外走。
蒯举琨拉住她,对杨晓聪说,“你带我女儿回去。看情况不妙,就往门外喊‘今天累死了’。我就冲进去。蕴华山庄消耗几十上百个侍卫,不是个事。”
“师叔,”槐花不干,“咱就算是个武庄子,也犯不着跟官府作对。那些人大张旗鼓上门,一定不会立刻对我不利。若有害我的心,暗地里就动手了,用得着上武庄子里冒险?”
蒯举琨大概觉得她说得有理,加上蒯文文确实太胆小,犹豫了一会,说:“我跟着一起去看看吧。极权之位向来是阴谋与血雨同行。这件事,我们不能没有防备心。”
杨晓聪被蒯举琨的说辞弄得心里发毛,头皮发炸,不自觉地上前抓紧槐花的手腕,恨不得拉着就逃。
槐花使劲甩了甩手腕,“疼!抓紧就飞不了了?”又对蒯文文说,“姐,把你的项圈借我戴戴,明天还你。”
蒯文文很爽快地摘下,递了过来,又飞快地缩回手去。
杨晓聪觉得她的动作不吉利,心里很别扭。
槐花把银项圈套在脖子上,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家走。这个样子像去赴死,带着虚张声势。总之,杨晓聪看什么都觉得别扭。
院子里,弟子们静静地立着,见槐花三人进来,闪开一条道,小声地问候着蒯举琨。岑弼正走到槐花面前,压低嗓子问:“你惹了什么祸?”
槐花摆摆手,没回话。
岑弼正拉住杨晓聪,又问。
“你不知道?”杨晓聪有点纳闷,“你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什么都不知道?”心里莫名涌起一阵兴奋。
“废话少说!”
“这事可不怪槐花,得问庄主去。”
杨晓聪没做过多说明,紧跟槐花进了中院。王老大拦住岑弼正和其他弟子,让大家少安毋躁。
王庄主夫妇都在正堂陪客人,骤然看到槐花的脸,一个睁大了眼,一个上前抱住她的头左看右看,看清楚了,才笑骂了句:“赶紧洗洗去!”
槐花伸出舌头舔了舔两个手掌,然后用手搓了搓脸,说:“好了,干净了!饿死了,我要吃饭!”
两个穿婳国华服的男子,一个英挺俊朗,一个雅致秀气,均三十出头,正一起紧紧地盯着槐花,另一个穿一身戎装的天策国将军,挪了挪屁股,讪笑着说:“哎呀~,小姑娘豪放啊,哈哈哈~”
王庄主低下头去。庄主夫人捂着嘴咯咯笑。
在杨晓聪眼里,一个中年妇女捂嘴咯咯笑颇为诡异。一屋子人,一个又‘丑’又粗鲁的丫头旁若无人;一个中年妇女扮少女状;其余人都严肃着脸。他尴尬地看看庄主,又看看蒯举琨,想让他们把气氛搞正常些。
厨娘把饭菜端来,槐花已经给两个贵人和张将军行完礼了。行礼的动作倒还到位,就是嘻皮笑脸的神态有不恭之意。好在人家大人有大量,没跟她一般见识。
她吃饭时,不仅吧嗒出声,速度还快。满满地塞一嘴饭菜,吧嗒不了两下,就吞下去了。这么夸张的动作,连杨晓聪都觉得受不了,从桌子底下偷偷扯了她好几次。
她不仅不领情,还张开塞满饭的嘴,问:“你扯我干吗?”饭粒喷了出来,“人家看着我们吃饭,你还好意思慢吞吞?懂不懂礼貌?!”
杨晓聪赶紧埋头吃饭,趁便在地上找缝。
槐花吃完饭,手一胡拉嘴,‘骑’在凳子上,挪到两个婳国人面前说:“听说两位贵人来找我?说吧,什么事。只要有金银珠宝,我一定尽力而为。”
两人互相看看,都吸了一口气。那个英气十足的男子甚至皱着眉头转过脸去。
温和秀气的男子开口说:“小姑娘可见过这个物件上的图案?”说着,递给槐花一个木片。杨晓聪坐在下首,探头看去,依稀辨出与槐花脖子上的项坠花纹相似。看来,还真的是来找项圈的。他看了看王庄主夫妇,暗怪他们多事,给槐花挂个什么项圈不好?非要挂个捡来的。
槐花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半天,撇撇嘴,说:“木片倒不稀罕,但上面的花纹……还真没见过。我们整个衡水镇也找不到这样子的花纹。”
那个婳国人接过木片时,失望情绪难掩,“真是可惜。画着这种花纹的项圈项坠乃是我们婳国的传国信物。用上古天外玄铁,掺入婳国专有黑金,经三百年前的神手贵氏制作,精巧异常。”他把玩着木片,眼睛不离槐花脖子处的高高衣领,“十二年前,我女主……丧生于此,既丢了信物,也丢了腹中胎儿。”
“哎呀~!真是不幸啊!”槐花猛拍一巴掌,成功地吓了秀气的婳国男子一跳。对方的眼神从槐花的脖子移到了她的脸上,吃惊地看着她。
“话说,你家女主怀着孕,怎么跑到天策国的衡水镇来了?就是我们衡水的农妇,也没有怀着孕瞎跑的。”
英气的男子不悦地瞪过来,秀气的男子做了个阻拦的手势,温和地解释道:“女子怀孕,在婳国不是大事,乃是平常事。我家女主当时怀孕才七个月,身体康健,一路轿辇,又有良医随行,按理不会有事。”
“哦~!”槐花点点头。不太了解她的人,可能看不出她的嘲讽意味,但杨晓聪可看得懂。她的语气、神态、动作,全都透着嘲笑。
“我还有一事不明,望贵人不要见怪。你看,你家女主不远千里来到我们天策,结果出了这么大的事,婳国就这么算了?我没有听到两国因为这件事闹什么矛盾。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了。……如果涉及机密,贵人不说也可以。”槐花的话虽然不卑不亢的,但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不自然。杨晓聪心里的别扭更浓了。这些话像个才十二岁的孩子说的吗?
但两个婳国人却都睁大了眼,露出了浓浓的兴趣来。
张将军一拍椅子扶手,说:“娃娃家的,口无遮拦!看你年纪小,我就不治罪了。以后,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好。”
“是是是。”槐花点头哈腰的。
秀气的婳国男子倒不以为然,“说给你听也无妨。天策在两国边境就已派了护驾军队。但我家女主调皮又好奇,私自跑出了护驾队伍,想清静地游玩一下。不料,被自己人出卖,在溧山上遇了埋伏。我家大哥二哥也因此殉了葬。剩下我们三个兄弟,耗时十余年,终于报了仇。因此,来找女主遗留在溧山上的孩子,才迟了许久。我们深怕提前找回去,着了仇人的毒手。这个解释,小姑娘可满意?”
槐花捂住嘴,咳了好几下,“你家女主还真不是普通的调皮。”
“我听说,你也很调皮。”
“不不不,我和你家女主不同。”槐花的手摇得像波浪鼓,但她迟疑了一下,又转了口风,“当然,如果贵人一定要认为我和她很像,我是很赞同的。毕竟嘛,在衡水镇,上至八十老妇,下至三岁孩童,都看我不顺眼。他们看我,就像看茅厕里的臭狗屎,觉得我彻底没人味。”她摊开双手,无赖味十足地说,“她们认识不到,人与人天生不一样。谁说对人一定要以礼相待?对方是个无赖老痞子,我为什么不能捉弄他?说什么我不尊老,他自己为老不尊,我如何尊?……”
眼看她有滔滔不绝抱怨下去的势头,张将军急忙说:“两位贵人可还有其他的辨认方式?事关王族血脉,千万不可大意。”
槐花被打断,好像不太高兴,“贵人说了,我不是和他家女主很像吗?性子像,是最靠谱的。我如果做了婳国女王,就把衡水镇看我不顺眼的人全迁到婳国去,天天让他们赞美狗屎,还不准重样……”
“槐花!”王茂实在听不下去了,“平日里怎么教你的?!荒唐至极!”
槐花扭过头来,巴着眼皮,吐了吐舌头。若不是蒯举琨按着,王茂非气得暴跳不可。毛倩倩只是捂着嘴笑。
两个婳国人显然没有其他的辨认方式了,互相咬了咬耳朵,对张将军说,天已太晚,想先回驿馆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