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渡记》七颗心

8、护法轻心中诡计，纯阳见花收二徒

　　第八回 护法轻心中诡计，纯阳见花收二徒

　　木圣出去迎接八仙，因为见师心切，竟未把黑气染袍之事放在心上，叫道：“师父，师伯，你们终于回来了，让徒儿等待的好苦！”说罢，拜伏在地，泪如泉涌，悲伤之中抑制不住无比的欣喜。
　　吕洞宾呵呵笑道：“吾徒何必如此伤心？快准备筵席，为众位师伯接风洗尘吧。”木圣慌忙端齐仙丹玉液，堆满石桌，一股清幽香彻肺腑，八仙与其他五位客人齐留涎淌水，按捺不住，急匆匆地列席就座，囫囵吞枣地大食起来，边吃边不住地喊道：“嗯，好味道，好味道！不愧是我八仙门下弟子，手艺竟不在吾师之下！”其他仙人相互附和，如风卷残云，落花流水，顷刻桌上杯牒狼藉，一片靡乱。木圣心道：‘往时吾师从不如此，今日却好生作怪，这般慌乱？’
　　那吕仙亮睛一闪，立即猜出木圣心思，佯作怒颜道：“吾徒有何心疾不成，这般寡言少语，莫非出了什么事么？”木圣见师父追问，心中一慌，忙道：“师父，没出什么事，不过一时高兴，有些头晕而已。”又道：“徒儿见师伯们饮得兴起，一时竟忘了礼数，望师父恕罪！”说毕躬身侧腰，侍立一旁。
　　吕仙笑道：“吾徒啊，你不必如此认真。这次给南极仙翁请去，酌饮了数壶仙泉，谁知愈饮反觉愈饿，不及几日便浑身发抖，承受不住，故此赶将回来，食些仙岛玉液，聊以充渴塞饥。”木圣毕竟初出世道，不谙世事，以为是真话，遂不敢多疑，收拾盘碟完毕，聆听严训教诲，没有言语。
　　只见八仙之首铁拐李道：“吃得真爽快，却好象不是长生丹？”兰采和诧异道：“铁兄如何得知？”铁拐李见吕仙对自己闪目示意，沉吟道：“昔日我去灵山见如来佛祖之时，曾尝过一根千年灵芝草，却不似这般味道？”其他仙人闻言均不大高兴道：“二位道兄多虑了！俗话说：‘灵山的宝贝蓬莱的丹’，况这岛上曾有他仙用过，岂会有假？”铁拐李转嗔为喜道：“我等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若弄个通方常物当宝贝，岂不羞煞人，传为笑柄？幸得今日能食如此仙丹，平生之大福啊！”其他仙人手舞足蹈，狰狞狂笑，抓耳挠腮，不胜快活。
　　侧立师旁的木圣琢磨道：‘吾师乃上界仙人，姿态飘逸，仙风道骨，至正至阳之躯，今日怎的这般张牙舞爪，丑态百出，莫非他们是……？’
　　木圣一时确也分不清真伪，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旁边吕仙对众仙人道：“众位道兄，我们今日重回仙岛，多亏吾徒一番辛苦，功劳不小，吾师要带他去一处他生平从未去过的圣境，长长见识。那儿虽然怪石异岭，险峻非常却聚天地之真气，收日月之精华，正是吾徒修道成仙的好所在。”又转向木圣：“吾徒以为如何？”木圣见众仙都拊掌赞成，不好推辞，只得遵命：“那徒儿多谢恩师了！”
　　群仙人虽然面露惶惑，莫名其妙，却皆称赞吕仙教徒有方，用心良苦，必成大器。
　　却说那吕仙带了木圣驾道清风，来到一个地方。这里嶙峋突兀，鸟惊兽绝，阴风嗖嗖，冷气逼人。木圣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倒把吕仙吓得一哆嗦，忙赔礼道：“徒儿险些惊煞恩师，真是罪过！”吕仙也不推搡，笑道：“为师以为你又要耍起顽皮来，不料是这回事！徒儿啊，你知道为师为什么要带你到这儿来？”
　　木圣只望着师父，默不作声，吕仙扶了扶他的双肩道：“这里是为师以前初出茅庐，修真得道之所，虽然阴森一些，却是个炼身作法的极好佳境，为师在这里苦熬了百余个春秋，终于名登仙册，飞升上界。今日带你到此地来，也是为师的一片良苦用心！”言罢，好似触景生情，慨然而悲。
　　木圣见状，忙道：“恩师何得如此，徒儿岂不知您一片苦心？我自当效法师父，日夜用心就是！”吕仙才转悲为喜：“吾徒在此好生养精蓄锐，不得乱来，为师去矣！”言讫，遁出山外，使个妖法把山坳锁成四面悬崖，高达千仞，无路可通。木圣正自惊疑时，从山间雾里走出一个白发乌面、披头盖肩的绿眼长啄怪物来，一股妖气扑面，甚是寒冷。木圣只道是仙师之徒，急欲行礼，那妖怪笑道：“孺婴儿，你上了我家大王的当啦，哈哈哈！”木圣大惊，怒道：“好妖孽，分明是我的恩师，胡说什么你家大王，竟敢污辱吾师，看打！”提了风云棒在手，就要打将下去。
　　那妖怪避身闪过道：“你休得忒狠！告诉你吧，这里名唤白龙山断魂阵，乃是天造地设的要命绝地。我是这里守阵的鵰先锋，我家大王就是用吾之言，才用计谋的。今日本先锋就让你死个明白，带了阴司地府莫告囫囵状，那妆成你师父师伯的，均是我家十三位大王，哈哈哈….！”
　　木圣心中一惊，仔细一番回想，方知上当，要抡棒砸下去时，鵰先锋已经杳然无踪，才觉那阵势郁阴奇厉，确实不寻常。有诗为证：
　　‘阴风萧飒鬼魂啼，寒风悚骨虎狼哭。
　　老鸹凄厉透心凉，深坳幽谷封雾川。
　　明分八卦，前后列龙虎之形，左右分龟蛇之状；
　　暗含九宫，东西占天地玄机，南北夺风云气象。
　　丙丁前行，若烈焰万丈腾青峰；
　　壬癸后随，似乌云彤布覆莽原。
　　左势下盘，虬绕青龙幽怆气；右方里层，诡伏白虎闪凶光。
　　四方布六十四卦之变化，周围陈二十八宿之分野。
　　休夸六花奇异，应是李靖施妙计，孔明播神机。’
　　木圣看得头晕目眩，身子禁不住妖瘴之气贯胸，不一会儿便昏倒在地。鵰先锋与众妖绑好扎紧，顺手托块板儿抬了木圣，吆吆喝喝，回洞而去。
　　且说那化作吕仙的妖怪，正是小魔头，径直回到蓬莱岛上，对众魔道：“今日快活，略施小计，便大功告成！”众魔头嘻笑一番，诧异道：“我们兄弟长生生丹也吃足了，自会万世不老，与天地同寿，日月齐庚。不知小兄弟还有什么用处，恁般刁耍小怪物？”
　　小魔头欢欣道：“大哥们不知小弟用处，另有一番妙计在此。”众魔头议论纷纷，各持己见，稀里糊涂，总不甚明白。老魔头道：“小弟休卖关子，快说，快说！”小魔头愈发得意道：“那木圣身上，有一件稀世奇珍，价值倾国倾城，不知众兄长可曾看见？”众魔头方才觉悟，齐赞不绝口，仍难晓其中奥妙。
　　小魔头道：“那袍子据闻乃灵山之宝，穿在身上能身随心动，自在逍遥，上得天宫拜玉帝，下得水府见龙王。小弟对大哥之情深厚意，无以为报，特以此相酬，聊表寸心，意下如何？”
　　老魔头欢喜不尽道：“本大王早想上天入地，游玩仙界风阙，久久未能如愿。今有如此机遇，真乃天助我也！”小魔头道：“大王们，我们先回去吧，事搁至久，恐生不测！”
　　众魔头席卷了仙丹玉液后，赏袍心切，化作道道黑气乌光回洞而去。正是：
　　‘漫道仙家功法高，翻浪冲天是魔教。
　　休言妖术能通神，云在青山月吹箫。’
　　单表八位仙人随同白鹤童子赴宴，完毕归来，在云端中见两股三花瑞彩，冲霄而起，缤纷缭绕，甚是光灿溅霞，忙向下一看，正是长安城东郊地界。铁拐李道：“莫非是下界又出了什么仙根真人不成？”
　　吕仙欲言时，那两股三花竟向自己走来，缠绕身边，正自纳闷犹疑，采和仙人打趣道：“作怪呀，那两股三花偏偏绕住吕兄不放，真是奇妙，妙不可言哪！”
　　铁拐李正色道：“看来又与吕仙有关！前些日子，我见他收木圣时，也有一股三花绕身，今日又现，必收双徒，可喜可贺呀！”汉钟离笑道：“我们想收徒弟也收不到，没想到纯阳子竟要连收三徒，以致天垂异象，此乃天意，快下去看看吧！”
　　洞宾无奈，道别七位仙人，遁根按源头寻去，到得这长安城东郊外，一所庄院后面，果然有一对十七八岁的少年儿郎，正在练习武艺，切磋功夫。但见：
　　‘风姿毓秀，玉树临风。目炯双瞳若舜睛，眉分八彩似禹髭。
　　齐戴乌绉锦绣武生巾，俱穿皂褐金沿布道服。
　　一个朝天锤势若奔雷，一个屏风剑勇如激电，
　　一个水平剑难防难躲，一个钻云锤怎敌怎遮。
　　剑如蛟龙出水飞天宇，锤若巨蟒离洞钻山深。’
　　吕仙看得心中欢喜，觉得十分可爱，便化作个长须老道爷叩敲了一下篱笆门，唸：“无量天尊。”那稍幼的少年道：“哥哥，外面来了个老道爷，打稽首要化缘呢！”大少年忙弃剑在地，打开了篱笆门，迎老道进来，对小弟道：“小龙，快给道长倒杯茶来解乏。”小龙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端送上来，道：“老道长请！”吕仙接过茶落座后，见小龙又去耍弄，对大少年道：“贫道经过贵地，得受如此款待，这里有一些银两权表谢意吧。”
　　那大少年离座而起，拜倒尘埃，竟泪如泉涌。吕仙惊异道：“你有何哀伤之事，如此大恸？”那大少年才抬起头来，叫了声“师父容禀”，讲出一道令人动情的话来。正是：
　　‘南极赴宴遇两徒，东海未归逢三花。
　　师徒本是前生定，必有一番惊世因。’
　　那大少年道：“师父若肯收我们为徒，自当说个明白！”吕仙诧忽道：“你怎么得知非拜我为师不可，此话从何说起？”那大少年道：“师父不必多心，我们自有道理。”
　　洞宾越加喜爱道：“好，贫道就收下你们为徒，快说吧！”小龙闻言，飞也似的跑过来，与大少年一起跪拜在地上，推金山倒玉柱地拜了三拜，乐得吕仙眉开眼笑，晃晃悠悠。正是：
　　‘吕祖仙法超凡尘，授徒岂不缘前因？
　　少年口吐珠玑语，惹得落花秋空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