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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0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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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地方政务,悬镜司轻易不会主动参与。
悬镜司直属皇室,受命监督地方,是皇帝的眼睛、耳朵,极少数的情况下,也会成为皇帝手里的刀。既然是眼睛、耳朵和刀子,那么,它就绝对不能有自己的思想。
因此,不管是出于对皇权的敬畏忠诚,还是出于保全自己的考虑,悬镜司,一直都是在划定的范围内行事——除了例行的监视和报告之外,非有旨意,绝不多问一事,多拿一人。
然而,在中枢之地,寸步不离地伴了霓凰一个月之后,在整整一个月耳濡目染种种政务之后,在看着霓凰绞尽脑汁、忧煎愁虑,自己却半点帮不上忙之后……
夏冬想要,主动去做点儿什么。
她想帮她。
两个下属埋头在厚厚的田亩册子里,夏冬坐在边上,时不时地瞟一眼他们的成果。她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越来越是沉重。
照着现在统计出来的数字,她之前走过的那片地方,不是官田,也不是私田,恐怕只能算作荒地。而广陵的田亩总数,对比她之前耳闻的,赈济中总共消耗的粮食总数,感觉也……不怎么对得上。
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吗?
她还在揣测、思索,想方设法收集更多的资料支持自己想法,而沈琚的文书,却已经递进了徐州刺史府。
——以这次河工新开的河渠为中心,两岸二十里之内的所有田地,命黔首自实其田——也就是说,让田主到官府登记,补交三年粮税,前事不究,官府承认田主对这些隐田的所有权。登记过后,若河渠在隐田上通过的,旧地一亩,换新田二亩,给予补偿。
年底之前,若不登记的,则两岸水浇地视为新垦田地,纳为公田。
夏冬瞬间有一拳打空的感觉。
……我之前花那么多工夫是干什么?
“此事决不可行!”
徐州刺史府衙里,来拜访的前南兖州刺史冯书谦气咻咻一拳锤在案上。
“为何不可?”聂真神色肃穆,口气却是淡淡的。“我朝历来都奖励垦荒,这些田地不在官府的册子上,想来定是百姓勤勉,努力开垦荒地的缘故。既然如此,田主补交三年赋税换取官府认可,官府多了田地又增加了收入,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么?”
“可是小民滑胥,三年之前漏缴的赋税,就因此不问了么?官吏失职,对辖下多出来的田地不闻不问,就因此不加处置了么?”
“冯兄,事有经权。”聂真并不动容,“现在这个当口,兴修水利才是头等大事,不在工期内赶完,误了农时,损失可就大了。再说了,不过是渠边二十里地,相对整个徐州的农田来说,九牛一毛而已。”
他笑吟吟地看着冯书谦,指尖在面前长几上一下一下叩着,轻描淡写说出口的话语,却让面前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而且,冯兄当真是要穷究到底吗?小民无知,上面总会怜恤几分;上下官吏,这次兴修水利多有劳绩,纵然有一二不是之处,我也可以为他们上奏请求宽免。可那些田主背后的人,就没这么好的事儿了……”
“够了!”
冯书谦拂袖而起。时下的情势,能大肆占据隐田的,除了地方上的世家,封在当地的宗室,还能有谁?聂真的话分明就是:你要穷究下去,搅起无限风波,弄得徐州从百姓到官吏人心惶惶,那我们也不妨鱼死网破,看看到底是谁倒霉!
三天之后,苏晓执笔,以沈琚名义上报,徐州刺史聂真批复的文书,就送到了苏太傅的官衙里。
自打苏哲出了悬镜司,各曹尚书那边的事务,便回到霓凰登基之前的既定程序,先期呈报太傅知晓,特别是吏部、度支等几个他先前管了不止一年的,几乎是第二天,就将相关的文卷送了过来。
——当然,苏哲卧病家中,暂时不能过问政务,那是另外一个问题。总而言之,他搭理不搭理是他的事儿,你报不报,那就是你的事儿了。
而且说真的,就算苏哲病着,还有他府里的属官们呢。府丞、西东阁祭酒、西东曹掾、主簿、五官掾、功曹、主记、录事等等十几二十号人,总会先把各曹送过来的文件统统看过,分门别类写出节略。……什么你说之前?之前太傅都被下狱了,谁还干活啊?偷懒摸鱼光明正大放假呗。
左右大家都是太傅征辟的属官,又不是朝官……
这期间,能理顺的,自然而然就理顺了;实在需要上面做主的,送到霓凰面前的时候,也不至于和之前一样,十几个尚书各说各的,吵成一片。几位属官虽然拍不了板,把文书理一理,对照一下,发现各曹之间有意见不一的,先约个时间大家坐下来一起聊聊,总是能做到的。
这些会议当中,能沟通的,自然就沟通好了,不至于互相矛盾地堆到霓凰面前。
而沈琚这份文书,在苏哲的官衙里走了一圈,他的族弟在衙里做属官的,自然心领神会代笔批复。印章一盖,第二天早上,便原样呈到了霓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