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杨荔

17、众叛亲离，孤身出逃

　　过午，日由盛及暖，日光渐斜，季云招静静立于园西亭中，凉风扑面，不远处河面波光闪闪。身后，李夫人从侧厢出来，端来一盘糕点，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会儿，慢慢走进亭中，放下托盘，斜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轻轻开口：“云儿，现在外面很危险，你安心待在这里，剩下的就交给你爹。。。将军他们吧！你放心，有李家在，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季云招一动不动，沉默不言。李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欲转身离开。
　　“母亲”她突然出声。
　　李夫人站住，有些惊喜的望着她。
　　季云招慢慢地说：

　　“二十年前东临城，你们未能找到我；十年前西沙游团，你们也没能帮我。这不是你们的错，我真的不怪你们。只是，这么多年来你们从来不曾左右过我的生活，如今，也没有必要了。”

　　她缓缓转过身，一脸平静的转向正厢房门李老和李将军等人的方向

　　“你说呢，爷爷。”

　　季云招面容平静，不等答复转又看向庄园大门，那里早已驻停几队人马。

　　有带队而来的季风，有五王萧丰珏和炤华公主一行，还有结束西游随他们归来的安衿。

　　公主炤华艳丽泼辣依旧，上前迎向季云招，一脸得意：“疯女人，我五哥战胜回来了。”说着还的偷偷瞟向季云招身后不知何时悄然而立的两名黑衣禁卫。

　　季云招闻言朝她抬头微笑：“炤华，你回来的正好，本宫正有一事要你帮忙。我要你前去北疆冰川，为本宫给宁王带一封信。”
　　“哈，休想，你想借我之手笼络宁王叔，做梦！”炤华公主一脸不屑。

　　“霍泽”
　　年轻的云后微笑着对着一脸轻蔑的炤华公主，轻轻地吐出这个名字，“此去冰川路途遥远，危险重重，如果公主前去，自然要霍泽一路护送。”说完便不再看炤华。

　　公主一脸轻蔑转为气急败坏，“你，你这个疯女人，别落在我手里”说完狠狠瞪了一眼云后旁边的护卫霍泽，转身离开。

　　萧丰珏见状眉头微皱，然后大步向迎上来的李老和李将军等人走去，进入正厅。

　　季风慢慢走过来，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强忍着看向云后：“你，丢下了念舞？”季云招微微皱起眉头静静地看着他。季风双眼微闭，眼角有泪滑出：“为什么？”而后一脸痛心的后转过头去，“阿姐，你留在这里吧！”
　　“季风”
　　“阿姐，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也变了很多，你已不在是那个当年会为了一包给我们治风寒的草药而舍弃一切的阿姐了。”季风稍稍平下心绪，“只要他们不伤害你，京城之事我不会再插手。”

　　“念舞她”季云招深吸一口气，欲开口解释。
　　“念舞她也是跟我们一起长大的亲人，而且，你明知道我。。。你还让她去接近萧丰赫和虞军。”季风忽而打断她，眼中似有恨意。
　　季云招看着这个她从小带到大的孤儿弟弟，忽觉得一阵心痛：我伤害了你吗，风儿。她闭上眼睛，慢慢平复心绪，再睁开眼，眼有泪光，却仍目光坚定，开口：

　　“季风，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恨我，就是你不能，你知道”

　　说完便不再看他，直直越过他朝门外走去，身后两名禁卫寸步不离地跟上。

　　走出庄园大门，穿过门前两边林立的大路，路的另一边就是缓缓流淌，波光粼粼的清河，季云招微微向东穿过路边的大树，至河边临河而立。忽闻路上又有马车行来，三人回头看去，一辆宽敞的黑帘马车由西而来，在庄园门口停下，车上先下来一青衣女子，而后一脸温柔地回身从车上扶下来一位面色苍白的书生样男子，下车后两人相视而笑，似有柔情蜜意万分。随后青衣女子忽然转头看到了树后河边的云后三人，顿时变了脸色，下意识松开扶着身旁男子的手，男子随她看去，然后不由得苦笑,见云后三人走过来，低身行礼：“太后娘娘。”
　　季云招看了看他，又看向青衣女子，展出一个了然而无奈的笑容，青衣女子下意识低下头，然后抬起头看向云后欲开口行礼。

　　“不用解释，不用道歉，也不要忏悔，苏离，要背叛就背叛的彻底些吧！”云后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然后一脸淡然地进入庄内。

　　苏离看她离开，低头抿了抿嘴角。江岚握住她的手，“走吧！”

　　云后一行进园后直入西厢房。在李方的安排下，园中宾客尽散。

　　安衿一身粉衣独自立在园中东侧，西游至西沙城，遇到了欲回朝中的五王，说接到李将军传信要带她回清河，独游费心，而且她也想回来看看李公子的伤势，就随他们一道回来了。进门后，她一眼就看到了立在正屋门边看起来还很虚弱的李公子，欧阳公子也在他身边。近乡情怯，她突然又想逃了，自己留在这里好像只会填麻烦，安衿苦笑。刚才的状况她也都看在眼里，那个白衣女子就是当今的云太后吧，而且，她竟然是李家失散多年的女儿，李公子的亲生姐姐，这样的话，那李公子的毒伤。安衿抬起头，她要留下来看看情况，正厅门大开，门外有守卫，里面李老、五王他们还在商议事情。而西厢房，厢门紧闭。

　　季云招进房后就直到书案前，垂眸沉思，局势混乱，在留下去也只会越陷越深，她必须马上离开。静待片刻，她提笔而书，而后交给霍泽，
　　“我今晚离开，你留下陪炤华去冰川。”
　　霍泽低首“是”，接过书信退下，面无表情。
　　“霍泽，如果有违你心意，就自由选择吧”云后平静的看着他，然后转向窗外：反正恐怕我也自身难保了。
　　“臣明白”霍泽低头回答，依然看不出表情。

　　天已晚，月渐明。李夫人亲自为季云招端来晚饭，她打开房门，不动声色地将李夫人迎进去。李夫人为她放下饭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着轻声问：“随便做了些，你喜欢吃什么，我明天给你做。”
　　季云招垂眸，走过去：“荷叶蒸鸡，枣花糕。劳烦。。。夫人了”，说罢，走至桌边坐下，拿起筷子，抬起头微微展颜“我很快就吃完，夫人也坐吧！”
　　李夫人闻言，忍不住一脸欣慰笑意，坐下来：“好，我明天给你做。”
　　吃完饭，季云招用素绢擦了擦手，平静地看向李夫人：“我想去园外河边走走，夫人要同去吗？”

　　李夫人有些惊喜：“好。”

　　说罢，季云招在前，李夫人斜后，两人一起向外走去，走出西厢房，她无视园中和正厅里散落的众人，回头对跟上来的两名禁卫说：“我跟李夫人去门外河边走走，这里很安全。”说到这里，眼睛在园中扫了一圈，正厅和门口都有守卫，“你们先不用跟来，有事”她看向站在正厅门外和李老将军寒暄的萧丰珏，微微冷笑，“我自然会叫你们。”

　　萧丰珏眼神锐利，抬头微微眯起眼，弯唇，然后低首朝她微微拜去。季云招头也不回的转身向大门外走去。李夫人微微皱眉，与园中的李将军对视了一眼，点点头，跟出门外。

　　季云招和李夫人一前一后走到河边，沿河西行了几步，后面没有人跟上来。四周林声萧萧，河风轻柔，跟那天晚上的情景完全不同，看来，这方圆百里之内的确没有杀手，季云招看了看一片波光微漾的的湖面，突然蹲下去，用手试了试水温，然后很快站起来，继续向前走。后面的李夫人看着她，终于开口：“云儿，你放心，五王萧丰珏不是嗜杀之人，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

　　“我知道，母亲”季云招回过头，看着李夫人一脸欣喜的走近，“所以，我才更要离开。”说着，突然向李夫人迎面撒出一把迷香粉，李夫人没有动她的任何东西，所以她也能保留了随身携带的迷香粉。李夫人晕倒，她扶住夫人，迅速掏出弯月玉哨塞进她手里，将她靠在树边，“所以，我才敢就此离开”。然后片刻不停转身无声沉入清河，向西向南游去。

　　对不起，母亲，这般安逸温暖的生活，命运多年前就已让我错过，如今经历了那么多，也成就了那么多，我已无法再从头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