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雨流年》沐珵溪

1、雨中

　　天阴沉。乌云笼罩，缝隙间透过一丝光亮。
　　急速驰骋的公交车上。
　　玉溪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马路上车流川息，人来人往，这让她原本沉闷的心情变得更加不安。她莫名地紧张、恐惧，仿佛整个车厢里都弥漫着不安全的因子，而驾驶椅上那个胖胖的司机在她看来就是最有可能制造危险的那个人。
　　一阵风迎面吹来，玉溪的思绪漂浮到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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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外面下那么大的雪，我自己骑车上晚自习吧。”玉溪看着爸爸疲倦的双眼，心疼地说。
　　“还是我送你吧。外面雪那么大，路滑，你骑自行车不安全。”爸爸说。
　　“可是……”玉溪试着想说服爸爸。
　　“好了，快吃吧，吃完了早点走，免得迟到了。”爸爸执意地说。
　　玉溪见爸爸这么坚持，就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默默地吃饭，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小小的窗口，映着外面井口般的世界。
　　小玉溪使劲地垫着小脚，吃力地向窗外望去。她的眼睛清澈而明亮，让人可以在不经意间感受到她的纯真与可爱。然而她的眼神里却流淌着一股淡淡地失望，她拼命地望着窗外，整个表情充满了期待。谁也不知道她在等待什么，直至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爸爸，爸爸……”小玉溪兴奋地跳跃着，欢叫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她歌唱。
　　爸爸锁好自行车，走到屋门前，“咔嚓”一声打开了门锁。
　　小玉溪站在一米来高的锅台上，跳着张开稚嫩的双臂，习惯性地等待着爸爸将自己高高地抱起。
　　爸爸也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景，伸开厚实的双臂，紧紧地抱起小玉溪，向屋子里走去。
　　爸爸不喜欢说话，而此刻却也异常地开心，她抱着小玉溪，是那样的幸福，那样的满足，而这些足可以让他忘记一天的疲劳，忘记大人们的一切烦恼。小玉溪紧紧地贴在爸爸的怀里，仿佛此刻她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她的要求就是这样简单，但这却让她可以感到无比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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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蒙蒙亮，爸爸妈妈像往常一样起来了。小玉溪胆怯地躺在被窝里，即使里面很温暖，但她此刻的心却越来越冰冷起来。她偷偷地望着爸爸妈妈忙碌的身影，直至爸爸出门。
　　小玉溪想从被窝里爬起来，但她却害怕似的不敢起床，只是不停地偷偷地瞄着仍在继续忙碌的妈妈。
　　妈妈和每天一样，熟练地将炸好的小鱼装进锅一般大的盆子里，上面散好了蒙布，然后数好了备用的方便袋，准备出门了。
　　小玉溪的脑袋缩在被子里，眼睛却一直瞄着妈妈准备离开的方向，直至锁定在那扇门。

　　门有点微微泛黄，墙角的浅浅裂痕延伸至门楣。这是一道黯然的门。每天，小玉溪看着爸爸妈妈从这扇门出去，直至天空弥漫夜色，一家人才能聚在一起吃个晚饭。
　　晚饭过后，妈妈收拾好厨房，便开始忙碌第二天的生意。她把一条条小鱼洗的干干净净，然后剖去苦胆、鱼肠及鱼鳃，挂上黏黏的鸡蛋面浆，爸爸则端起一盆盆妈妈上好面浆的鱼来到锅前。
　　“哗……”的一声油锅炸开，一条条深色的小鱼在锅里慢慢的变成金黄，一阵酥软的香味飘出。这样的工序反反复复着，直到妈妈每天自行车后那一个犹如缸口一般大小般的盆子装满为止。
　　那时已是深夜。
　　一切都准备好了，妈妈完成最后的检查，才和爸爸拖着疲倦的身子洗漱准备睡了。
　　整个晚上，小玉溪都是一个人在玩，不吵也不闹。
　　只是第二天天亮，又是那扇门。
　　所以小玉溪格外地不喜欢那扇门。

　　门“吱嘎”一声开了，小玉溪的脑袋探出了被窝。眼睛里不禁流露出本不应该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孤独与失望。
　　猛地，妈妈缩回了即将迈出的脚步，回过身来。
　　小玉溪正呆呆地望着妈妈即将离开的背景。忽然被妈妈的这一转身惊到，忙把小脑袋缩回那个原本她已不想再缩回去的被窝，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慌乱中，被子一头散落在地。
　　妈妈径直走向小玉溪。她走到床边，似乎沉默了几秒钟。她用手拉起地面的被子，轻轻托起小玉溪的脑袋，让她不置于和枕头脱离太远，重新为小玉溪掩好被子，看着她静静地睡着。

　　世界仿佛静止，这一瞬间短暂却十分美好。

　　转瞬间，小玉溪听到了妈妈离开的脚步声。“吱嘎”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玉溪试探着半睁开自己的眼睛，她突然觉得眼前空荡荡，屋子里很静，静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咔”的一声，小玉溪知道妈妈又将那扇门锁起。
　　听着妈妈的脚步声伴着自行车的轴转声渐渐远去，小玉溪开始感到难过。她无精打采地爬起身来准备下地撒尿，竟然意外地发现妈妈忘记把便盆给她放进屋里。
　　一下子，小玉溪再也忍不住了，哇哇地大哭起来。她拼命地爬上锅台，大声地喊着：“妈妈，妈妈，你忘记把便盆给我放屋里了。妈妈，妈妈……”。哭声撕心裂肺，仿佛向全世界宣告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委屈的小孩。她哭着，喊着，好像自己被遗弃一样。
　　院门外，巷子深处。
　　妈妈刚刚调整好自行车后装满油炸鱼的大盆，一只脚正抬起准备跨过自行车的后架，突然听到了屋子里发出的哭声。妈妈心里不由地一惊，急忙架稳自行车，飞速地跑回院子，跑到门前。透过窗户，妈妈看到小玉溪趴在窗口，泪水模糊了双眼。
　　一阵急促的开锁声。妈妈大步迈进屋里，一把把小玉溪从锅台边上抱起，紧紧地塞进怀里。一阵酸楚从妈妈眼中划过，瞬间，却似乎包含很多无奈与痛楚。
　　小玉溪感受到了妈妈身体的温暖，她停止了哭声，怯怯地对妈妈说：“妈妈，不是玉溪不乖，是你忘记把便盆给玉溪放进屋里了。”
　　妈妈再也忍不住了，顿时眼睛湿润了。她轻轻地把小玉溪从臂膀下放下来，说：“恩，我家的玉溪最乖，妈妈这就去给你拿。”说着，便准备出去。
　　“妈妈，我和你一起去。”小玉溪笑着对妈妈说，眼角还有未擦干的泪花。在小玉溪看来，能和爸爸妈妈多一秒钟在一起都是让她幸福无比的事情。
　　“好啊。”妈妈说。
　　庭院里，樱桃树下。
　　妈妈一手牵着小玉溪，一手提起了便盆。
　　樱桃树是那样的美，映红了小玉溪的脸。
　　妈妈把小玉溪送进屋子，安慰地对她说：“玉溪乖哦，只有你乖乖的，妈妈和爸爸才可以安心的打工赚钱，有了钱才可以给咱们家玉溪买很多很多的玩具，才可以供上幼儿园、上小学，以后还要读大学。”
　　小玉溪听着妈妈的话，似乎很开心地笑着。其实妈妈不知道，在小玉溪心里，她根本不想要任何东西，她只要能多和她在一起多一秒钟也好。
　　妈妈见小玉溪情绪稳定了，便又准备出门了。
　　小玉溪乖乖地目送着妈妈，直到妈妈走出那扇门。
　　门锁再次想起，脚步声和车轴转动声渐渐远去。小玉溪知道，妈妈走远了。她又和往常一样，爬上锅台，垫着小脚站在窗前，呆呆地望着窗外……
　　天空亮了起来，太阳穿过漂浮的云层洒下万丈光芒。樱桃树静立庭院之中，还是那样美好祥和。

　　“喂，在想什么？我们快到了，要准备下车了哦。”座位旁边的男孩子轻轻地拍了一下玉溪的脑袋，侧过脸来对她说。他叫雨翊，是玉溪的男朋友。
　　“哦，没想什么。好的，知道了。”玉溪回过神来，笑着对雨翊说。她的笑容是那样的甜美，美的让人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玫瑰园路到了，请下车的乘客依次从后门下车。下一站，幸福村。”公交车广播里响起清脆的声音。
　　玉溪站起身来，和雨翊一起穿过公交车上拥挤的人群，下车去了。
　　外面已是细雨靡靡。雨翊撑起早已准备好的伞，将玉溪拥在怀里。
　　玉溪抬起头来看了看雨翊，笑容依旧甜美。
　　雨中，车流川息，人来人往，原本宽广的马路显得更加拥挤。
　　伞下，玉溪和雨翊行走在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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