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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9、Chapter 0729 ...

  •   大婚前日,婚礼诸事均安排妥当,安然、凤姬、风信子等社交界名流悉数参与帮忙,甚至连新房的布置都打理得毫无瑕疵,新居坐落在国都城郊外一带的绿化林旁,不是多么优越的地理位置,却在参天古木的掩映下别具幽静避世之气。
      一得到女儿新居的具体地址,本来嚷着不闻不问的相夫洋也出人意料的闯门而入了,如丧考妣、凶神恶煞在他的脸上充斥不绝,一进新房卧室,开始翻东翻西,一副抄家灭亲的架势,在新居里外忙进忙出搬东西的光子友人们起先没注意,后来发觉气氛不对,才开始暗中观察起这个难缠的中年男人来,只见他什么也不拿,胡乱翻了一通后就气狠狠地离开了,看得在场之人全都莫名其妙。
      光子听说后,权当没有此事,凡事都去计较她真的是要累死了,只不过每次看到杳杳,都会想起下落不明的可怜妹妹,令人喜悦的婚事,也混入了不可洗刷的无限哀思。
      “少主!你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我们去补全!”从容探樱兴致勃勃的跑过来请示,一副越干越起劲活力四射的模样。
      “谢谢你们,辛苦了,我想,应该差不多了吧。”
      其实光子只是粗略的看了一圈,本该在这时候认真的,却无论如何都打不起精神来,她也觉得自己好奇怪,明明最高兴的那个人应该是她自己才对啊?
      自代理国主大婚消息公布以来,许多域内外的友人们相继光临光都王城,国宾旅馆已快人满为患,还有不少此前从未来过这里的人,怀揣好奇想要一睹为快,不便亲自到来祝贺的各国王室也陆续送上大礼。看着琳琅满目堆砌成山各类昂贵物件,相夫光子毫无动容,平淡的像一汪静静流过的水,她并非清高圣洁到视金钱如粪土,可这些东西,也实在让她没有感觉,与其说是送给相夫光子的,不如说,是送给光之国首领,则更为恰当。
      而探樱他们不一样,他们的礼物虽然没有多么昂贵,却饱含了最真挚的祝福与期待,那是即便她相夫光子失去上主、国主之位,也依然会得到的温情。
      晴尊十年四月二十三日,天色未完全大亮之际,凝光城某一点上,聚集了当下所有的城内居住者,他们奔波不停只为替这对新人出一份力,与其他地界悄然无人的宁谧不同,紫恒殿,作为相夫光子出阁的地方,陷入比祭典狂欢还要火热的沸腾氛围里。
      芜华在光子耳边唠叨不断,几次提醒脚打后脑勺的众人放低音量免得盖过她的言语,光子也不像往日里那么厌烦嘈杂了,只清浅动人的微笑,抿着嘴不发一言。
      “我跟你说啊!虽然我没结过婚!但金蚕公主大婚我也是看到过的!你们走的都是神之国路线!等会新郎会来接你!然后你们两个一起到国都大酒店去!宾客们会有提早到那里等候的!然后在吉时到来的时候行大婚礼!明白了吗!”
      “芜华!你太啰嗦了!比凤姐还能唠叨!”探樱捧着一盒红蜡烛途经这里的时候准时插嘴:“具体的步骤昨天我们已经听凤姐说好几次了!都能倒背如流了!”
      “我这不是担心光子太紧张容易出错吗!”芜华佯作委屈的撇嘴,眼睛里却止不住欢喜的意味。
      “光子姐姐嫁人之后还会跟笑霜玩吗?”小女孩泪眼汪汪的躲在芜华背后带着哭腔问。
      光子把她拉到身前,温柔的俯视着纯洁娇小的女孩:“姐姐永远跟霜儿在一起,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哦,只是以后,霜儿会多了风树哥哥这个玩伴。”
      “是风树姐夫!”笑霜流利地读出一个全新的称呼。
      “喂芜华你都教了她什么啊!”探樱一本正经的尖叫起来。
      芜华吐吐舌,把霜儿抱起来擦干她眼角的泪,又笑着对新娘说:“我们都要永远在一起哦,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时间差不多了!要赶在新郎来之前把新娘打扮好!红纱呢!赶紧盖上!”曾经一进凝光,就被任命为“掌管礼仪”女官的欧也从容,如今不再是徒有虚名了,她能熟稔的安排并执行好一切仪式流程,被凤姬夸赞为“像是从花之国王廷司仪府毕业的优秀学员”。
      “不用了,从容。”光子打断她语不停歇的忙碌:“红纱,还有拜天拜地的仪式,通通取消了吧,我只想就这样,和他手牵手到大家等待我们的地方,向所有真心祝福我们的人表示感谢。”
      “虽然有些不合乎礼仪,但今时不同往日,光域自然也不同于神之国!就按你说的办!”从容欢快的凑上来,和探樱一起寻找光子身上是否还有疏漏之处。
      始终帮不上忙被冷落在一角的奇斯尼目光复杂的打量今天不同以往的红发女子,她垂肩的红发微微烫出些柔和的波浪,刘海的弯曲弧度刚好符合她本身具有的妩媚气质,单边鬓角缀了一朵小巧可爱的红色蔷薇。不过稍稍加重了粉底、腮红以及唇脂的浓度,就妖娆绝美到叫人看一眼也能失魂丧魄的地步,略显清瘦的身形被大红色绣着蔷薇花纹的神国古典新娘礼服包裹,勾勒出另类独特的丰韵来。或许是从未见过这样色彩明艳的装扮,奇斯尼每看一眼,心下的沉迷就增添一分。
      吉时定在上午十点整,可九点半都过了,云罗风树还是没有出现,原有的欢悦气氛里逐渐增加了不安的波动,比起众人脸上浅显的焦虑,光子则显得镇定无比,她端坐在镜前的木椅上,纹丝不动如若完美的红色雕塑,连呼吸的起伏都平静似无。
      九时四十五分,沙诺和奇斯尼出去找寻迟迟未至的云罗,从容不得不提醒光子,再不出发就要耽误吉时了,光子这才缓缓起身,在芜华和探樱一左一右的搀扶下慢慢移动脚步,出了紫恒殿。
      “没关系,他一定被非常重要的事耽误了,我去国都大酒店等他。”相夫光子的话像沉静的河水,流动之处抚平众人焦躁的心境,甚至反过来慰藉他们:“吉时被耽误了也不要紧,只要他出现在我身边,不管多晚,我都会等他。”
      动容与钦佩,在那一刻浮现在每一个人的神色间。

      国都大酒店从里到外都装点成喜气洋洋的炫目景象,凤姬为了增强视觉的美感冲击,花费不少心思,甚至自掏腰包平添了许多之前未规划过的新玩意,会吐泡泡的白日烟盏灯,会唱歌的落地大花篮,能变换颜色看得人眼花缭乱的焰火喷射器,缀满了糖果和鲜花的红长地毯……
      按照神域习俗,新人携手登场时,会燃放鞭炮烟花,奏鸣欢乐的鼓乐,不过红毯始端唯有一人缓缓步近的现象,还是让负责此事的工作人员们煞那间怔神,若不是探樱连忙提醒他们照计划行事,鸦雀无声的一幕势必袭来,难以解释的尴尬也会瞬息呈现,有了炮仗和吹打的古乐器声,大大减少了“新郎缺席”所带来的窘迫。
      但不得不说,这仅仅是部分人理想的企盼罢了,当相夫光子独自一人越过众人的视线时,所接到的笑声里,有越来越多的讥讽。新娘默默舒了口气,反正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没有严格规定宾客的名单,也没有拒绝“仇敌们”主动来参加这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大事,她在乎的,不是尊严和面子,至少在这件事上,仅仅在乎能否与那个人相守到老罢了。
      如果,幸运的话,如果,她能战胜恶疾长久生存下去的话。
      脚步沉稳,气概如旧,哪怕是一个人,相夫光子依然意气风发似刚刚打了胜仗,她含笑注视每一个前来观礼的宾客,纵使在那其中,有太多太多的敌意跟藐视。
      满怀祝愿的何其之多,惧其幸福的也不占少数啊。
      酒店正门大厅,奢华的布置让宾客们一时忘记了新郎不在场的诡异,五彩斑斓的明灯交错出迷离瑰美的光影,数以千计的席位纵向排列一直延伸到快要看不清的尽头,此起彼伏的唏嘘声依次落入光子的双耳,她偶然间听到,那一声粗老又熟悉的咳嗽。
      像是刻意的选在这样的时候清嗓子,兰咏用独到的方式向光子宣告,她老人家,和她老人家最亲爱的一家人,全数到场了,带着让相夫光子并不抱持期待的“祝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舞台上的司仪已经用光了措辞,该表演的歌舞类节目也通通落幕,可云罗风树,就是迟迟不肯现身。
      现场的躁动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次强烈,比起养眼的舞动听的歌,若干人显然更喜欢“无法收场”这一压轴“好戏”。
      聒噪的哄闹议论声中,一对打扮风骚、看年龄差距应该是母女关系的人从座位上离开,年纪大的手捧两只玻璃花瓶,嘴里嚷着把桌子挪挪给她让路,距离最近的风信子没有理会她的要求,她便伸手将风国国使从座位上推离,险些没把人弄摔:“撤点地方出来!”
      面对粗吼,风信子不慌不忙,起身后往其他方向走去,遭到年纪小的狐狸脸女儿轻蔑的瞪视,在花之国不请自来的这些人群中,黑皮肤的女性风度优雅鹤立鸡群,她走到名海川身旁,用眼神含笑示意温文儒雅的青年。
      名海川紧跟着离席后,云罗风树的师妹米荧以及沙诺、奇斯尼匆忙赶到婚礼现场,顾不得宾客们诧然万分的视线,直奔光子所在的休息室。
      钟表的指针锁定在下午五点三十分,听到门被推开的相夫光子微微激灵了一下,仿佛预见了接下来的结果般泪水滑脱。她永远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无声哭泣,心,明明是一种麻痹掉了的感觉,还没来得及痛,就已被切成了碎片。
      “他托米荧留了口信给你。”
      沙诺一语未完,奇斯尼愤怒的揪起米荧衣袖,将她整条胳膊提得老高:“你这女人到底安的什么心!早上的口信为什么到了这时候才送到?!”
      “奇斯尼,放开她。”声音脆弱到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却又叫人听不出半点情绪。
      得到解脱的米荧一面哭一面对光子解释:“不是这样的!我的确是接到了师兄要我带给你的口信!可他前脚一走!我后脚就追出去了啊!当时没来得及通知别人!一直追到刚才,师兄彻底失去了踪影,我才回来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
      光子扭过上半身,依然坐在椅子上没有起来,她温柔握住米荧急得冒汗的发颤两手,目光悲悯:“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这是他的决定。”
      “不!师兄让我告诉你!他是爱你的!但是……但是却……不能娶你……”
      最荒谬的理由,莫过于此,最狗血的情节,竟再度从她相夫光子的身上上演。
      “去宣布……婚礼取消,代我向所有前来观礼的宾客致歉。”
      最糟糕的结局,在这样的时刻充满毁灭性的降临,这是一场无声的屠杀,灭亡者,只有相夫光子本已千疮百孔的心。
      场内混乱不堪,在最终的消息公布以前,有不少人擅自离开,也有人肆无忌惮的咆哮喧哗。
      “佳潼!你小心点!别把脸上的妆弄花了!”
      “知道啦!谁敢弄花我的脸!我就让他进丧礼!”狐狸脸不可一世的扬起了脖子,她蹲在椅子上的姿势太过招摇,被芜华一眼揪住。
      “代理国主有事宣布,请安静一些!”

      抽出嫩苞来的紫色小花,在一场暴雨下凋零了,还没有开放,便已尝过绝望滋味的死亡。
      相夫光子始终没有露面,不管外面有多少嘲笑,有多少担心,那么容易被影响到烂七八糟的一颗心,莫名其妙的,在纷杂的吵声里静如死水。
      有宾客带着遗憾和惋惜默默离去,有友人揣着关切和担忧静静等待,也有一部分人,喜形于色,深更半夜了还翘首以盼着令他们欣慰的好戏,并且试着用穿透百里的声音,传播自己的“心意”给自进入便一直不曾踏出门来的相夫光子听。
      “真是让人怜悯啊!快出来让我看看这具红发女尸!哈哈哈哈!”
      “你有病吧!她是招你惹你了?你要这么诅咒人?还有你们!不趁早回去留在这里等着看笑话吗!”芜华看不过眼,骂佳潼连带着指责幸灾乐祸的小市民们。
      “就因为你主子作死~”佳潼笑眯眯的回道,还跳动欢快的步伐舞蹈一般。
      芜华恼火至极,抬起的手却没来得及扇上佳潼的脸,因为探樱,及时出现并阻止了她失态的举动。
      “探樱!你不是也很讨厌这帮人吗!现在就让我把他们打的屁都放不出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来日方长,更何况……”探樱出人意料的冷静,压低的声音里有满满的恨意和沉重,几乎是咬碎了每一个音节的说出:“天欲其亡,必先令其狂,他们的嘲笑声,总有一天会变成他们丧礼上的哀乐!”
      ……
      “你平日里打骂你的爸爸妈妈,新郎都没脸来了,怕丢人啊!就是我站在这里,都是如坐针毡!太难堪了~!看看你的周围,有几个人是带着祝福来的啊?他们都巴不得你死呢!哈哈哈!”
      “你怎么不出来啊!没脸出来见人了吗?在里面割腕自尽了吗!哈哈哈!”
      “这真是我遇到过的人生第一大喜事啊!参加过几万次婚礼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新郎是跑去娶别人了吗!可真给你脸啊!”
      “早就知道你没有好下场!被爱人报复的滋味比被我们报复爽多了吧?这是你做损的报应!当初怎么制裁别人的如今就怎么凌迟你!生不如死啊哈哈哈!”
      “你妈早就说过!你就算结了婚也别想当母亲!没想到现在连妻子都没福去当!就算你有脸活着!也活不过你恨的人!短命相!哈哈哈!”
      “跟你真是丢死人了!我没有你这样的死X孩子!死去得了!死去吧!还活着干啥!”
      肥姑,榴艳,秋芡草,如风,霓裳,相夫洋……光子知道,这六个人不过是她人生众多仇家的缩影而已,他们代表了所有与她为敌的人,他们喊出了那些人的心声,她甚至还很清楚,如果这口憋在咽头的血,喷在他们眼前,会换来怎样乐不可支的回报。
      不断爆发拍手叫好的沸腾声,不断传播尖利刺耳的狂笑音,还有满载得意的恶毒诅咒,各式各样的呼声里,唯独欠缺了首领——相夫兰咏的反应。
      不过相夫光子已经可以“看到”,老太太暗自窃喜的模样。
      心腹绞痛,耳中涌进的轰鸣声也在大脑里肆无忌惮地折腾,依稀听到柯穆伦带了术师小队来将堵在前厅里的聚众者们驱走,依稀听到越靠越近的脚步声。是他们……不论到何时都不会抛弃自己的家人们……他们来了……
      温暖?不……她再没有去体味这些的力气了,嫁衣未脱,红妆未谢,鬓上的鲜花却枯萎成干涸的血痕。一路跌跌撞转,她风一样从后门逃离这永远不想回首的地方,深夜的冷风吹起她微卷的红发,打得她脸如沁霜般雪白惨淡,忽而想起就在前几天,她还在跟云罗商量要用哪种方式举行婚礼……
      他没有来……他居然没有来……真的听从了某人的指示吗?真的验证了母亲的预言吗?她这个世界级的大笑柄,到底还是彻底沦为万人取笑的丧家犬,她唯一的托付,在这一天,付诸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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