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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9、Chapter 0389 ...

  •   新国主举办了一场雪原狩猎大会,邀请各个贵族跟域外来宾参加。
      四野苍茫,漫漫无际,晃眼的白与水样的蓝在天际处交汇,时有不畏严寒的冬鸟鸣声划过,几片云缕,淡着白衣,俯瞰着苍翠绿林的不仅仅是那轮绽放辉芒的暖日。
      凭借相夫光子的身份,云罗和米荧有幸一同参与“王室狩猎宴”,衣着华美昂贵的裘皮斗篷,坐在千里挑一的宝红骏马上,随王室贵族的成员们一起赶往距雪澈城有千里之遥的雪原林海。
      气温很低,尤其在雪原走过的一路上,寒风肆无忌惮创造着割痛人面的风刀,米荧吹的鼻涕眼泪一起流,有点后悔跟着一起来了。不过,在看到师兄时不时望向相夫光子的举动后,又觉得吃这点苦不算什么。毕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师兄了,也没有人比她更喜欢云罗风树!
      倔强的抬头,自信的欢笑,米荧相信,云罗师兄不会对相夫光子有任何非分之想。
      抵达狩猎林时,正值晌午,温度终于有所提高。队伍正前方的王和后,穿着匹配的裘绒冬装,华美富贵,英气逼人,在侍者的搀扶下,云琢先是跳下马来,向大家宣布狩猎开始。
      相夫光子呆呆的拿着弯弓和羽箭,神游四方完全没有定心于此,不巧这一张落寞哀愁的脸还是落入了云琢国后的眼眶,她对云迟国主微微点头示意,便朝这里走来。
      “怎么了,光子妹妹?这么没精打采的?身体不舒服吗?”云琢温婉柔和的笑着,并站在千刺的角度亲昵的称呼她为“妹妹”。
      光子只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请她放心:“我没事,国后大人。”
      “恐怕是这几日,部分国府中人让你觉得不快,我代他们跟你道歉,冰之国比较古朴守旧,思想传统,而且很多时候容易把真实和流言混淆,你不要介意,找个机会,我会跟他们明说的。”
      “国后大人,您这样说,叫光子情何以堪呢?并不是冰国传统的缘故,这个世界上,任何有人的地方,都容易产生把事实与流言混淆的现象。而您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选择相信我,我……很感激您的信任。”
      “不止我哦,父王、国主还有弥月公主,这个国家最崇高的几个人,都十分的信任光子大人,而且我想,远在光域的千刺他们,也是相同的。”
      相夫光子幸福的合起双眼,重睁时已是神采焕发:“是!我不会辜负各位贵人的信任!”
      “所以要打起精神来嘛!你已经拯救了光之国,让不见天日的国度重见希望,恢复光明,我相信,整个术法界还有好多阴暗等着你去驱除!”云琢心潮澎湃的鼓舞着,口吻热切。
      “您太抬举我了,我是个连朋友都拯救不了的废物,我能做到的,只有坚持己见,不让自己堕落,可是连朋友都挽回不了的人,拿什么去拯救国家呢?”她失落的垂下眼眸,似有无限伤悲:“您说我拯救了光之国,不,那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整个天地盟努力的结果,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绝对……”
      “请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不管身处何方,只要努力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一定没错!芸芸众生皆是如此,何况是鹤立鸡群的你呢?很多时候,改变不了周遭的人和事并非你的错,你只要在过程中付出了努力,就不必在意结果!”
      “是,这句话真是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谢谢你,云琢!”
      听她不再称呼自己“大人”和“您”,妙水云琢开心的笑弯了眼睛。
      羽箭上弓,拉弯猛射,相夫光子动作流利的完成了射击的动作,最终以“一箭双雕”结束了属于自己的表演秀。她英姿飒爽的模样、迅速完整的结果,赢得了歧视她的贵族们热烈的掌声。玄若家的继承人夜千雪更是痴痴的忘记收回目光,直至自家夫人愤懑不甘的踹了他的马一脚,令牲畜受惊把人颠了下来,视觉的连线才被切断。
      “为什么你相夫光子就算到了我的地盘还能这么引人注目?”寒苇裳不由想起了自己当下的“处境”,她忽然恐惧的意识到,自己跟相夫光子毫无差别,因为自从嫁入玄若家,她才彻底明白过来什么叫“看似飞上枝头做凤凰,实则鹦鹉前头不敢言”。
      香玉婆婆虽然对她的逢迎讨好百般谄媚挺满意,可日子一长,就容易故态复萌,每天唠唠叨叨吵的寒苇裳心烦意乱。夜千雪又特别听妈妈的话,她曾经建议丈夫搬出去住,弄一个属于二人的独立空间,玄若家家大财大,完全不差这点钱,想不到夜千雪竟是雷霆大怒,他说自己家是贵族,没有搬出去的必要跟道理,而且容易叫其他贵族笑话。不过在寒苇裳看来,这个没断奶一样的男孩子分明就是舍不得离开妈妈。努力劝了几次,他不但不听反而跟她大吵大闹,几次甚至举起拳头意图动粗。
      短短时日,寒苇裳已经心力交瘁,她的美梦也随之破灭。
      这样的关头,相夫光子居然顶替海蓁子跑到冰域来了,她不但不回避,更是主动“欢迎”这位“故友”入住家门,因为她要展现自己的幸福给这个女人看。虽然表里不一,但一想到相夫光子是个感受不到家庭温暖的悲催货,她就觉得自己也没那么不幸了。
      这时候,硫琅鳖骑马悄悄靠近,霓裳趁势对他使了个眼色。
      冰之国的雪原很大,而且部分地域集中栽植着成片的树林,很多寒带的动物出没于此,再平常不过。经常用雪白的毛掩护自己不会被猛兽吃掉的小雪兔,可爱滚圆的身躯被四处寻找猎物的米荧逮个正着,比起抓动物烤来吃,她更喜欢弄点什么饲养一下,比如那条她从深林里捉住的“阿俊”。
      小心的靠近、悄悄的伸手、身后忽然冒出的黑影叫她错以为是阳光造成的视觉差,然后,颈部顿觉酸痛,面前的雪兔受惊跑掉,她也视线模糊倒在了林地里。
      在硫琅鳖把人丢进林中小湖的时候,正好相夫光子纵马到这片区域。寒苇裳早已算准了她行往的路线,一个猛子扎入水里,假装挣扎与呼救。相夫光子听到喊声,也不顾求救的是谁,便飞身下水将人捞了上来。她哪里知道这湖水早已被霓裳试探过深浅,而这场戏幕,才刚刚开始。
      “啊!那里还有一个人啊!救命啊!救命啊!”霓裳四下张望寻找云罗风树的身影,如果这时候他不跟上来,那么所有的一切全都白费了,她知道云罗是晴尊指给光子的护卫,更知道那是个责任心很重的男人,绝对不会距离委托人太远。
      而事实果真如此,戏码完全落入霓裳的策划当中。
      云罗风树赶来时,看到浑身湿透的寒苇裳以及被溅了少许水在身上的相夫光子,还有漂浮在湖中央的米荧。那一瞬,相夫光子从他的眼中捕捉到前所未有的惶急和不安,这种打破了云罗自身形象的表情,像一把插满荆棘的刀,不论从哪个方向,都能刺得她心脏鲜血淋漓。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么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了?
      “哎呀,真是对不起,为了救我,光子耽误了救米荧的时间,她没事吧?”霓裳目光闪烁表情焦虑的笑着,而且笑得十分勉强,叫人一眼看上去毫不怀疑,她是在撒谎。
      正因为不怀疑,云罗风树才目光沉凝的注视了被救起的米荧一会,确定她生命无碍后,答复霓裳:“她没事,只是撞到了头,昏倒了。”
      “在水里怎么会撞到头呢?”霓裳刻意小声嘀咕,每一个字都拿捏的极好、保准能钻进云罗的耳朵里:“哎呀!我这身上太冷了!去换件衣服!你们别忘了跟上队伍啊!”
      最后只剩下意志清醒的两人,以及昏迷不醒的米荧。
      虽然云罗风树没有直接指责谁,可他跳下去救人时那副焦急的表情和上岸后无视光子抱起米荧到别处专心营救的举动还是让光子觉得……再脑残的陷阱都有人往里跳。
      她紧步跟上,一直关切的注意米荧的现状,直到确认无碍,她才彻底松了口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他沉静的蓝色眼睛里,相夫光子看到了疑虑:“你问我?你以为是我干的?”
      “我没那么说。”云罗风树避开女子的目光,语气变得责怪。
      “你就是在怀疑我吧?”那一刻相夫光子觉得心脏堵得厉害,甚至不知道米荧为什么会在湖里昏迷:“如果我想害她,用得着把她丢到湖里吗?干完那种事,元凶会守在现场等着你抓吗?”她明白,这些道理云罗未必不懂,可她不明白为什么明知是陷害云罗还一副埋怨她的样子?“如果你还是不相信,就去问霓裳!我是听到呼救声才赶来的!等我拉霓裳上来之后才看到米荧……!”
      霓裳?……怎么可能这么巧?
      意识到蹊跷之处竟可能来源于此后,她迫不及待的要解释给云罗听,却发现……他已经抱着米荧离开了。
      半张脸被头发遮住,再也看不清她的脸……就算怕师妹冻着?就算怕师妹生病?却不能……跟她打一声招呼再走吗?而这种明明不该萌生的愧意又是怎么回事?

      “霓裳!你没事吧?”听说妻子掉到湖里的夜千雪赶忙过来慰问。
      霓裳一脸幸福的讲没事,心里暖暖的,就知道夜千雪最喜欢她这个夫人了!
      “是谁救你上来的?”
      紧接着丈夫流露出明知故问的心虚又让她略略不满:“是相夫光子。”
      “是光子吗……”
      “你看,她还是觉得对不起我!觉得理亏,要不然才恨不得我死呢,怎么会救我呢?”
      “算了吧,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再说……你不是也害过人家吗?”
      寒苇裳登时就怒色上脸,见周遭无人更是与丈夫对拼嗓门,大肆争吵。
      一腔怒火,已完全对准眼前的“唯一目标”。傍晚再遇相夫光子,寒苇裳完全忘记了把自己从水中捞出的是谁,她以为,她本就不需要被救,所以更谈不上感激谁。
      相夫光子独自坐在回廊的深处,对着寂静的周遭发呆。她记得别颖王师父曾经说“哭泣和悲伤,是弱者的行为,真正强大的人不会把心思纠结在这些方面”,她牢牢记下了这句教诲,也一直用它督促自己。然而真的遇到了接二连三的伤悲,她才发现自己不但没用、消极,而且还软弱无能。
      她都开始不相信,这就是广大人们心目中那个遇佛杀佛见鬼杀鬼的战场修罗了!
      真正的美人,即使不施脂粉,也依然风华绝代,即使惆怅寂寥,也仍是光彩照人。
      寒苇裳见不得她这副可憎的样子,想当初与人动粗时,你相夫光子可不是这副德行啊!现在装可怜是为了给那个云罗风树看吗?呵呵,可惜人家不理你了,你再自作多情也没用!
      “又谁诅咒你啦?”她用幸灾乐祸的句子作为开场白。
      一个人把悲伤隐藏,用伪装起来的欢乐当做攻击敌人的长矛,一个人把悲伤呈现,用最真实的状态攻破一切恶意揣摩。
      相夫光子意外的没有反唇相讥,扫了她一眼,默默无声的别过头去。
      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颓唐样子,让寒苇裳禁不住心想:“这样下去,别说报仇了,比相夫兰咏活得长都是妄想,相夫光子现在的身体状况一定很糟糕。”
      没有斗意的较量,即便她过了嘴瘾,对方也不见得往心里去。寒苇裳暂时放弃奚落这个她眼中可恶已极的女人,暗自谋划着接下来的举措。
      又一夜静谧无音,相夫光子最近失眠现象严重,导致她在白天与王室们互动的过程里都显得郁郁寡欢,身为元术师,没有良好的精神状态就意味着无法在战斗来临时将状态调整到最好,所谓的敏锐和快捷,又何尝不是凌驾于完好的休息之上呢?
      在胡思乱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她居然毫无意识的走到了云罗风树的房间门口,彼此的卧室在回廊两端的尽头,不是刻意,谁也不会做这等无异于漫长等待的举动。
      门,未敲自开,云罗风树无袖的笔挺上衣映入眼帘,他的个子很高,至少光子要微微抬头才能仰视到他的脸。沉静的双眼水一般湛蓝,幽深的宁寂,无波无澜。
      “明天一早,雪岭梅园,我等你。”说完这句话,相夫光子错开他的视线,扭头欲走:“……你会来吗?”
      雪岭梅园就在雪澈城后方的小山上,独独一座八角亭,周边繁盛锦似云霞的红梅如火绽放,距离玄若府邸,也不过百十来步的距离。
      云罗风树没有说话,相夫光子权当他是默许了,低低的嘱咐了一句“我等你”便头也没回的迅速跑掉,那样匆忙,好像害怕他拒绝的声音会响彻身后一样。
      有什么心事就要趁早讲清楚,免得在不明不白中造成不可挽回的谬误。相夫光子是这样想的,因此低头去主动邀云罗出来。站在山顶的小亭里,透过繁茂的花枝向雪地深处看去,她在期待那个忽然降临的影子。
      然而,直至日落,她也没能等来心中的期盼。
      不知为何会这样难过,咽头一股腥甜之气狂涌,继而灼热的液体填满口腔,脑中发热,眼前虚花,她失力的撞到凉亭的支柱上,一手扶住时嘴边已沁出夺目的红色……近来身体愈发糟糕了,她隐隐有种命不久矣的预感,但又觉得生命力如此旺盛的自己,不至于早早逝去……
      “你为什么没来?”回来以后的第一件事,是来找人问个清楚。
      “我又没答应。”平静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别扭劲儿,云罗风树与相夫光子面对面,站在门槛里边。
      他是第一次如此冷淡的说话,甚至刻意躲避自己的双眼,相夫光子忆起方才那一口血,难言的委屈化作晶莹泪光:“很好,那么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护卫什么的,保护什么的,我受不起!”
      似乎没料到她会发这么大脾气,云罗风树感情复杂的望了她一眼,先别过脸去:“我知道了。”
      “你!”光子气结,巧在这时米荧兴高采烈的把一串梅花花环套到师兄的头上,还撒着娇黏住他的手臂,问好不好看。她愣了一下,随后跑掉,又一次把痛藏在眼底深处,不给他人窥探的机会。
      她想,有些人,她永远搞不清楚他们在想些什么,比如父母,比如这个云罗,再比如……
      “小婉?”
      这个名字,连同那种她一向视为卑劣的手段一起涌入思绪,与其为了一个男人伤心伤神纠结不清,不如干些更有意义的事……比如……
      她忽然决定,要与寒苇裳反其道而行,宁做表面小人的君子,也绝不做表面君子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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