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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2、Chapter 1062 ...

  •   本以为,歌顿国主会为了隐瞒住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把相夫光子强行留下,或是威逼她守口如瓶,然而都没有,他甚至没有恳求光子不去公开这件事……想来也是,若真的打算隐瞒到底,又何必把她一个外人带到秘密的中心?她对铲除米霜国有多坚决,已经不是秘密了啊。
      或许,歌顿国主从一开始就有这样的打算了。
      相夫光子接下来要去见的两个女人,说来巧的很,是她曾在一天之中同时接见于云裳院的贵客,当时,她们一同前来,一同告诉光子,她们要成为最幸福的新娘了,她们来找她,希望她能将世上最美丽的形象,彻彻底底帮她们展现出来。
      一个是花国公主格蕾莎,一个是火国当今的国后歌莺。
      在斟酌会面的先后顺序时,她考量了很久,最终光子决定先到花之国去。格蕾莎对于她的出现,并没有表示出应有的惊讶,她十分淡然的把雷国国后请到她的居所里,一座装修风格充满娇贵气息的粉色娃娃楼,相夫光子服药后体现出来的孕态,完美的骗过了所有人,包括格蕾莎。
      “雷国国后怀有身孕,还这样四处奔波,真是劳心劳力啊。”
      “格蕾莎公主,这次来,我是有些话想跟你谈。”
      相夫光子观察着格蕾莎的神色,这位娇俏的公主小姐,跟这粉光洋溢的屋子显得相得益彰,只不过,她眉宇间的稚拙,早已不再。
      “愿闻其详。”
      “公主殿下,容我先问你两个问题。首先,你觉得一个当权者最大的责任和义务是什么?”
      格蕾莎听后轻笑:“这问题,怎么也问不到我身上吧?父王去世后,欧罗帝斯王族还有很多王室子弟,逐一受到了弗瑞森叔叔的封赏,我格蕾莎是当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别说参事,就是平日里召开国会,我也很少参与,每天过着闲适的自居生活,如你所见……所以国后,问我这个问题,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公主殿下看上去不闻窗外事,但实际上耳聪目明,比谁都明白外面的情势。”相夫光子临时改变问法,她已不指望格蕾莎会如云迟云歌那样,诚实回答她认真的提问了:“我就开门见山吧,近来,我收到一则消息,说公主殿下……是花国地区米霜经销商背后的支持者,因为有你在,靛英才会那么肆无忌惮,花之国的雪毒……才会长存数月之久!”
      “靛英……他说了什么?”
      无需多言,只要格蕾莎一个骤变到冷酷的目光,相夫光子就敢判定,她心焦了:“他没有出卖你,这些,是我自己调查出来的,靛英现在已经落网,如果真的对第一调查局坦白一切,那他们的人早就来知会弗瑞森国主了,现在,我和你也没有机会这样面对面的详谈,公主,我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哦?”格蕾莎阴仄仄的动唇一笑:“看来,国后是有备而来啊,我倒是好奇了,你……还知道些什么呢?”
      “你把握着靛英家人的生死存亡,乃至于他即便落网,将要赴死,也不敢说出关于你的只言片语……公主,我澄清这些,是希望你不要牵累无辜,因为现在,对你有威胁的,另有其人。”
      “你是说你吗?”她一字字问,每一声都咬得极重,几乎听得见切齿的动静。
      “如果我今天死在了这,那倒是对你没什么好处,公主。”尽管这样讲,但她的表情却写满了无所畏惧:“我是来请公主,停止现在的行为的,如果你办不到,那我只能用自己的方法,迫使你停下。”
      “相夫光子,如果今天你面前的是弗瑞森,你还敢这样说话吗?”
      “为什么不呢?”反问,挑眉,淡然一笑:“对于我来说,只要是花之国的人,那就都是一样的,我之所以没有把到手的情报公开出去,就是希望保留贵国的颜面,但是,弗瑞森不是你,他未必会允许……王室里的女性,参与这种祸国殃民的行动。”
      “你是在威胁我吗?”她使整间屋子的气压都降到了底谷。
      “我是奉劝你,今天看在你是公主殿下的份上,我不会公开这件事,甚至不会告诉弗瑞森,但……请你马上停手。”
      “如果我拒绝呢?”
      “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相夫光子也开始散放杀气,同格蕾莎不甘示弱的对抗:“我对于米霜国的存在,雪毒的存在,都是零容忍的,如果公主执意下去,那么,我会让你最恐惧的事情,即刻发生在你面前!”
      “相夫光子!你以为我会允许你活着离开吗?”
      “那你以为,我毫无准备就跑你这来送死吗?”
      四目相对,无形的火花乱撞出灼人的激浪,如果眼神可以交战,那么她们两人显然已经战了几百回合。
      最后,是格蕾莎先噗嗤一笑,她瞬间想通了什么一样,态度轻松宛似换了个人:“国后大人不要动怒,还是要多多为腹中孩子考虑为好啊,不要像我,直到丈夫死去,都没能给他留下个孩子。”
      “格蕾莎公主,你贵为公主,为什么要靠雪毒去赚钱呢?难道弗瑞森苛待了你?还是说,王室对你有所怠慢?”
      “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你可知道,有多少人,因为雪毒,搞得家不成家,人不成人,公主聪慧绝顶,绝非那种受利益蒙蔽从而作奸犯科的蠢材,是什么原因,让你做这种冒险而又无意义的事?”
      “看得出来,你是个正义感十分强烈的人。”格蕾莎的前言充满欣赏,不过后语就开始转折了:“可惜这个世界上的是是非非,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世事除了黑白,还有其他的颜色,比如灰……就像你说的,我聪慧绝顶,绝不会犯蠢材去犯的错误,那么依你之见,我是为了什么,偏偏走在这条路上呢?”
      “公主,你是被人胁迫了吗?”
      “没有。”
      “那你是为了替某个人顶罪吗?”
      “也不是。”
      “那么,我真的想不到了。”
      格蕾莎盯了她片刻,由衷的一叹:“国后不但是个正义之士,还是个心思恪纯的人啊。”
      “这话放在少女身上是一种赞美,到了我这种年纪,还是算了吧。”相夫光子自嘲的笑笑:“公主是不是也有话,要对光子说呢?”
      “你,吸过雪毒吗?”
      “从来没有。”
      “难怪,那你可知道,雪毒的作用?”
      “本来,雪毒类的物质,是在医院里为病人们缓解疼痛用的,但就是因为使用的过程太舒适了,才会让很多病人由此依赖上,之后,慢慢演化成无病之人,也想要一尝为快的东西。”
      “没错,但不论后来的人,把它推到怎样的境地,它的本貌,依然是缓解痛苦的良药,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软弱的人,才想用它麻痹自己。”格蕾莎从书桌的抽屉里一连拿出三个小方盒,每一个方形盒都装满了照片,她将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几张平铺到桌面上,向着光子可以望见的角度。
      相夫光子于是看到,照片上幼童与老人们痛苦扭曲的病容,单是匆匆一瞥,都让她感受到无与伦比的苦楚和心酸:“这些是……?”
      “花之国是个贫富悬殊的国家,虽然经济实力在术法界算得上首屈一指,但真正的贫穷者,至今大有人在,穷,有时候或许是一个人不努力不上进所致,但也有很多,却是迫于无奈,比如这些失去父母的孤儿,还有这些失去依靠的孤寡老人,当他们生病的时候,花国国府并不能给予全方位的照顾和资助,毕竟花域人口众多,即便是国府也有兼顾不到的地方,而就在这些人里,有很多身患重疾的可怜人,他们或许已经命不久矣,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没人希望是带着痛苦而活,他们需要减轻痛苦,这时候……就只有米霜,才能让他们舒服一些。”
      “可米霜,还有其他品类的雪毒,都只是起到一时缓解作用的药物而已,用多了,别说是老人和孩子,就是一个健康人也会上瘾的啊!”
      “没错,但又能怎么办呢?不用的话,他们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煎熬无比,那滋味生不如死你知道吗?”格蕾莎抚住自己的心口,眼泪在眶里转圈:“所以我就想着,宁可让他们上瘾,宁可我一直提供米霜给他们,只要他们在余下的时光里能够舒舒服服……哪怕让我将来下地狱,我也心甘情愿!”
      相夫光子并不知道,原来格蕾莎宽纵雪毒的背后,隐藏着这么巨大而悲凉的苦衷,但是,她依然无法赞同:“对不起,格蕾莎公主,即便如此,我认为,你也不该用这样的方式,首先,为救苦难的老人和孩子这一点我深表理解,但你用的却是纵容倒毒者为所欲为的方式,你是公主,是距离国府和国主最近的人,你大可以把这些情况上报给弗瑞森,米霜合理使用,在医院里本来就是合法的,你偏偏用这种不见天日的手法,你纵容靛英大肆开发米霜的生产、促动米霜的经济运行,一面打着帮穷人度过苦难的招牌,一面疏忽掉不法分子钻空子的现状!是,你确实拯救了一些人,但同时,你也纵容了罪人、破坏了一些家庭的安定!让那些并不需要靠米霜来救赎的人有了麻痹自我、为钱犯罪的机会!”
      “所以国后,是打算妨碍我到底了?”格蕾莎眉目间的慈悲一寸寸褪去,重新面向光子时,又变回了最初的阴沉:“我以为,我的理由已经很充分了,我以为,作为一个正义之士,你会明白我,但是很遗憾……谈判决裂了。”
      “我不是来找公主谈判的,我是希望,你能配合第一调查局的工作。”
      “把我自己供出去?”格蕾莎食指点额,嗤然冷笑:“脑子没病吧?我做了利于民众的好事,现在就为了你一己私心想把这案子破了!就要搭上我?”
      “公主,我既然一个人到这里来,也并没有通知弗瑞森国主,就是因为,我想保留你的名声,在得知你是为了救人才会犯险以后,我更是深感理解,所以,我希望你能放宽调查局入境后的行动范围,不要限制他们办案。”
      “你是在跟我谈交换条件吗?”格蕾莎幽幽一笑,起身后步态妖娆的缓踱到窗子那里,点燃一支香烟,开始悠闲自在的吐烟圈:“我劝你,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应付自己的问题吧。”
      完全不明白她意指何物,相夫光子只听到背后的门被猛地撞开,一个慌不择路跑进来的侍女嚷着叫人心惊肉跳的内容:“风之国传来消息!歌顿国主……自尽了!”

      风域国君歌顿,于相夫光子离开的第二天清早,自缢身亡在皇城祭祀台顶的钟楼上,天一亮,来回巡视的城内护卫便发现了这惨烈的一幕,把人放下来时,歌顿身体僵硬,早已气绝多时。
      第一调查局风国分部众员火速赶到现场,经多番确认,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死亡时间是在日出之前的一个小时,原因是自缢导致的窒息气绝,该消息不胫而走,在短短一天内便疯卷到术法界各国,造成的效应堪比以往任何一次巨型事件。
      相夫光子觉得半边的天被自己捅塌了,半边的一半,碎裂在风之域上空,而另一半,则即将压倒雷之国的云层,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一趟秘密之旅,会断送一位长辈的生命。她没有办法用其他借口安抚自己,说这是与她无关的事故,她想,她的出现必定造就了歌顿国主意志的动摇,所以他才会把自己的底泄个干净,她的出现也必定让歌顿拿出必死的决意,在不能实现两全而又必须达到两全的被迫下,选择牺牲,掩埋一切。
      万物皆变了颜色,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重新听到来自万民的唾骂,从前那一回,她是为了“孝道”,这一次,显然是“仁道”,她将会被万人唾弃,冠以杀人凶手的罪名。
      离开花之国,她下一个目标本是嫁去火域的歌莺,然而歌莺却先她一步出现在道路中央,把相夫光子重新请回到风之国的皇城去。
      光子没有拒绝,在一路沉默的相随下重新踏入这片异土,她悄悄打量歌莺的神情,发现她平静的吓人,难道……她不是为了歌顿的死,要找自己算账吗?
      这是歌莺出嫁以来,第一次回到故国,让光子很难面对的是,一位心心念念惦记本土和亲人的女儿,在实现小小的夙愿以前,就被生生的扼杀了,她能像现在这么冷静,真的非常超乎光子的预料,同时,让光子钦佩,觉得愧于面对她。
      “听说,雷国国后是最后一个见到我父亲的人?”歌莺做话题的起头人,用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口吻,和慢度适中的语速。
      “是。”相夫光子没有否认。
      “那么,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艰难的迟疑和停顿,但该进行的,也决不能含糊:“歌莺国后,我的本意也是去找你,可没想到你先来了,我就有话直说了……最近,我着手米霜国案的调查,然后发现了歌顿国主,在背后悄悄推动米霜产业的发展,我很震惊,但我仍不愿曝光这件事,就想来劝阻他接下来的行动。想不到,我走了之后,他会那么想不开……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的歉意,说到底……国主他是因我而死的……”
      “你说,我父亲是风之国米霜产业的推动者,就是说他在纵容米霜国在境内大肆行事了?你有什么证据?你凭什么这么说他!”罕见之至的盛怒,从这位温婉的大家闺秀脸上横生,她不加考虑,就对坐在前面一脸自责之色的女子犀利呵斥:“你知道一个国主的声誉,对一个国家来说有多重要吗?你知道这对他本人又有多重要吗?我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他平时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你今天告诉我他纵容米霜在风国猖獗?你觉得谁会相信你这荒谬的笑话?”
      “公主,我句句属实,半个字都没有捏造啊!”光子抬眸,禁不住焦急的望着歌莺:“当时,歌顿国主还给我看了很多他的借据,他说,是为了及时还上巨债,才会想到用制毒售毒赚来的钱去弥补,那些借据就是证明啊!”
      “来人!把整个皇城给我仔仔细细搜一遍!有任何纸张都不放过!”歌莺当即下令,由皇城巡视队、护卫队集体出动,去找相夫光子口中的箱子,但作为歌顿的女儿,她痛愤之中仍不丢冷静:“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必会还你公道,但如果不是,就别怪我歌莺……不念及和光国的旧谊了!”
      “可这事,跟光国没有关系啊!”
      “和雷国也一样!”
      “这都是我一个人的行动导致的,请不要牵涉上他们!”
      “你觉得可能吗?你现在是雷国国后!米霜国毒案又是你在调查!这其中任何无辜丧了命,你都要负责!”
      “好,那就看看你父亲是不是无辜的吧,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大肆声张,一旦让外界知道,你父亲曾经勾结米霜国,那么歌氏王朝,才真是彻底的名誉不保!”
      尽管歌顿的突然故去让她感伤,让她极端的自责,但真论起来,若无歌顿的“犯罪”在前,她相夫光子也断断不会跑这一趟。
      事实,永远比自信中的期待来的残酷万倍,护卫队确实从歌顿寝殿里找到一口箱子,不过里面,只有燃成灰烬的残纸,相夫光子认得这口箱子,正是当日她帮歌顿从角落里拖到殿中央的那一口,可惜,满满一箱子的借据,如今尽数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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