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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隐碧山庄。这座幽静而典雅的庄园便是游少龄的产业。八年前,曾有一名嗜杀成性的大魔头横空出世,接连重创少林武当等名门大派。余下的正道力量集结起来发出号令,如有能结果这魔头的人,便将其尊为武林盟主。一时间不乏有艺高胆大的人物向魔头发起挑战,却接连败亡。大半年时间过去,不惧身死挑战魔头的人也渐渐稀少。没有人想到,就在此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年人竟只身取下了魔头的首级。当这位年仅二十岁、既无显赫家世又无名门师承的青年被推上武林盟主之位时,许多人都曾怀疑,仅凭武功上位的他是否真的有能力担此大任。然而这样的怀疑很快就烟消云散了。这位年轻的武林盟主不单武功盖世,头脑亦明敏聪慧,更兼为人正直,多年来一直主持正义、抚恤弱小、化解各门派间矛盾,深受江湖中人推崇。李安陵虽没有同他打过交道,却也是久闻大名了。
      大约由于失窃的缘故,山庄的防卫稍显严了一些。李安陵刚在山庄门前站定,就有一名仆人满面笑容地上前询问,眼神和姿态却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警惕:
      “请问有何贵干?”
      “我找游少龄。”
      简洁的回答,冷冷的语调。
      仆人讶异地打量着他。到这里拜访的人,大多是必恭必敬,像这样对武林盟主直呼其名的着实罕见。碰上李安陵剑一样冰冷锐利的眼神,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您稍等,小人这就通报……”
      不多时,走出来一位身穿青莲色长衫的年轻人。他的年纪看上去较李安陵稍长,大约二十六、七岁模样,气度亦潇洒俊雅,令人敬重。一旁的仆人见到他,纷纷躬身施礼。
      见到李安陵,年轻人好像吃了一惊:
      “如果没猜错的话……阁下应该就是李安陵?”
      听了这话,连仆人们都惊呆了。江湖上又有谁不知道这位名剑客呢?他总是一袭白衣,佩着柄狭长的乌鞘剑,那登峰造极的剑技早已成为不败的传说。同时,他的性情也十分孤僻怪异,几乎不在江湖上露面,每逢露面便是邀人决斗。从没有人赴了这样的邀约之后还能活着回来。好在他杀的都是公认的大奸大恶之徒,因此口碑倒也不坏。
      但和这样一个人面对面打交道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寻常人会被他剑锋一般的气势逼得十分狼狈,宁可敬而远之。而那年轻人却依然从容:
      “少龄不才,不想阁下竟肯光临寒舍,难道是要有所赐教?”
      “游庄主请宽心。”
      李安陵微微一笑。他一向极少笑,甚至连那笑容也像是冰雪雕成,但已比他面无表情时显得友善了许多。
      “我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杀人,而是要保护一个人。”
      “此话怎讲?”
      “凤双|飞是我的朋友。”
      听到这话,游少龄也笑了。他挥手示意家丁退下,亲自带领李安陵向内院走去。走在落满梅花的小径上,游少龄忽然开口道:
      “凤双|飞,他也是我的朋友。”
      李安陵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他知道凤双|飞的朋友很多。上至武林盟主下至乞丐,没有人会不喜欢那个热情豪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年轻人。只是当他遇到麻烦时,会帮他的人并没有他帮过的人那么多。
      糟糕的是凤双|飞总会惹上各种各样的麻烦。最糟糕的是,这些麻烦还往往和女人有关。
      “我知道,凤双|飞绝不会做对不起朋友的事情。”
      游少龄望着李安陵,缓缓道:
      “因此我相信秘笈不是他偷的。但此事关系实在过于重大,无法一笑了之。凤双|飞应该还没有告诉你,被盗的秘笈并不属于我。”
      “哦?”
      “那本秘笈,是已故梅逸飞大侠的遗物。”
      听闻此言,就连李安陵也不禁动容:
      “难道‘梅花七绝’的剑谱竟重现于世了吗?”
      游少龄沉重地点点头。
      “发现剑谱的人知其干系重大,立刻秘密将它送到我这里,却连真伪都还没来得及鉴定就被窃走了!”
      李安陵默默不语。狂热于剑的他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了解那本剑谱的意义。
      每一种剑法都有破绽,但那仅仅是相对而言。多年前名满江湖的梅逸飞是个不世出的天才。他隐居十年,自创一套“梅花七绝”的剑法。据亲眼看过的人说,那是绝对没有破绽的、完美的招式。无数人为破解那套剑法苦思冥想,自以为有所得,去找他比试时却总是一败涂地。可惜梅逸飞一生坦荡,却在声名鼎盛之时遭人暗算而死,剑谱不知所踪,那套“梅花七绝”的剑法自此永成绝响。
      若这剑谱重现于世的消息传播出去,真假姑且不论,可以想见武林中将会为它掀起多少明争暗斗、血雨腥风。
      “所以你顺水推舟,托凤双|飞去调查这件事情。”
      游少龄一笑:
      “若将此事交托给心术不正之人,哪怕查出剑谱的下落,也可能被其私吞。而凤双|飞是我最信任的朋友。就算他当时没有阴差阳错地出现在那里,恐怕我也是要找他帮忙的。”
      言谈间,两人已来到梅林中的一座小楼。楼阁虽小,却造的十分雅致。门前高悬一块匾额,上书“冷香小筑”四字。自号“冷香小筑”的地方李安陵见过不少,但没有一处像这里一样名副其实。满目所见皆是如霜似雪的梅花,幽香沁人。
      踏入小楼,只听里面传来女孩的声音:
      “凌寒姐姐,还有多久才能弄完呀?”
      这声音听上去天真稚气,像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
      “别着急,很快就好了。”
      说这话的却是个妙龄少女,而且声音非常温婉动听。李安陵心里暗叹一声。凤双|飞这次惹上麻烦,恐怕就是为这声音的主人了。
      绕过一扇屏风,先是墙上挂着的几幅山水画映入眼帘。淡淡的水墨,似是江南景致。屋角是一张矮榻,零散地放了几卷书、一副棋和一套茶具。靠着矮榻有一个红泥小火炉,炉上的壶里茶水将沸。
      正如方才听到的一般,室内有两个女孩。小的那个身穿白衣,正没精打采地趴在榻上,见到他们进来也没起身。少女则裹着件厚重的大氅,仍掩不住纤细的身段和优美的风姿。她手中握着几枝洁白如雪的梅花,正细心地将它们插入一个青瓷花瓶。抬头望着李安陵和游少龄,少女莞尔一笑:
      “二位既然来了,就请坐下吧。”
      李安陵便在矮几旁跽坐了,略一欠身回礼:
      “冒昧造访,打扰姑娘的雅兴了。”
      少女微笑,向李安陵道:
      “您言重了。我平日少见外人,怪寂寞的,有客人来访正求之不得。”
      谈笑间,少女手中的梅花已只剩最后一枝。她端详着瓶中花,微微皱起眉头。虽仍未完成,这瓶花已是疏落有致,令人无从再下手添补。少女沉思许久,终于轻叹一声,似乎是要放弃。
      “我来吧。”
      李安陵忽然开口。少女有些惊讶,但还是双手将花递了过去。
      “请阁下赐教。”
      接过花枝,李安陵不假思索,便信手将它插入瓶中。看似随意,却将余下的所有空隙填满,使整瓶花的结构真正无懈可击了。
      “太妙了。”
      少女由衷赞叹道:
      “恕我失敬,您似乎并非精于此道,但如何能够……”
      “很简单,这就类似于剑法。无论再怎样精妙的招式,只要抓住其中转瞬即逝的破绽予以击破,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那少女凝视着满瓶繁花,轻轻叹了口气:
      “虽说如此,但您碰过的花,就沾染上了杀气啊。用剑是为了求胜,插花却只求悦人眼目之美。有时残缺比完美更吸引人,太过完美的东西反而……”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什么,惊道:
      “李安陵?莫非您就是李安陵!”
      “正是在下。”
      李安陵望着那少女,反问:
      “想必姑娘就是凤双|飞的朋友?”
      “这话从何谈起?”少女却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虽然凤少侠在江湖上颇有声望,但我与他从未谋面……”
      听见这话,连李安陵也不由得怔了一下。
      “凤双|飞的朋友是我!”
      听见凤双|飞的名字,一直在榻上趴着的小女孩爬起来,兴高采烈地跑到李安陵身边。虽然年纪尚幼,这小姑娘的模样却机灵可爱,整个人如同粉雕玉琢的雪娃娃一般,一双眼睛清亮亮的十分讨人喜欢。
      “实在太不像凤双|飞的作风吧?”
      方才闷声不响的游少龄终于笑道:
      “就连我,一开始看到这小丫头都没反应过来……”
      “喂喂,游少龄,不要乱讲。”
      小女孩张口直呼他的名字,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我只是跟着凤双|飞混吃混喝,别把我和乱七八糟的女人混为一谈!”
      “不要你说,”游少龄笑着捏捏她的鼻子,“也没有人会把你当作女人的。”
      李安陵却只觉哭笑不得。
      “就是你跟凤双|飞打赌要他从这里偷花?”
      “哎,当初可不是这样讲的!”小女孩认真分辩道,“我们是在比赛到底谁能先摘到一枝这里的梅花再原路返回,谁就赢了。可我却不小心迷路摸到了山庄的藏书室……凤双|飞来找我,这才撞上了失窃。”
      说着,她竟冲李安陵一本正经、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所以,非常对不起!这件事全是我的错,实在是麻烦您了……”
      “道歉的话就不必了。”
      李安陵淡淡道:
      “我只是受凤双|飞之托来保护你。倒是你该向他道歉才对。”
      “嗯,已经向他道歉了。”小女孩低着头,非常内疚的样子,“可他也并没有责怪我……”
      “好啦,小雪,别自责了。”游少龄笑着说,“如果当真有错的话,错的也是盗走剑谱的人,而不是你嘛。”
      小女孩看看李安陵。于是李安陵也点了点头,她这才多少高兴起来。
      “刚才凌寒姐姐说您就是李安陵?一直听说您是最厉害的剑客,没想到居然能看见真人!”
      虽然已习惯了第一次见面时对方这样的反应,但如此直白地说出来,李安陵还是多少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游少龄笑着逗她:
      “不过是见到人家而已,至于这么高兴吗?难不成你还以为他是三头六臂?”
      “唔,三头六臂倒不至于,可是比我想象中年轻、英俊很多呀!”
      说着,那孩子抬头看看李安陵,非常天真地问:
      “李大侠,我可以摸摸您的剑吗?”
      “不行。”
      李安陵冷冷道。
      “剑是杀人的凶器,不是小孩子的玩具。”
      “正因为知道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剑,所以才想要摸一摸呀!”
      那孩子竟毫不惧怕地迎上他的目光。李安陵盯着她:
      “你不怕我?”
      小女孩摇头:
      “您是凤双|飞的朋友,肯定也是好人,我为什么要怕您呢?”
      白衣的剑客沉默,试图维持冷若冰霜的表情,但失败了。停了一会儿,他又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名没姓。”小女孩笑着指了指窗外,“人家都叫我小雪。”
      “看来您已经跟这孩子很熟了呀。”
      李安陵回头,发现那名少女正望着他微笑。
      “我叫凌寒。梅凌寒。”
      她往游少龄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
      “我来这里本是为了验看家父剑谱的真伪,不想剑谱没见着,还得帮游大哥照看小孩子。”
      “家父?难道……”
      看到李安陵惊讶的样子,游少龄也笑了:
      “没错,凌寒是梅逸飞大侠的独生女,也是唯一还在世的曾亲眼见过那本‘梅花七绝’剑谱的人。”

      “对那个孩子您怎么看?”
      游少龄忽然问道。
      听闻此言,白衣的剑客端起面前的杯子浅啜一口。杯中却不是酒,而是上好的新茶。
      “没见到她之前,我怀疑她与秘籍失窃的事情有关。”
      游少龄微微一笑:
      “现在呢?”
      李安陵摇摇头。游少龄笑道:
      “是啊,这么小的孩子,就算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名实姓,大抵不过是哪个名门世家的小姐胡闹,偷跑出来玩耍,怕被我们送回家去。”
      剑客不语,手却抚上膝头那柄从不离身的乌鞘剑。年深日久,这剑已几乎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与他呼吸相同、血肉相连。
      “久闻您的剑技登峰造极,已臻化境,不知少龄可否有幸一睹?”
      抬起头来,只见游少龄对他举杯,微笑。李安陵却摇了摇头。
      “很抱歉,并非有意扫游庄主的兴,但此剑出鞘定要见血,不宜以之示人。日后必有机会与您一同对敌。到那时,我自然不会有所隐藏。”
      游少龄笑道:
      “不不,是我冒昧了。只是您练这样不留后路的剑法,不会太过冒险了吗?”
      “在拔剑时怀有后退的念头,便是于剑不诚。”
      李安陵非常决绝地说:
      “在面对着对手的那一刻,我就将自己的生命毫无保留地交付出去了。因此,不是对方死,就是我死,绝无其他路可走。”
      游少龄默然。李安陵却有些沉吟,再开口时语气便不再那样冷硬。
      “只是,却有一个例外……”
      “此话怎讲?”
      “凤双|飞。”
      说起这个名字,剑客的唇角甚至露出一丝笑意:
      “那家伙总爱偷偷摸摸地接近我。很多次我已经拔剑,好在都还能及时收手。”
      游少龄也大笑起来。白衣的剑客却很快恢复了一贯淡漠的表情。
      “说起凤双|飞,到底是什么人想要他的命,您有头绪么?”
      游少龄沉默了。他起身离席,提起炉火上的茶壶,将李安陵和自己面前的杯子重新倾满。添罢水,他才缓缓开腔:
      “目前我也只知道,正在追杀他的是‘七月十五’的人。”
      李安陵略一沉吟:
      “此事他未曾对我提起。”
      游少龄笑道:
      “他大概以为,若您得知他的处境如此凶险,必定说什么也不肯到我这里来的。”
      “我相信他。”
      李安陵只是淡淡道。但内心深处,他明白游少龄说的很可能是对的。“七月十五”是江湖中最可怕的暗杀组织。为一条人命他们索价极高,却也从未失手。肯花重金请动“七月十五”,想杀凤双|飞的人不管是谁,都可谓是不惜代价了。正面对决,凤双|飞不会输给他们,但对于那些令人防不胜防的暗杀手段,他还是不由得有些担心。
      难道凤双|飞竟是要以自身做饵,把幕后的主使者引出来么?这个家伙,总是爱如此冒险、如此自作主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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