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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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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宗醇算得上姜府顶顶空闲的人,只负责美就好了。
他虽说还懂些岐黄之术,但尚书府的二少爷,去当个大夫多跌份啊。何况他头脑愚钝之名远扬,也无人敢让他医治。姜宗醇整天就看些传奇话本儿,偶尔翻翻医书,养些花花草草,出府一游供人瞻仰垂涎。
姜宗孜的失踪,既无线索又无头绪,姜宗醇他爹便只能人海茫茫铺天盖地声势浩大地出手。姜老爷以梁都南北八街东西八街为网,以各店家为点,选定“青楼-赌坊”“梨园-客栈”两条线路,命御林军带领姜府奴仆,分一十六组,逐街逐巷挨店挨铺地寻觅姜三少爷的影迹。
姜宗醇当然也闲不住了。他简单收拾了行囊,荷包里装满点心瓜果,择线路乙“梨园-客栈”,去找他三弟的下落。
不过,姜宗醇“人美无脑”毕竟不是浪得虚名,他都落到了实处。到第一家以催泪著名,以水磨唱腔为特色的梨园无晴楼,姜宗醇就在大堂赖下来不走了。
他完全忘记自己寻找心爱三弟的初衷,把荷包里一块桂花糕啃到一半,开始生气小二怎么不领他到一向为他预备下的二楼雅间去。无晴楼大堂的看戏视角实在糟糕,将台上花旦小生的双下巴尽收眼底。
姜二少爷对这种服务质量和态度非常不满意。
姜宗醇在无晴楼看了近两年的戏,他一直不晓得,其实根本没有所谓“一向为他预备下的二楼雅间”,因为他从来没有付过银子。这绝对不是因为姜宗醇有意赖账——他并没有这种脑子。这个美妙的误会,起因于姜宗醇喜欢一个人看戏,不喜欢有人跟着陪着,所以也就没有小厮替他付银子了。
姜宗醇更不晓得的是,买无晴楼戏票的人,有一半是为了来看他,另一半是为了边看戏边看他。要知道,从无晴楼的台柱子易君离开后,到姜宗醇偶然迷路进这家戏楼前,无晴楼已经一年多没有满场过了,可谓是经营惨淡门可罗雀啊。姜二少爷的到来,让无晴楼重获生机如获新生在梨园届又抬起头来了。
所以掌柜的这才没有杀到姜府去讨钱,让姜二少爷白白占了最佳雅间,蹭看了近两年的戏。
但是今天,不同寻常哪。
今天来的人可是清引王啊。十五岁成为镇国大将军,十七岁手握大梁兵权,先帝驾崩后被封为摄政王的清引王梁甃啊。
清引王时隔三年再次大驾光临寒楼,想要在他午夜梦回之雅间体验一把物是人非事事休的凄凄荒凉,我们跪着也要给他创造这个条件啊。谁没有点不堪回首的往事?不要因为清引王是个身长九尺的大老爷们就不准他有一颗敏感脆弱的心哪。姜二少爷你懂点事儿吧别瞎惹不该惹的人啊喂!
无晴楼掌柜内心的呼唤姜宗醇是听不到的。可惜了了。
“这个……”掌柜的讨好笑,亦步亦趋跟在姜宗醇后面,“今儿真是太不凑巧!您的雅间让一位贵客占了去。小的另给您安排一个绝佳的位置如何?您往这边走……”他低头哈腰得打着手势,但被彻底地无视了。
哼。姜宗醇美眸一瞪,自顾自地往二楼走。
“姜二少爷!姜二少爷可去不得哟!”掌柜的简直要老泪纵横,想阻拦,又不敢碰姜宗醇。急得他面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姜宗醇停下来了脚步,面对掌柜。他骄傲地挺起尖下巴,眼睛一点点眯起来:“我,知,道,了。”那是个满脸写着“被我看透了哈哈”的得意表情——就连这样愚蠢的表情都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幅寡淡而绝妙的画,也真是天底下独一个。
得意的姜二少爷说:“你把我家三儿藏在那个雅间里对不对?我就知道!”
掌柜的目瞪口呆。你望一眼啊,拜托你从那扇镂空的窗户往雅间里望一眼啊大梁的脸!
这罪名哪里担得起,掌柜的忙解释道,“那雅间里真是顶顶要紧的贵客,怎么会是姜三少爷呢?”掌柜的压低了嗓子,喉咙又分明下了重音,“那个人可不能惹啊!”
清引王多年来叱咤沙场威震四海,有传他茹毛饮血屠城虐俘的,有说他用兵如神公瑾再世的。无论故事几经传说,梁甃镇守边关十余年,百战百胜,打得夷族节节败退,连连告捷的战事让他成为了大梁百姓心中的战神。
隆启帝十岁继位,尚且年幼,难理繁重的政事。梁甃远在塞北,空有一个摄政王的名头,并不在朝中掌权。于是太后垂帘听政,外戚借机篡权,如恶狼虎豹盘踞君侧。隆启七年,夷族被彻底打废了,首领跪求议和。于是偃旗息鼓倒载干戈。梁甃回到梁都,助隆启帝从外戚手中夺回权力,不消说,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少年皇帝自此坐稳了龙椅。
没过三年,梁甃默不作声地重回塞北。一开始老百姓杞人忧天,以为又有战火,却迟迟不闻前线消息,也没有增税徭役的兆头。后来才暗暗传开,说清引王是受了情伤,回塞北舔舐伤口去了。至于这背后的详细故事,则在暗中被某股势力掐住口子,再流不出来了。
姜宗醇非常生气:“你居然说我家三儿不是贵客!”
“……”掌柜的有苦说不出,“小的岂敢?姜三少爷自然是贵客!小的只是说啊,这雅间里的人,不是您家三少爷!”
姜宗醇完全不相信:“走开!”直往那雅间闯去。
“诶呀!”老板一脸苦相,认命地跟上。
姜宗醇在雅间门口被两个侍卫拦了下来。红脸武夫单手抵开了姜宗醇瘦弱的肩膀,用鼻孔看人。
这实在给了姜宗醇自信:好哇,不让我进?哼,果然有猫腻!三儿你等我!
姜宗醇直接抬起一脚,踹开了雅间的门。嗯,姜二傻另外一个可取之处是,他会一点武功。
有一张辨识度极高的让人过目不忘的因此走丢了可以一路追踪的脸,和楼老将军亲授的武功——这就是为什么他智商如此淳朴还能被准许单独出府的原因。
下一秒姜宗醇被人扼住了喉咙。
姜宗醇大脑还是一片空白,但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他反掐对方腕间大穴,待那锁喉的手痛得一松,当即右膝顶出,撞在对方小腹之上,并借此力后撤了三丈。
掌柜的完全震惊了。他从没听说姜二少爷会武。
此时,因一时大意被姜宗醇击退之人,正痛苦地捂着小腹。那人穿着蓝色布衣,护额绑腿箭袖,眼神如刀,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姜宗醇“哼”了一声,顺手捞起边上一个花瓶,砸向蓝衣人,口气非常的委屈:“你干嘛掐我?”
蓝衣人气得咬碎一口牙,他一把接住“嗖”得飞来的花瓶,内心甚感耻辱:他奶奶的,居然被这么一个瘦弱俊俏小少爷打伤了,一世英名……
他泄愤似的一举花瓶,摔碎在地,“嘭”,碎片四溅。
戏台上还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但所有来看戏的都探头探脑地关注着这边的硝烟武斗。
蓝衣人欲上前再战。
“阿谨,”这时,一道低沉好看的声音从雅间传了出来。姜宗醇望里望去,能看到一个笔直英挺的背影,那个背影发声道,“别丢人现眼了。”有不容违背的威严在里面。
蓝衣人当即把头一低,退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