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丁》黑裤焗鹅

2、我们之间

　　我恐高。
　　因为多年前我曾亲眼看见一个女人从天台上跳下去。当时她的嘴角噙着解脱般的笑。
　　在那几个小时前，她还对被班主任罚站的我说，“别站了，出了事我担着。”
　　她是我们学校的一个女教师。
　　笑得多么和善的女人为什么会选择死去？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因为戴着笑的面具太累了，她倦了。
　　救护车和警方在事发后迅速赶来。我在期间连滚带爬地下了天台。我害怕，我当时才十二岁。
　　没有人知道，她在跳楼前曾死死地拉着我的手，笑着，但双眼空洞：“辰钦，和妈妈一起走吧，别让我一个人太孤独。”
　　手被勒出红痕，我疼得想掉眼泪，心里在骂，谁是那个倒霉蛋啊！
　　“你不愿意？你不爱妈妈了吗？”她流着眼泪，几欲癫狂。
　　于是女人甩开我的手从高处跳了下去。
　　那次我和死亡的距离仅0.1厘米。
　　后来我才知道她的儿子，在另一所小学，一个叫伍辰钦的。
　　他真可怜，他爸和别的女人跑了，跑到大洋另一边的美国，现在他妈也死了。他终于只剩下一个人了。
　　不过，听说他还有个爷爷。为了筹备葬礼和一些相关事宜，他们把套房卖了，现在爷孙俩住在筒子楼里，那个上世纪80年代的产物。
　　后来我一直认为，喜欢上伍辰钦，是因为太过关注他了。就像你给我张照片，叫我每天盯着看，时间久了，就算是只猩猩我也觉着顺眼啊。
　　初中我们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下相遇。之前我都是背着书包，落日余晖下，在他放学每天必经过的地方瞄上一两眼。
　　“听说你调戏我女朋友？”伍辰钦背着单肩斜挎包，细长的眼里无喜无悲。
　　几个小弟正坐在男厕所里的那扇窗户上，嘴里叼着烟。因为学校抓得严，他们只能来厕所里装逼。而我不屑与他们为伍，于是倚在门口。过路的男生都被我们的流氓样唬住，宁愿憋着尿意爬上楼去，也不敢进来。
　　伍辰钦是专门打听找来的。
　　“奇哥，上啊！”有人起哄。
　　说实话听得我真想踹他们。每天“奇哥”“奇哥”叫着，就像电影里的炮灰，不仅死得快，顺便给主角点亮了头顶的光环。
　　“就为这么点小事啊？”我痞痞地笑着，走上前去，吐了一个烟圈，如愿看到那家伙蹙起的眉头。
　　“不，她闹得厉害，我好歹要表示表示。”伍辰钦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
　　我乐了，为伍辰钦那个小女朋友默哀。“这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不如你和我们混，踹了那个小女朋友吧？”
　　话说，我严重鄙视伍辰钦小小年纪就早恋。他那女朋友就是哥故意撩的，就等他本人找上门。
　　“我比较物质。”伍辰钦大大方方地承认，“她可以给我每天买早餐，我暂时不想失去免费早餐的福利。”
　　我嘴里的烟掉了。其他人都“嘁”了声，表示对他的看不起。
　　“你要和她分了，”我一字一顿，“哥把你三餐都给包了。”
　　“成交。”
　　之后很多人劝我，伍辰钦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于是我把那个人狠狠揍了一顿，笑笑：“老子不是养他，是把他当兄弟。”
　　但或许只是我的一头热，伍辰钦那边像个无事人一样，高兴的时候来逗我几下，心情不好的时候连搭理都懒得搭理。
　　最后我终于明白，别人不要脸只是厚颜无耻，而伍辰钦是真的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