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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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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早以前,我就听说过元都。一个酩酊醉汉喝光了最后一口高粱酒,神秘兮兮的对来讨酒钱的我说:“小姑娘,你知道吗,我就要去元都了。”腥臭的酒气喷在我脸上,眼睛里却是让酒精浸染后愈加兴奋的光。我不知道什么元都,我只想要我的酒钱,继父和他一样喝多了,现在正虎视眈眈坐在吧台后面盯着,我可不想给他动手的借口。

      “先生,请付账。”我的手很脏,指甲缝里藏着昨天的油垢,手心中间沾着一粒不知从何而来的老鼠屎和这污浊的酒馆很是匹配。

      “我就要去元都了,你知道吗?”醉汉似乎不满意我对如此惊人的消息保持冷静态度,一只手啪的打在我的手上。“到了元都,我给你一大堆酒钱!”

      老鼠屎被震开了,露出一块稍浅色的皮肤,在昏黄灯光下瑟瑟发抖。

      “到了元都,老子就不怕了!”醉汉喃喃地说完,倒在椅子上睡死过去。

      继父一贯阴沉的眸子里似乎出现一线精光,我明白,该来的总也躲不过去,不如主动些,起码可以减少等待时的恐惧和痛苦。

      “少收了30元钱?”继父盯着账本,按照他的计算方法,一块钱是一鞭子,三十块就是三十鞭,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是28块。”我咋着胆子说,阁楼夹板里有我自己攒下的两块钱,本来是想要过年时买一双新袜子。因为隔壁阿姨曾说过,穿了新袜子,就不会在新的一年重复老路。我想这么多年我一直待在原处,或者就是没有新袜子的关系。现在顾不得了,三十鞭子,我知道那是我的极限,我真的会死掉。上次曾经挨过三十鞭,不同的是那会儿继父刚从警察局里放回来,自己也是伤痕累累,根本没有多余力气。

      “哈!”他怪叫一声,关上放钱的抽屉:“28块!好,就28块!滚上去吧!”

      我松了一口气,快步往上跑,取了鞭子,还有我那两块钱。皱皱巴巴的两块钱,一分一毛的从酒篓子里抠出来,偷偷摸摸陪着笑脸去跟送酒的小贩换成两张一块的,然后借着阁楼泄出的月光没完没了的看,好像新的路就从此开始了。现在它们就要到那个放钱的抽屉里去,跟别的钱混在一起,再也没有梦想希望,它们就是平凡的两块钱……不,我现在怎么还想这个,应该想想把它们“不小心”掉在什么地方才不会让他起疑。

      “还磨蹭什么?”他吼了一声。

      酒馆中间放着一条窄窄的长凳,本来就不宽敞的空间又切割下去一大块,突兀丑恶。客人进来就会奇怪的问这是做什么用的,如果他们喝的时间长些就会看见……

      我趴在长凳上,手指紧紧抠着木缝,初时的胆颤早就被心死替代,我发现,每次我把自己灵魂逼出去,把自己当成死人,就不会那么疼。

      啪!啪!啪!

      今天他大概心情不好,格外用了力。我能看见鲜红的血花在眼前旋转飞舞,伴随着旁边酒客惊讶的尖呼跌碎在地上,我听见他说:“婊子养的,贪老子的钱,我打不死你!”

      酒客们从最初的震惊中醒过神,鲜血暴力让他们兴奋异常,一个哑着嗓子的男人说:“老曹,别打死啊,多浪费,不如留着好好享受!”

      他也有些累了,放下鞭子,狠狠踢了我一脚,我从长椅上滚落,身上又沾染一层污秽。他鄙夷的啐出一口脓痰:“操,你看看她那德行,头上生疮脚底流脓,恶心都恶心死了,还能有那个心思?”

      哑嗓子说:“老曹,你要是不要就给我,我不嫌埋汰……”

      男人们不住口的笑骂夹杂卑劣的脏话,还有人想要印证些什么似的,特特儿走过来,俯身来看。我躺在地上,脸上有一条冰凉流过。我又哭了,多没出息,早就说好不哭的。外面月亮正好,斜斜透过木栏,洒下一样的清疏。妈妈说我就是生在有月亮的晚上,那天的月亮也好,照在水盆里,像是加了一层梦幻的细沫儿。所以才给我取名字叫青沫儿。妈妈是好心,多美多好的青沫儿啊。我想她并不知道,这也是最虚无最脆弱最不值钱的东西呢。

      地上的凉气渗入骨缝血液,是另一样的舒畅,我松了口气,身子沉沉的,云里雾里坠着,像是要睡着了吧?恍惚中,我听见他嬉笑着说:“你不嫌?好啊,给我一千块,你就把人带走!”

      “这么便宜?”

      “嫌要少了?我看你是朋友啊,再说我还省下不少粮食呢。”

      “好好,老曹,咱可说准了,你别后悔,我这就回去给你取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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