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行无常天下大乱》Reinhart天

31、十八

　　绕凉亭逛了一圈，酒还没醒，又开始困了，走之字路线更头晕，我就去慕容复的房间找他了。
　　我……又讲鬼故事吓到自己了。我是这么向他说明的。
　　他略翻了个白眼，是么，你之前在讲鬼故事？
　　我往桌边一坐，肉串还剩俩，分给你一串喽。
　　不要。他果断拒绝，继续看书。
　　我以后想跟你一路，我说。
　　一边去。
　　你看啥呢啊。
　　易筋经啊，他拎着书给我看了看，不是你送我的么？
　　呵呵呵，我干笑，你不问我怎么成副尊主的？
　　你师弟早就都讲完了，挺机缘巧合的么，很符合你这种从来不会认真努力做什么的人。
　　我迷迷糊糊地已经从支着下巴滑成了趴在桌上，顺手左手揪着他袖子。
　　干嘛？他说，然后甩甩甩，甩不掉，一头黑线。
　　我想跟你一路……，我说。
　　别跟来。
　　不带这样的啊喂！
　　他挑眉笑，你不是说我们的江湖差距太大么？跟着我干嘛。
　　我用空闲的手支着下巴看了他一会，我熟悉的江湖总有人们在聊你，我在大理一泡一年，就是天天都有一线人员各种聊慕容，分享历史经验……我就总旁边各种观摩和憋笑……连燕儿都被传出去过。只是每场故事都没有我，就如同本代慕容氏没有这个人一样……因为你从来是一句别跟来……。
　　我边讲着，边哈欠连天。
　　困了就休息去吧，他看着书说。
　　乃为啥不跟我讲下一步计划了？
　　没兴致。他再次回得很干脆。
　　这晚说话说得怎么总有种莫名憋屈的氛围？我想思考一下，但可能太醉了，思考不出来。
　　哥啊，我扯他袖子，我从来跟你才最好，就算在哪都挺吃得开，但只和你最好哇……。
　　他被扯得看不了书，终于无奈兼哭笑不得了：好了，一路就一路么，又不是什么大事。
　　好哇好哇。我头一歪，直接躺桌睡着了。
　　被清晨鸟鸣声唤醒。
　　寂静中小屋内似乎都有晨雾，我已被挪到床铺上了，慕容复也不见了，从来醒得比我早的超规律党最讨厌。虽然我还揪着他的袖子，但他把整件大氅留下金蝉脱壳了……
　　白茫茫中散步，我往僻静的后山绕去，缥缈峰的风景还真是不错啊。
　　在一片空地远远看到另一头雾中山峰，上面有一些明显的积雪块。其实昨天用凌波微步瞬间制住那几人时，我已发现到自己功力大有进步，此时有意试一试参合指，几下过去点碎了那些积雪块，距离已比从前翻了一倍。
　　参合指这门功夫，越练越发现它的神奇，最突出的特征是它做到了让指力如激光一般极纤细又集中，这样一是最高距离没有上限并威力很大；二是能打多远、有效距离就有多远；三是它无声无息，不似其他远程功夫可听音、看空气流动辨位闪避。
　　而能打多远取决于熟练度和内力，真正练成的话，几乎能看到哪就可打到哪了。如果还有超人的精神集中力，点出的速度也可大幅提升。
　　这是一门几乎没有缺陷、但门槛与练成难度都奇高的功夫，恐怕难以传下。由此完全可以看出创造它的人有多么完美主义。
　　的确是慕容博啊。
　　而且从黄眉僧的叙述中，可以看到他从小就极擅长凌空指法。这样在隐蔽中遥遥暗杀的风格，也很符合这个幕后大黑手。
　　拳脚当中，慕容复擅长的是腿法，适合耍帅，踹人显高傲么，一看就是俩级别……
　　我没见过慕容博，我去的时候，慕容复正在披麻戴孝呢。
　　不过我间接见过吧。曾经和两个小丫头闲了没事玩易容，阿朱要炫技，说咱们就装扮成老爷夫人好了。
　　你们装，阿碧笑，我勿要，被发现个言话，要挨骂哉。
　　那就咱俩喽，我说，嘿嘿，一会复哥回来我整他去，他一看伯父复活非吓死。
　　不成不成，阿朱说，二公子要如此，阿朱可不敢动手了，被追究下来的话，挨骂的要是我了……。
　　阿朱姐姐勿要急，阿碧说，二公子打棚个，弗会真叫侬挨骂。
　　你就会帮人说话，阿朱说，哄得他们都跟你好不跟我好。
　　阿碧又笑，侬瞎讲，三哥讲侬真个勿错，学二公子白相伊，一道学来酸溜溜哉。
　　你俩别拌嘴，我说，要拌嘴也边动手边拌嘛，来咱看看朱儿这技术到底进步没，对着画像的还原功有真人厉害么——。
　　结果她把我易容成伯母，她自己易容成慕容博……
　　阿碧笑得不行。阿朱也使劲憋笑，又伪声道，咳咳，我回来了，夫人怎的不来迎接？
　　老爷，这儿不欢迎你，我一脸黑线道，快回棺里呆着去吧。
　　她俩都笑弯了腰，突然我们听到门口有脚步声，阿朱离内门近，一闪就逃掉了，而我还没来得及跑，慕容复已拐入院子，并看到了我，过来请安。
　　我那个窘啊，阿碧那个窘啊。
　　我伪声技术不够好，急中生智，用手绢掩嘴轻咳，想闪人。结果他追上来扶着继续关心，又问症状又要给找大夫什么什么的……
　　我心想闹腾大了那不更糟了，干脆承认吧，一扭头看到了他真切的目光，有点愣住。他不是没有这样看过我，但一向稍纵即逝。
　　结果我不敢承认了，拖着表示不严重，换装完的阿朱也出来一起演戏，阿碧在后面一直掩嘴笑。
　　接着听到长廊那边有人过来，其中还有伯母的说话声。慕容复一下呆住了，完全反应不过来，而我和阿朱趁机噼里啪啦跑掉了。
　　那事被慕容复隐瞒了，但只玩独善其身的他过后破天荒训了我两句。
　　望天叹了口气。
　　阿朱死后，我有意识地没去回忆任何与她有关的事，但到底从小在一起，结果还是免不了。
　　在燕子坞那压抑的地方，个人有个人的防范方式。王玉燕是选择性失忆只去记得想记的；慕容复和阿碧那种不要命的类型不是常人；而阿朱和我，却是一路，都更胆小自保，于是都早早学会了八面玲珑强装无畏，这总更明显，其他人也都觉得我们两人更好。
　　我去慕容复那里吐槽团子们都喜欢你不喜欢我时，他竟然是早料到你要来提这个意见的态度，一句让阿朱去你那边吧。
　　朱儿是我徒弟，碧儿是我师父，给徒弟不给师父，你根本还是搞压迫嘛。
　　结果这句就是要找茬的玩笑话竟让他错愕愣在那里，又说，你中意的是阿碧？你怎么不早说？
　　啊？干嘛了啦，谁要跟你抢了，现在团子们都长大了不好玩了都。你看我这造型根本无需人帮忙，看看你那穿戴麻烦的，才需要人照顾嘛……
　　他无语了一会，你只是想人陪你玩的话，直接找她们去不就行了。
　　突然我好像明白了啥，窘道，我、我是闷得找你说话随口讲这些的，的确没有多的意思……
　　结果这一下，更把状况显得有点怪了。还好他没发现，但他发现我的明白了，还有点尴尬的着恼。
　　于是他将我轰走了，以示无空言情剧。
　　晃着晃着，晃悠到后山发现个石室。
　　外面还有五个剑座，是绿、红、黄系、白、蓝伴黑的，正好是五行色，突然觉得有点手痒。
　　玩易经的人都有搭配强迫症，我外出买剑都无意识按照五行买全面，于是翻出来逐个试，放进去一把舞浪在蓝黑剑座，正好。
　　背后传来声干嘛呢？
　　回头一看，是散步来的慕容复和王玉燕，他们都穿着针织的镂空外搭长衫，只有颜色不同，一个淡黄一个白的。
　　咦，我说，情侣装？
　　啊，王玉燕说，二表哥，也有一件你的，都是阿碧在客栈织得，我去给你拿来！
　　然后她先跑回去了，慕容复过来看看：你怎么走到哪拆到哪？
　　喂，我这是在拼装啊……
　　他瞅了瞅地上一堆剑和剑座颜色，拎出古苍、梵日、绝尘、焱云四把，哗啦啦插到剑座里，全部正好。
　　我一头黑线，你别打扰咱慢慢探索的兴致好么……
　　他摇扇子，又一脸傲娇笑。
　　此时呼啦啦石室门开了，吓我们一跳。
　　还没探头看，王玉燕跑回来了，把我的那件给我。是上半翠绿下摆冰蓝的，我套上看了看，保暖用途倒不强，但很有江南的精致味，点头道果然碧儿出品必属精品……哎呦！咱们几个其实也很五行啊。
　　唔？王玉燕朝我眨巴眼。
　　咱原本是蓝色为主嘛，我说，但水生木，蓝久了多加个绿。木火土金、绿红黄白，正好对应那俩和你俩嘛。
　　啊哟对呀，王玉燕说，嗯……而且也是表哥占的颜色最多，褐茶鹅黄金五种呢，啊，不过实际上二表哥你更夸张，她笑嘻嘻道，其实还有个混了所有颜色的玄色……。
　　慕容复对乱拼游戏兴致不大，研究石室去了，我和王玉燕也跟进去。
　　乱七八糟东西真不少，我还在箱子里捞出个木灵散，大约吞了能让参合指频率加快些……
　　啊，这些都是失传的武功啊！王玉燕惊道，望着墙上刻着的图谱说，而且……看起来似乎与凌波微步、北冥神功是一路的……
　　哎呦！我蹦起来，忘了给你们讲往事揭秘了！
　　他俩看过来，我再度翻出画像。
　　你画技进步了么，慕容复说。
　　真是一点儿都不高兴，我说，这是无崖子画的，而且也不是燕儿，是咱仨的亲奶奶。
　　顿时他们都被震傻了。
　　我详讲了一通复杂人物关系，他俩才消化了些，并且也有点恍然大悟。
　　因为画像中的女子，与玉像一样显得很是风流妩媚，想也知道李小妹的气质并非如此，童姥和李秋水第一眼也都因此错认那是李秋水。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出自有情人的笔法，那些婉转动人表述的其实是爱意。
　　可我对王玉燕再好，也是兄妹感情，他俩之前估计都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可能以为我在搞实验乱换风格什么的吧。
　　那你掌管灵鹫宫的话，慕容复说，岂不是很名正言顺？
　　呃，我说，姑苏慕容氏一堆美女相伴，灵鹫宫同上，要不要一直如此阿修罗道之风啊……而且我这个副尊主名，其实只是为了方便帮虚竹适应过渡……。
　　慕容复继续去观摩墙上的图谱，显然对于往事八卦不感兴趣，听了就算了。
　　哥啊，我喊他。
　　干嘛。
　　我知道你学习早就学得想吐了，所以借着有事要忙能不学新的就不学……
　　谁说的？他回头，我不是学易筋经呢么。别又提北冥，学那个得废了已有内力，划不来。
　　易筋经是你没有不学的理由才学的好伐……
　　他转回去接着看。
　　你都趁我不在场打了俩败仗了……
　　王玉燕赶快偷偷扯我袖子。而慕容复不答，可能要听听我究竟要说啥、是不是试探。
　　我问你哦，我继续说，如果有某个不会武功的人在那边拿六脉机关枪让某高手无法近身，某高手一身功夫无用武之地，平日爱耍帅全身只带把剑，会最多暗器手法也没东西丢，结果只能被磨得极憋屈败仗，如果某高手当时会凌波微步，状况会如何？
　　他回头看我。
　　至于另一场，我说，我推理的，碧儿说某高手去打抱不平追恶僧。啧啧，那个恶僧可是我见过的一等一的更高手，那某高手肯定败仗，后来恶僧又跟去棋局继续给脾气不好的某高手捣乱……
　　王玉燕简直紧张得一头汗了，这可真不像她，但接着发现慕容复没发脾气、我也不是在找茬，才松口气，而后也帮腔道，表哥，二表哥的意见是对的，你已经会了这么多，与其再学四五门重复的，不如弥补一下弱项……绝顶高手之间的对战，灵活与距离才是腾挪的要点，两项仅靠斗转星移太悬了……。
　　燕儿你围棋术语冒出来啦。
　　啊哟……
　　慕容复抱臂思考，终于开口问凌波微步如何练。
　　我和王玉燕顿时叽里呱啦讲解，紧接着发现双方说得有略微不同。
　　我是根据舅舅留下的研究推断的，她说，嗯……大约受舅舅与表哥性情影响，推出的凌波微步更适合作战，不似二表哥学来的很是折中、可以自己揣摩应用在不同情况……。
　　哇，我说，终于有一本流入琅环□□的慕容氏出品秘籍啦。
　　不是放在琅环□□，王玉燕摇头，似乎是舅舅抄写给娘的，我很小时发现偷藏起来，这是我钻研最久的一种武功了……。
　　我们互相看，突然都觉得略有微妙。
　　继续讨论凌波微步。
　　慕容复把我们两个说得都练了练，我也试了试王玉燕讲的，发现她推敲出的凌波微步极重视灵活性和活动中的自身稳定性，用于攻击非常好，不会出现瞄不准的情况，但纯粹闪躲和逃跑不及我原本的。
　　在石室外的空地鼓捣一会，我又开小差跑石头上跟王玉燕一块儿坐着了。
　　凌波微步要学会是很快的，重点在之后的熟练。慕容复早看我和段誉乱七八糟各种跑过，应用得很快，他原本的身法精奇锐巧，此时换成这种飘忽灵动的风格也好看得很，如翩舞蝴蝶似的，王玉燕看得很是高兴，大约这就是她总盼慕容复学凌波微步的原因之一。
　　怎么老觉得咱俩是幕后打小算盘的……我说。
　　王玉燕两手掩嘴笑。
　　不过你的第二个目的嘛，我又说，想都别想，他永远不会溜进曼陀山庄找你，哪怕姑妈迎头泼真的狗血，他都会就是要从正门进。
　　二表哥你你你……讨厌。现在我都出来了，哪里需要去曼陀山庄找嘛……
　　嘿嘿，看今天不看明天。
　　不过我们以前，她又笑，的确经常在他看书时钻在他背后偷偷说话……哎呀，其实全被听走了……
　　还记得不？我拿胳膊肘碰碰她，有回我说这地儿好，有什么危险来了有他帮咱们挡着，你说不要他挡，然后努力思考，接着想出完美方案了，方案就是有危险时……你保护我俩……吭……
　　讨厌讨厌……，她拽我袖子，不许笑话我……
　　我没有在笑话呀，你很说到做到啊，现在有了危险我们去打架时，你都在旁边不断甩攻略呀。
　　她掩嘴笑，但接着又失落起来，可是他不喜欢我帮他，他要去哪前，也不肯来问我需要注意些什么，有些没练完的功夫也丢着不管了……
　　反正你也不喜欢武功嘛，换个攻略呗。
　　嗯……，她两手支着下巴，重新盯慕容复看起来。
　　隔世的薄雾中呆着呆着，我们突然都升起种似曾相识，都想起了曾经的双人伴奏演唱会，她说现在还没有忘记词呢，我说，那咱们再来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