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以不永怀》西折

2、林幽凉错问身世，引顾北竟卸心防

　　在素轩书院学习已逾七日，林幽凉顺利地与书院里的小伙伴打成了一片，就连书院里的小伙伴们一致认定难以接近的顾北，林幽凉也能在他看书的时候，和他聊得欢快。虽然大多数时候是林幽凉一个人在说，至于顾北有没有在听，那便不得而知了。至少林幽凉那时为止还没得到过顾北超过十句回应。
　　林幽凉是来书院最晚的一个，也是书院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对书院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某日午休，林幽凉和小伙伴们聚集在通向外院的回廊上闲侃，当林幽凉问及顾北是什么时候来书院的这个问题时，所有小伙伴都摇了摇头。
　　“我只听说，顾北是被先生捡回来的，后来便一直在书院听先生讲学。”
　　“那顾北的爹娘呢？”林幽凉好奇。
　　“不知道。”
　　虽然后来这个话题被小伙伴们一语带过了，却在林幽凉心底留下了些微痕迹。林幽凉想要更加了解顾北。
　　那天夕阳西斜的时候，林幽凉在外院那棵合欢树下找到了顾北。顾北和平日一样，正倚坐树下看书。
　　“顾北！！”林幽凉看到顾北一如既往地坐在树下，高兴地喊了他的名字。
　　顾北闻声将目光自书中抽离，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又重新低首，将目光落回书上。林幽凉显然习惯了顾北的反应，自然而然地跑到顾北身边坐了下来。素轩书院统一发放的衣袍是白色的，林幽凉这一坐，少不了蹭得一屁股灰。
　　“顾北顾北，你在看什么？”经过几次对话，林幽凉已经掌握到了，除非提问，顾北是不会回应他的。
　　“《诗经》。”
　　“好看么？”
　　“……”
　　见顾北又不回话，林幽凉自己探头看了眼，只见得满纸不认识的字，唯有一句“维以不永怀”尚可读得下来，却也并不能理解其中含义。于是林幽凉断定这书不好看。
　　“啊对了，我不是来问这个的。顾北，你是什么时候来书院的？”跟着顾北看了几页书，林幽凉越发无聊起来，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目的。
　　“……三年前。”
　　“那你有回过家吗？”
　　“没有。”
　　“诶诶诶？！来了书院便不能回家了么？”林幽凉那时觉得，自己遇上了七年人生中最大的危机。
　　“……不是。”顾北没想到林幽凉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看着杏眼少年一脸惊恐的模样，顾北自来书院始，第一次有表露笑意的冲动。然而事实上，顾北依旧木着一张脸。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林幽凉明显松了一口气。
　　许是心情略好，顾北回道：“我没家。”一边说着，视线又落回了书上。顾北其实大可沉默以对。
　　这一次，轮到林幽凉静默。这是林幽凉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林幽凉一向聒噪，忽然的静默让顾北有些意外，顾北一侧首，映入眼帘的是林幽凉一张略带歉意的脸。这还是顾北第一次细看林幽凉。林幽凉长得说不上俊逸，也谈不上清秀，只要不说话，丢进人堆里定是找不出来的平凡，但唯独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澄澈得不染半分尘埃。
　　“对不住，我以为他们诳我才说你是先生……”林幽凉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捂住了嘴不再说话。看着顾北平静无波的眸子，林幽凉生平第一次嫌弃自己的嘴贱。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顾北你原谅我！！”林幽凉差点由坐转跪。
　　“无妨。”顾北嘴角似有一抹笑意，极浅极浅。
　　林幽凉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眼前所见，揉完眼发现方才所见果真消失，似乎确是看错，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顾北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顾北却不再说话，只是看书。
　　那日夕阳落尽以前，林幽凉和往日一样，与在树下看书的顾北说了很多很多话。不知是不是林幽凉的错觉，顾北回话的次数似乎多了起来，并且不仅限问句。
　　书院开饭时分，顾北终于起身，准备离开，林幽凉一如既往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走了。
　　起身之时，林幽凉听到顾北冷冽的声音如此说道：“下次记得带张宣纸来。”这是顾北第一次主动与林幽凉说话。
　　林幽凉激动之间有些不明所以，接着便见顾北扬了扬手中对折了的宣纸，宣纸上面填满了顾北铁画银钩的字迹，其中一面印了些尘土砂砾的痕迹，这才明白，为何每回与顾北玩耍之后，自己的白袍总要遭殃，而顾北的衣袍却干净如新。
　　“顾北你早想到这样的好主意竟不告诉我！”林幽凉有些忿忿。
　　顾北却是不理会，将宣纸收进袖袋，回身便往内院走。
　　“顾北你别走啊！等等我！”林幽凉见顾北不回话，也是习惯，些微怒气顷刻就散，立刻追着顾北，三步并两步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一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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