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幽愁暗恨生》零幽

23、第二十三章

　　哥哥，如果我一直任性下去，你是不是就不会舍得离开我。——女娲。

　　神魔之战终于还是爆发了。
　　妖王半玄大婚后不久，黄帝正式宣告登上三界之主的位置，蚩尤迅速率领魔族开始对人族进行攻击，神族为保护人族与之展开声势浩大的神魔之战，史称，混沌之战。妖族则宣布中立。
　　伏羲陪着女娲走进一个荒凉的村庄，这里，腐肉的气息包裹，秃鹫盘旋在空中，不时发出阵阵尖锐的叫声。伏羲感觉到女娲握住他的手紧了紧。
　　“这里应该不会有还活着的人了，我们回去吧？”伏羲试图劝回女娲，“黄帝他们还在等着我们。”
　　“神魔大战，死伤无数的却只有人类，神族与魔族的实力相当，若持久下去，神族的胜算固然大些，但到那时，盘古大神所创造的世间早已千疮百孔了罢？”苦涩渐渐蔓延到唇边，“我只是想不明白，明明，我们曾经在一起时，都那么快乐，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不要再想了。”伏羲将女娲揽进怀里，娲妹，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这就是顺应自然发展必然的结果。
　　神魔之战持续近百年后，妖族突然宣布——相助魔族，共同对抗神族与人族！
　　“半玄！”女娲听闻神农传回来的消息，目光之中满是不解的同时还带着愤恨，“为什么，半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女娲只呆愣了片刻，便立刻做出决定。“我要去见他。”
　　“你见不到他的。”伏羲看向已走到门口的女娲，淡淡地说，“妖王如今在魔族的大本营，每日与蚩尤待在一起。”
　　“他也……”女娲喃喃了两个字，就没有了下文，她怎么忘了，黄帝和炎帝也还在这里，呵，半玄，连你也要争那个位置了吗？
　　“如今魔族已经失去了刑天和夸父，”伏羲顿了顿，继续道，“但半玄狡诈，我们只怕要暂时以防守为主了。”
　　神魔之战的主战场在人间，魔族没能打上过天庭，神族也未进入过魔界，只有人间，遍染鲜血。人间之中，唯有受到鸿钧老祖守护的昆仑，仍是一如既往的，冰清玉洁。
　　“我想，是时候去见一见鸿钧老祖了。”伏羲微微笑着，一如以往一般的温暖，却让女娲心生出一股寒意，她看着伏羲被夕阳拉长的影子，恍惚中觉得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为什么……要去见鸿钧老祖？”女娲仍旧盯着那影子，神识似乎远去，却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喉咙之中一点点地被挤了出来。
　　伏羲走近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仍然是那个宠溺。
　　“娲妹，你长大了，你终于懂得了自己需要背负的责任。”她听到伏羲柔声说着，“等神魔之战结束，就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隐居起来，好吗？”后一句话没有主语，但她听出来了，不是“我们”。
　　“哥哥，不要去好不好？”她抬头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泪，已满面。
　　夜晚，她蜷在柔软的床上，以后，再也没有他哄她入睡，拥她入怀了。

　　“老祖真是雅兴。”伏羲一步步走上冰阶，轻笑着看那鹤发童颜的鸿钧老祖为自己斟上一杯清茶，“看来老祖早就知晓伏羲要来了。”
　　“诶呀，稀客呀稀客。”鸿钧老祖面有喜色，“我那童子来通知了我后，我便立刻赶走了三个聒噪的弟子，就是为了等你。”
　　伏羲从容地坐在蒲团之上，小抿了一口杯中清茶，夸赞道：“不愧是昆仑山上长出来的茶叶，比之天上都更胜一筹。”
　　“哪里哪里哟！神王实在是谦虚了。”鸿钧老祖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神王突然驾临，实在是让我昆仑蓬荜生辉。”
　　伏羲盯着那暖玉砌成的茶杯瞧了一会儿，淡淡道：“嗯，的确。”
　　鸿钧老祖原本准备好的谦逊说辞就这样梗在了喉头，气得想把对面这人扔出昆仑，你这时候不应该礼尚往来一番才对吗！
　　“老祖？”伏羲见鸿钧老祖兀自喝了几杯茶，这才恍然大悟般，“伏羲身处天庭，不比老祖多年来身在人间，这人间逐渐形成的习俗，倒是有些忘了，还望老祖不要怪罪。”
　　“怎么会。”鸿钧老祖有些僵硬地报以微笑，“不知神王……”
　　“这暖玉制的杯子甚好，等我回去也要给娲妹制一个。”伏羲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这杯上的花纹也是别出心裁，不知道老祖可否让伏羲带回去，待新杯制成，我定会物归原主。”
　　鸿钧老祖无力地摆摆手：“神王若是喜欢，尽管拿去就是。”
　　“啪”的一声，将还在苦想着该如何转移话题的鸿钧老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诧异地看一眼地上茶杯的碎片，又看向伏羲还维持着握杯状的手。
　　“我这里还有一模一样的，神王若是喜欢……”
　　“看来，我是注定不能再制茶杯给娲妹了。”伏羲看着碎片，笑得云淡风轻，却仍是难掩苦涩，“魔族有妖族相助，可谓是如虎添翼呀。”
　　鸿钧老祖有些微的愣神，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话题是如何从茶杯转到了魔族与妖族那里。伏羲也不心急，静静等着他的回应。
　　“那，你如何打算？”鸿钧老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神族本就和魔族不相上下，只有微弱的优势，但战况持续至今，神族本已处在了必赢的位置，妖族突然加入，神族现在，已经处于劣势了呀。”伏羲分析着，突然玩味一笑，“神族本就是为保护人族才会与魔族相斗，然而人族弱小，若是舍弃人族……”
　　“那怎么可以！”鸿钧老祖目龇欲裂，打断了伏羲的话，“混沌造就了四族，怎么可以轻易就放弃一族！”
　　“那盘古大神你为何却放弃了魔族？”伏羲说的慢条斯理。
　　“那是因为他们自己不被这世间所容。”
　　伏羲的笑容愈发深了，鸿钧老祖这才恍然，自己竟是落入了他设下的圈套，那么索性，也就不需要再隐瞒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就有了猜测，并且基本确认了。”伏羲不以为意，“老祖究竟为何，选择了四族之中最为弱小的人族，而放弃了魔族，未来，又是否会放弃妖族，还有神族？”
　　“这不是我的选择。”鸿钧老祖冷声道，“我死时也未想过，自己竟还能再出现在我创造的这世间。只是，天地万物，自有其运行的准则，一切皆有定数，就算没有我的推波助澜，三界是迟早的定局，神魔之战的爆发，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人族虽然弱小，其潜力，却也是最大的。瞧瞧黄帝，不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不过稍加提醒万物发展的规律，他便开始着手要成为那三界之主，四族之首，而以蚩尤的性格，必然就会与之相争，但我没想到，这最后的关头，却横生枝节，半玄竟然也要来参与其中，还是相助魔族！”
　　想起刚刚伏羲所言，欲放弃人族，鸿钧老祖斟酌着再度开口：“你别忘了，你的责任，自混沌之中已经定好，你必须要守护神族，而现在的神族，也必须要守护人类。”
　　“若是人类覆灭，这世间就会重归混沌。”
　　“你怎么又知道？”鸿钧老祖瞪大了眼睛。
　　“我猜的。”伏羲缓缓闭上眼，“我一直在想，如果娲妹没有制成宝莲灯，更没有利用宝莲灯来创造出人类，那么人族与神族的关系，又会是如何。我还在想，你为什么一定要神族和人族取得胜利呢，后来我又想到，我当年明明知道黄帝和蚩尤迟早会有一战，却不知从何阻止，也无力阻止，想来想去，我想到了定数，那么，违背定数会怎样呢？”
　　“大概，就是整个世间都覆灭了罢。”伏羲轻叹，“就像凡人投胎转世，谁又知道，下一世的自己会是如何。混沌还会不会孕育出盘古大神，后来，还会不会有鸿钧老祖的出现，我猜的没错吧？”
　　伏羲看向鸿钧老祖，勾了勾唇，道：“不过，我不介意，只是还需要老祖相助。”
　　“你……这是什么意思？”鸿钧老祖迷惑地看着他，“早前一直认为神族必胜无疑，我才未出手，如今妖族介入，我必然会……”
　　“四族之事，还是不劳烦盘古大神了。”更何况，人间恐怕也经不起如此战乱了，而且，若有可能，我希望能够保下魔族。
　　“我这些年来，一直在研究封印阵法，如今，已有所成。”伏羲以指于沙上作画，细细为鸿钧老祖讲解其中的原理。
　　“以血为阵，以身为界，以魂为锢，这阵法，着实精妙绝伦，也足以毁天灭地啊！”鸿钧老祖不由惊叹，“只是，如此一来，你势必会魂飞魄散，再无还生的可能了。”
　　“以血为阵，以身为界。”伏羲看着那阵法的图，缓缓摇了摇头，“我没打算，让他们死，我只希望，蚩尤可以想明白。而且这阵，迷惑不了半玄，所以妖族，只能靠娲妹他们了。”
　　“你以为蚩尤不明白吗？他不过是妄图逆天而行，认为自己有能力改变结局罢了，而这，其实才是他会败亡的根本原因，你再给他多久，他也想不明白！”鸿钧老祖一甩衣袖，坐回蒲团之上，“要么你启动全部阵法，要么让我来，你只能从这二者之中选其一。”
　　“哦？那我若也倒戈相向……老祖你可就得不偿失了呀！”伏羲用轻佻上扬的语调说着，“若是重归混沌，只要是伏羲再生，无论重来几次，也绝对是这一个选择，老祖？”
　　“你！”
　　“老祖，你可要想好？机会，可只有一次。”话到最后，已成了威胁，“若是真到了必须毁灭魔族的那日，老祖尽管找到伏羲的转世，杀了就是，驱散我的魂魄，自能毁灭了魔族。”
　　“你为蚩尤做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
　　“若我说，如果不是你挑拨了黄帝和蚩尤的关系，我定不会让今日的局面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