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潇然》步緋羽

4、念奴娇

　　念奴娇
　　我是一个很好命的人。
　　小时候家里很穷可我从没有挨过饿，被官卖的时候竟然让一向挑剔的飘雪阁执事选中，进阁的第一天又被阁主偶然瞧见而那天他的心情显然很好。于是我成了府里最年轻的大丫环。
　　真好，不用被人骂，可以穿很漂亮的衣服，也可以吃到很白很白的馒头了。
　　但，一个九岁的大丫环应该干什么？该分给那房主子使唤？
　　这难倒了阁中的执事。于是阁主说，算了，让她随了萧公子吧。多个人瑟儿那也热闹些。
　　于是，我便被领进了一个小跨院。
　　门禁真严！幼小的我想到的只有这个。与我同去的还有一个姐姐，叫阿九。我叫她九姐姐。纵使很久以后所有的人都改口称她柳姑娘，我也不曾更改。
　　不过，我的新名字十七，只用了一天。那个长得漂亮的出奇的大哥哥给我改了名。
　　念奴，这是我的新名字。
　　“好难听，不要！快换一个。”我撅着嘴，强烈要求。
　　“不行。”他笑盈盈的驳回。
　　“凭什么？”我瞪他。呃，糟了，怎么跟着他笑起来了？快，继续瞪！
　　“因为我是主子啊~~”
　　“……”无语。

　　一直以来，我都无法拒绝他的任何一个要求。从他的口中唤出的每一个字眼都太令我沉醉，他眼中那些淡淡的笑意于我便是全部。
　　他好美好美，美到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的风姿。尤其是那眼，犹如古井、宛如夜星、有着水的清澈、却又着风的不羁。但，我不美。每当九姐姐同他站在一起组成一道美丽的风景线时，我便更强烈的感受到这一点。
　　小小的心不知因何有了执著。
　　于是，我开始学习各色知识，开始偷偷的装点自己小小的身子。也开始吃很多很多很难吃的东西——因为萧瑟说，挑食不好！

　　九岁的女童可以干些什么？
　　萧瑟说，还能干什么？你去玩就好了。
　　我不依。
　　被缠得烦了，萧瑟终于给了我任务——梳头、研墨。
　　我很高兴，觊觎着他柔顺的长发。
　　太好了，太好了，可以名正言顺的玩头发呢！
　　但，事实总是令人泄气的。
　　他从不绾发！一定要绾发时也是阁主亲自动的手。
　　研墨？笑话！萧瑟一年也写不了百十个字，倒是看书的时间多些。
　　所以，我真正的任务就成了每天早上兴冲冲的去敲萧瑟的门。然后满意的听见萧瑟房中一阵手忙脚乱的叮咚乱响，还有那无奈的朦胧话语，“我的小姐，还早啊！”
　　所以，我真正的任务就成了每天中午兴致高昂的冲进书房，然后捋起袖子开始研墨、抄书。
　　实际上从没有人让我做这些。按萧大混蛋的说法是，早上的行为是扰人清梦、中午的行为那叫糟蹋笔墨
　　——“咦？！这是字吗？哦！原来不是鬼爪呐。”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我的字后的反应。
　　犹记得那日我的脸一瞬间涨的通红，泪无声的涌下。
　　——“……我只是……想……离你……更……近……些……”
　　他的回答是久久的沉默。
　　但，从此以后，他，开始教我和九姐姐读书写字。

　　很多年以后，我一直记得那样一个夜晚。
　　月明星稀，风移影动，烛影姗姗。那晚我一直守在书房。不，是守在书房中的一个美丽花冠边上。
　　不，它已不再美丽，现在的它只剩下枯萎与凋零。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古语果然灵验。可心依旧不甘。泪带着委屈和无奈汹涌而出。
　　“不要哭了。”萧瑟安慰。
　　怎能不哭？这是他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啊。
　　“我明日再送一个更美的给你好不好”
　　但，不再是今天这个了，不是吗？
　　“小淘气，好了，不哭了，都子时啦。”
　　子时？天亮了才好！
　　“……我为你画下它可好？昨日种种昨日死，但依旧可以在纸上重现，在你的心中永生……”
　　那是萧瑟第一次在我的面前拿起画笔。而我一生中也只见他画过三个人——我、阁主还有一名被他唤做若若的女孩。
　　他说，那叫西洋画，来自遥远的西方。那画乍看之下栩栩如生。画中的我头戴花冠眉眼之间尤有泪痕，梨花带雨娇俏可人。
　　他说，画中人真美。
　　他说，若得此佳人，愿执其手，与其共老。那一瞬间，他俏皮的神情尽去，眼神无比认真。
　　那天，我信了他。所以，我收下了他给我的芙蓉石。那是一块美丽但普通的石头。它呈月牙形，通体桃红，其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姣”字。
　　“这是我身上最干净的东西了。”他给我的时候神情里有隐隐的忧郁之色。
　　我不甚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茫然的点着头。许下一个一生的诺言。
　　“我一定会收好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