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月庭》安古意

3、第三章 荆竹之会

　　邢羽轩已经双九年华，因其脾气大，出手重成为京城有名的泼辣货，从及笄之年到现在，上门提亲的不到五户。而邢羽轩也很直接，第一次没看上就会说：“我有剑法没练完，你们先聊。”对方见她这态度，也就不敢来第二次了。于是城中小儿编了一段顺口溜：“邢家女，利如荆，谁敢娶，要谁命。”
　　这让邢羽轩的父母焦急万分，女儿金吾之名远扬在外，京城门当户对的都不来了，连邻近几个城市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邢羽轩倒是无所谓，觉得自己开心，有朋友家人陪着，结婚与否不太重要。
　　这次回去邢母就让人把她带到面前，说：“明天你父亲曾经的好友来访，你好好的哪也别去。”邢羽轩念了一下，说：“我父亲的好友，那他应该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子女吧？子还是女？”邢母见她发现，生怕她不去，换了语气说：“女儿，我和你爹迟早要走的，我们都怕没人照顾你。”邢羽轩说：“我雇丫鬟哪。”邢母说：“你啥都不会，钱财坐吃山空，怎么雇丫鬟？”邢羽轩笑着说：“我当然有手段，只是现在用不上。况且还有婧妍、灵曲，他们不管我？”
　　邢母听了，转过脸去，说：“管你的。算我瞎操心。”邢羽轩见母上生气，只好说：“行！看看也行！毕竟我也有一两年没参加过相亲了。回顾一下感觉嘛。”邢母见她服软，就拉着她一一地介绍起来，对方什么人，什么家世，和邢家什么渊源，喜欢什么，忌讳什么。最后着重介绍了邢羽轩相亲对象。
　　那家公子姓乐正，名东里。身长七尺，如玉树金山，常年跟父亲在军营生活，武功奇高，他父亲却不希望他走军人之路，于是又找了老师教他文化，他也极其聪明，是当地解元，不过却没有进京赶考，否则三甲之中必有他名姓。这次随他父亲入关归田，一路上颇有美名，说他有“修竹之质，绿筠之翠，朝露未晞，晨星夺月”。
　　邢羽轩听这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早就没了兴趣，心想不知道又是哪个草包为了自抬身价编了这么多故事。
　　当天下午邢家就在大扫除，把柜子什么的搬来搬去，忙到小半夜。第二天邢羽轩正在睡回笼觉，被丫鬟春儿喊起来，她双眼一瞪，春儿吓得一哆嗦，说：“那您再睡一小会……”邢羽轩说：“哎，算了。洗漱吧。”
　　春儿认真地篦了头发，又分成一缕一缕的慢慢地盘，邢羽轩见她今日格外用心，说：“不要弄得那么认真，跟平时一样就好。”春儿说：“老夫人会怪……”邢羽轩说：“我允许今天涂胭脂，够了吧？”春儿才笑着说：“谢谢姑娘。”
　　邢羽轩修饰完毕，出门见到经他们半天打扫，家里果然整洁了许多，又见院里梨树满树琼花，雪白一片，嫩叶细细的，甚是可爱。她认真看了一会，问春儿：“梨树的花儿是不是比往日开得好？”春儿也看了一会：“好像是。”邢羽轩笑着说：“真是怪了，这时节该落了吧，反而开得更好了呢！”
　　却说乐正家先是入宫述职，巳时才从宫里传出消息，说皇帝赐了封赏，准许告老归田，正从皇宫出来。先去各王爷家行个礼，再去宰相家见个面，直到将近晌午才热闹喧天地过来。
　　邢家大小都到门口汇聚，小童来回奔报，锣声渐近，只见一队人马从街道中缓缓而行，两乘大轿金碧辉煌，用的是皇家材质，知道那是皇帝赏的。轿前一匹棕色骏马，一人多高，膘肥体壮，上面一个男子墨绿长衫，言念温润。
　　春儿嘻嘻地笑着说：“姑娘，那就是乐正公子？”邢羽轩说：“我又没见过。”心里加了一句：“没准儿是个绣花枕头。”
　　随队伍靠近，那公子的形象越加清楚，果然是个美人儿，朗朗如日月入怀。春儿不由赞叹道：“哇——姑爷好帅——”邢羽轩听她称呼都换了，回头斥道：“别乱说话！”春儿点着头，眼睛不离乐正东里。
　　邢父邢母下台阶迎接，乐正东里滚鞍下马，给邢父邢母行礼，邢母见了这“女婿”乐得合不拢嘴。
　　打两顶轿里出来一对穿着朝服的夫妻，邢父与老乐正见了喜极而泣，半晌方说：“老伙计，十七年了！”老乐正叹道：“那年你女儿走路还不稳当呢！东里也才五岁！”又说：“从宰相处过来，朝服还没来得及换，别介意。”邢父说：“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老乐正道：“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说完会心大笑。
　　邢父回身把邢羽轩叫来：“轩儿，过来见过伯伯、伯母。”邢羽轩走过去，一手为掌，一手为拳，掌拳相冲，还没揖出去，被邢母一脚蹬在踝上，立马换了个万福僵硬地顿了顿腰，说：“伯伯、伯母！”乐正母打量着邢羽轩，说：“小轩儿这么大了呀！真是亭亭玉立啊！”
　　邢羽轩少被人这么夸，因为京城中的人只夸她“身手好”，至于形体气质外貌，虽说也不输人，但却被“身手”二字给盖过去了。于是反倒有些诧异，心想果然是父母的老朋友，夸自己不遗余力。
　　但她还是天真了一些，因为她母亲夸乐正东里才是真的不遗余力。
　　“这是东里？刚才老远见着我就说当时那个小孩子真是长大了，打小就知道他有出息、有能耐，长得也好，没想到女大十八变，比不过男大八十变，这变的呀，那话怎么说的，哦哦，如玉山上行，光彩映人！你们一路过来，我们就一路听这孩子的侠义故事，我们家姑娘啊，最崇拜这种英雄了。”
　　邢羽轩已经觉得母上很过分，这里还把她扯进去，心里顿时慌了：“什么？我崇拜他？没有这事！”乐正东里笑盈盈地看向她，说：“羽轩妹妹好。”邢羽轩被母上那番毫无底线的吹捧搞得很被动，看也不敢看他，冷冷一笑，说：“好。”
　　邢父说：“他俩打小就打架，还记得不？”乐正母说：“记得记得！小轩儿还把我们东里给打哭了！”四个大人边说边向家里去，邢羽轩在后面愣住了：“我才一岁能把他打哭？”乐正东里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说了一句：“肯定是我让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