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居纪事》廊子

15、第二节

　　不过虽说又多了一名劳动力，但还是改变不了都是业余的这个事实。而业余就代表着找个线索十分非常的难，也完全没有十几分钟推理出一个案子的外挂。至此他们也只能一边感叹这果然不是动画一边庆幸自己不会走到哪儿死到哪儿权当做安慰。
　　只不过这些都不是伊远瓷在烦恼的，也不知道归居是不是感受到了他打酱油的心态，他已经有几天没有莫名其妙的“穿越”了。虽说心里很是为那些死去的少女感到悲痛，也衷心的希望可以尽快找到凶手，但伊远瓷很有自知之明的明白自己在这方面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不管是查案还是捉妖。所以只能老老实实的先过自己的小日子。
　　自从牛奔从家乡回来后，宿舍里多了一个人感觉更闹腾了一些。魏安实一直怂恿着人家陪他打实况，但比起游戏老实人明显更喜欢真枪实弹的上，每天下午都在足球场上挥洒汗水。
　　自从青啸挥一挥衣袖撒手不干后，学校医务室锁了很久的门。直到某一天魏安实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洪荒之力准备上场踢一次实战足球结果以摔了个嘴啃草皮告终后，伊远瓷才知道原来自己学校还是请得起新校医的。结果看着新来的年轻医生拿着一罐绿糊糊的东西把魏安实的腿涂得一看就让人退避三舍后，伊远瓷才颤颤巍巍的问道：“那个，老师你是什么专业毕业的？”
　　年轻校医很随和的道：“中医。”
　　原来是中医啊，魏安实，让你吹牛逼。
　　几番折腾下来，魏安实的腿终于处理完毕，被牛奔很豪气的背回了宿舍。但回到宿舍才想起来护腕忘在了医务室，于是伊远瓷只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折了回去。只不过刚走到医务室就被里面的动静吓了一跳。隐隐约约的嘶吼声从门后传来，好像鲜血淋漓的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突然之间，那嘶吼声转为一声惨叫，凄厉的贯彻心扉，令人毛骨悚然。什么爆掉的声音传来，更像是充满了水的气球突然炸裂，液体四溅的同时夹杂着无数细小的硬物撞击在门板和墙壁上。
　　伊远瓷推开门的时候，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和前不久他刚闻到的草药味儿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不能言说的嗅觉冲击。那是新鲜的血液，鲜红的，温热的，泛着丝丝腥甜的。大片大片铺洒在地面上，飞溅在墙壁上，似乎要把这整个空间浸染成血红色。而那鲜血之中，无数的尖刺牢牢地钉在被染红的地方，密密麻麻形成一个个细小的斑块。房间正中央，一丛巨大的玫瑰花枝茎盘绕的长在那里。而那荆棘交错之处，纠缠着一大团隐约看得出些人形的肉块，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流着血。不远的地方，年轻的医生正瘫坐在地上，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伊远瓷这才发现，虽然那些明显是从荆棘上射出来的尖刺几乎钉满了整个房间，还在不少的东西上留下了可怖的划痕，但医生所待在的那片区域却一根都没有。就好像龙卷风的风眼，疯狂又执拗的保护这唯一的平静。就连那些四溅的鲜血也舍不得让这个青年沾染上一点污秽，近乎虔诚的止步于保护圈外围。这使得一身白衣的青年在这一片宛如地狱一般的鲜红中仿佛降世的神明，可也只是看起来像而已，伊远瓷看着他那一副被吓蒙了的表情就知道他什么都拯救不了。
　　警察介入了这件事，没错，警察当然要介入这件事。伊远瓷身为目击者还被该死的叫去作了半天笔录。给他作笔录的那位刑警看上去有些凶，而俞磊小哥跟个小跟班似的站在这人身后一脸担忧的看着他。完事了年长的刑警还颇为慈爱的拍了拍他的肩——虽然表情仍然严肃紧绷但那双写满了同情的眼睛出卖了他。也许是怕伊远瓷会有什么阴影，该死的要有阴影在他遇到青啸的第一天早就有了。
　　伊远瓷出局子的时候是被俞磊小哥送出来的，远远地看见青啸等在那里，一副看自家熊孩子终于玩脱了的表情。而伊远瓷真心已经懒得搭理他了。
　　“怎么样？”男人开口的第一句话问的是俞磊。
　　“这一次被害人的死亡原因和我们最近接到的案子有些像，死后都是被花束缠绕身躯，队里已经拿去分析了。”说到这里，俞磊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的道：“只是搜查令还没发下来，所以……”
　　“我知道了。”青啸点了点头便没再说什么，拉过一头雾水的伊远瓷就走掉了。
　　因为完全没听明白那俩人说的什么意思，所以当大半夜伊远瓷翻窗入室时才会感到格外地愤怒。因为搜查令没发下来所以非法入室的事我们来做是吧？！！不带这么坑人的！！
　　他们最先潜入的是那个死在医务室的女学生的家，虽然伊远瓷看见的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已经完全分不出性别了，但根据警局的身份查明那确实是他们学校的一位女同学不会错。而这个女生在前不久突然请假回家一个星期，又突然出现在了学校的医务室。
　　“我们怎么进去？”大半夜站在家属楼下，伊远瓷这么问道。
　　“翻窗。”被问的青啸说的很随意。
　　“可是那个女生的家在十二楼！！你告诉我你怎么上去？！”
　　“飞上去。”
　　“你会飞？！”
　　“我不会，她会。”男人随意地指了指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蝶睿姬，而后者的表情显然很不爽。
　　只见黑暗中，一双泛着荧光的蝶羽在女人身后闪现，空气中突然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那双轻盈异常的美丽翅膀在空中抖动了一下，蝶睿姬半悬起身，一把拽住他们俩的领子把人捞到了空中。上升的过程中，青啸还颇为得意的冲伊远瓷道：“要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姓蝶？”而伊远瓷此刻显然十分恍惚：“虽然我已经做好她不是人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竟然是妖怪。”说完眼神一亮道：“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不等青啸回答便又继续道：“我想到了小金刚的官配。”说完在男人肆无忌惮的笑声中被充当电梯的人恶狠狠的警告了：“小心我扔你下去！！”
　　被这句话噎了一会儿，伊远瓷又有些忍不住的惊奇道：“你们妖怪竟然还看动画片？！”耳边青啸的笑声明显更大了几分。
　　这不像是一个卧室，至少不像是一个能睡人的地方，即使那里摆着一张面目全非的床。整个房间都很凌乱，深刻的划痕到处都是，像是被几百只发疯的猫光顾过。而那些或坚硬或柔软的东西上镶嵌夹杂着不少尖刺，和玫瑰花茎上的一模一样。而房间墙角的地面上，正堆放着一束即使被剪了根茎却仍然开得格外妖娆的玫瑰。这束玫瑰躺在一堆碎掉的玻璃上，周围凌乱的散布着枯萎的花瓣。死亡和新生，多么鲜明的对比。
　　蝶睿姬一看见那束玫瑰目光便不动了，直直的盯着然后死死的皱起了好看的眉毛。抿了抿下唇开口道：“这束花被蹂##躏过。”
　　青啸懒懒的开口吐槽道：“你这个词会被和谐的我说。”
　　蝶睿姬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又道：“但是它的花苞又长出来了，而且长得这么的……”她斟酌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用原来的那个词：“奇怪。”正是因为长得太好了，所以才格外奇怪。
　　青啸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一眼，说出一个词：“大地灵气？”
　　女人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真没想到，这种纯净的力量竟也会被拿来做这种事。”
　　伊远瓷发现，只要青啸和他的旧识处在一起，他就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无聊之中打量起这个诡异的房间，突然瞥见床底下露出一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笔记本，照样被划得面目全非，但还是看得出这是一本日记。这个日记很厚，前几页还记了一些琐碎的事，直到后来整页纸上都用疯狂的笔画写着“可怕”两个字。越往后面这样的页面就越多，“救救我”、“吸血”、“玫瑰”、“刺”等等的字样几乎占满了大半个本子，而且每个都是力透纸背，疯狂又潦草，可以见得写下这些的人当时的心理状态有多糟糕。直到最后一页，一张被撕掉的纸掉了出来，上面终于出现几句能连在一起的话。
　　【我不是故意要采那些玫瑰的，也不是故意去推那个老头的，明明是他自己摔到地上的，我没有杀人！！】
　　【全身都开始长刺，我该怎么办？！】
　　【这一定是被诅咒的玫瑰！！我一定被诅咒了！！】
　　除了这本日记以外，三人又在这个房间里翻找了一会儿。眼看着没有什么更有用的东西便准备出发去另一个被害人的家。
　　另一个被害人是一位青年男性，有一家私营花店。这一次倒是不用飞十二楼了，但是要撬锁。花店的玻璃窗前，面对着那扇巨大的看上去十分坚固的防盗门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蝶睿姬提议道：“要不我们砸玻璃？”青啸立马否决：“这里警察以后肯定还要来搜查的，尽量保持原样比较好。”
　　看他俩这个样子，伊远瓷幽幽开口道：“话说你们妖怪不会穿墙术之类的吗？”
　　说完立马遭来两个白眼，蝶睿姬夸张的道：“你把妖怪当成了什么？异能者还是变种人？法术这种东西也是要修炼的好吗！而且修炼也不一定学得会！”
　　而青啸突然有些严肃的道：“我不是妖怪。”
　　闻言，伊远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会错了意，刚要解释那句话并不包含他，便见旁边的蝶睿姬冷哼了一声嘲讽道：“你确实不是妖，但以你这样子还不如当妖呢。或许还自在些。”
　　此话一出，伊远瓷很确定他捕捉到了青啸眼中一闪而过的戾色，可还没等他去细看，一束强光就打了过来。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这声音格外耳熟，伊远瓷逆着光眯眼看过去，就见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打着手电筒走了过来。走近之后，他才猛然意识到这就是白天那位新来的校医。话说这位校医叫什么来着，他好像现在还不知道。
　　完全没有伊远瓷被抓包似的慌乱感，青啸很厚脸皮的回了一句：“这应该是我问你的问题吧？顾先生。”
　　顾明桓皱了皱眉，狐疑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三人，最终还是道：“这家店是我朋友的。”
　　“而你朋友前不久被害了。”青啸刻薄起来一向不饶人：“整理遗物或是缅怀故人这种事，好像不应该拖这么久还选在这种深更半夜。”
　　“我知道。”顾明桓眼神暗了暗，深吸了一口气，以一种悲痛的口吻道：“自从接到他的死讯我就一直在劝慰自己总会抓到凶手的，直到那个学生在我面前……我才惊觉或许将来还有更多的人死去。不管是为了他还是更多马上会遇害的人，我都想尽快找到真相。”
　　听了顾明桓的话，青啸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道：“刚好，我们也是同样的目的。”说完侧过身：“那么能麻烦把门开一下吗？”
　　顾明桓确实是有备而来的，因为他和花店老板是至交，手上拿有花店的备用钥匙。而这几人刚一进去，便察觉到了这个花店的诡异之处。先不说花店老板已经遇害好几天了，光是确定他死亡之前还有一段失踪期。这两个时间段加起来，怎么说这花店也有半个月那么久没人打理，可是这里面摆放的鲜花却一点枯萎蔫败的迹象都没有。明明连花瓶中的水都干涸了，这些五颜六色的花照样长得生机盎然。这样的情况，和那束角落里的玫瑰一模一样。
　　蝶睿姬细细看过去，最后一脸沉重的冲青啸点了点头：“这里比起别的地方，大地灵气更为浓重。”
　　“等等，你们从刚才就一直在说的大地灵气到底是什么？”伊远瓷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青啸略微思索了一下，自然而然的解释道：“就和你们常说的‘吸天地之灵气，汲日月之精华’一个意思。自然万物都是靠着天地间的灵气生长生息的，也依靠着它修炼化形。植物离不开土壤，它的生长自然和大地灵气息息相关。”
　　“那这些植物上有大地灵气不是很正常吗？”
　　“不正常。自从……”青啸顿了一下，后面的话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最终还是道：“反正你只要知道在发生了某些事之后天地间的灵气已经很稀薄了，普通植物上是不可能出现感应得到的大地灵气的。更何况是现在万物凋零的秋季。”
　　旁边的蝶睿姬突然接口道：“可这么说的话，如今的植物修炼成精已是极难，更不应该出现这种把大地灵气随便撒的情况才是。况且拥有这么多大地灵气的精怪修为肯定极高，这样的传奇我还真是闻所未闻。”因为原本就灵智未开，没有魂魄。植物的修炼，无论在哪个时代都非常的难。
　　“你们的意思是，这些杀人案都不是人做的？”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伊远瓷这才反应过来旁边还站着一个很正常的人类。倒不是说他不是人类，他只是遇到青啸之后就有些不正常了。
　　顾明桓犹豫了一下，重新开口道：“这么说的话，那位女同学的死法也确实十分奇怪。至少我并不相信那是人能做到的。”
　　“其实那位同学很早就来找过我了，因为她全身上下都开始长刺。”顾明桓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脸色有些难看：“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病情，所以也帮不上她。”
　　“那她为什么后来又去找你了呢？”青啸眯了眯眼开口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找我看病的时候曾一时激动划破了我的手，血沾上去的时候那些刺就暂时消了下去，可能她以为血能够让她恢复正常。”
　　可惜她试了很多次都没有用，才发现必须要用顾明恒的血。结果在她想要伤害顾明桓取血的时候，那些荆棘飞快的长了出来，撑爆了她的身体。青啸默默地把顾明桓没说出来的话补完，抬头便见年轻男人一脸沉痛的样子，叹息一般的道：“她求我让我救救她。”那双如玉一般的眼中，名为怜悯的情绪晶莹的仿佛水面上映着的磷光，又如碎钻一般好像下一秒就会掉落出来。这样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悲天悯人，以及那想要拯救一切的天真，甚至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悔恨，都让青啸突然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用着这样的眼神站在昆仑之巅俯瞰天下苍生，可那人的音容相貌，他却是再也记不起来了。
　　等等，你对这种超自然的事未免接受的太快了吧？！而且这么快就被套出了话真的可以吗？！伊远瓷突然觉得以前一直极力为青啸掩饰身份的自己真的太傻想太多。
　　“那是什么？”一旁的蝶睿姬突然开口，目光直指一丛满天星遮掩着的小桌。那桌子上放着几个圆滚滚的果子，褐色粗糙的外表，看上去像是桂圆又像是龙眼。但一向熟悉气味的女人明白，这并不是那两样东西中的一种。
　　青啸同样瞥了一眼过去，不客气的道：“我一直以为相当于植物百科的那个是你。”
　　女人很不满的反击回去：“我只是对花卉和香料比较在行，请不要强加设定好吗？”
　　这两人在这边不相上下的互瞪了一会儿，只听顾明桓突然开口道：“这是龙荔。”
　　一时间，三个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伊远瓷十分虚心好学的提问道：“龙荔，荔枝的一种吗？”
　　“不是。”顾明桓摇了摇头，走过去拿起一个放到手上：“《桂海虞衡志》曾记载‘龙荔，壳如荔枝，肉味如龙眼，木身似二果，故名。可蒸食，不可生啖，令人发痫，或见鬼物。’所以在最早，人们叫它疯人果。”说完皱起了眉：“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种东西……”
　　青啸同样看着那果子，下意识眯了眯狭长的眸子。这几桩杀人案的细末之处他已经从俞磊那里了解过了，当下心中便有了计较，只是有些事不宜在此明说。于是便道：“先不说这个，顾先生，你知道你朋友是在哪处花田购置的花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