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福中》阿迪不敌

4、第四章

　　王福最近有些发愁。主子自从回来后，每日早朝，各路请帖，宴席不断，更别提一些突发事件，因而除了一早一晚，他都没见过姜华，更何况与他商量自己的终身大事。
　　这事需要向前说起，自打那日王福以为自己做了春梦，或是李才儿子的刺激，王福便生起了成家的心思，可他身宽体胖，何况年纪又大，说个清白的黄花闺女着实不易，但是侯爷管家的身份在这摆着，凑巧，刚刚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一日他无事出门采买，在绸缎店里碰巧遇见了京城里有名的媒婆张氏，心思略转，就隐晦地提出了自己的苦恼，两个都是人精似的人物，相视一笑，也就明白了各自的心思。
　　前两天张氏托人捎来了口信，邀他今日去鸿福客栈一聚。虽然高兴，王福也心想着怎么也应该告知主子一声，可不知怎么的，每次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这滋味像是给儿子找后妈一样紧张，想到如此，王福给自己嘴巴扇了一巴掌，他和主子怎么能相提并论。
　　于是王福抱着侥幸心理，仔细将自己收拾一番，拿出刚裁出的崭新藏青色长衫，束上青色玉带，想了想又从箱子里翻出一把折扇。又叫上平日里比较机灵的晓册，看上去倒也是那么回事。
　　笑容满面地走向大门，却眼尖地看见正街上如风如云跟在轿子旁侧，向王府走来。王福脚步顿住，扭头向回走，晓册一头雾水地问：“王管家，不是要出门吗？您去哪里？”
　　王福憋出了一句，“我突然想起来，忘拿点东西，回头从后门走，近点。”说着，脚步加快，偌大的身躯转眼没了影子。
　　这厢，已经到了府外的如风诧异地看了看大门，道：“明明看见王管家在门前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如云邪笑道：“定是你看错了，那胖子怎么会出现在门口，”将手搭在如云肩上，揶揄道，“侯爷说去会见旧友，让咱们把空轿子抬回来，你说，会是什么人啊？这么神秘。”
　　“主子的事哪轮到你我猜测。”如云一把拂开他的手，转身进了府门。
　　自以为瞒天过海的王福，挥着扇子，走在大街上，两旁是招徕顾客的小商贩，人来车往，一片繁荣景象。晓册到底是年纪小，看见惊奇的小玩意，便眼巴巴地看着王福不走了，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你这家伙，正赶时间，回来时给你买了。”王福豪气地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看着眼前尚未长开的晓册，不禁想起了姜华小时候的事，那时候他也只是个杂役，每月只有几十钱铜板，姜华那小萝卜头更是一穷二白，小家伙又长得快，衣服经常露出小腿，有次偷偷带着他跑出来买衣服，不过十岁的年纪，见到街上卖糖葫芦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心软想要给他买上一串，结果他小大人似的瞪着黑黝黝的眸子一本正经地说：“那是小孩子吃的，我可是大人了。”
　　王福哪能不知道，他不想自己乱花钱，顿时心都软成一片，等回到府里，自己拿了几文钱，又溜了出去买了商贩手中最后一串糖葫芦，因为这个回来晚了被大房里的婆子逮到，挨了好一顿揍。那小家伙哭的一脸鼻涕，说什么长大后要保护自己，孝敬自己。再联想到自己现在与他的关系，不禁有些心酸，心情也低落了下来。
　　原本因为王福承诺给自己买东西而兴高采烈的晓册，发觉王福的脸沉了下来，以为是自己要求太多了，拿眼悄悄地瞥了眼王福，小声说道：“王管家，若是时间紧，不买也行。”
　　“啊？什么？”正沉浸在被主子抛弃的忧伤里，王福一时没反应回来，愣了一会儿，方笑着摸了摸晓册的头，“傻小子，你王叔说话说话算话，刚刚在想一些事，倒是忘了你了。”
　　晓册瞬间就眉开眼笑，“拿回来一定要给我买哦！”王福点了点头，晓册不过十三岁，是个孤儿，三年前，姜华不知怎么的就和自己疏远了，自己虽然被成为侯爷的姜华提为了大管家 ，可是心中总是有点落寞，碰巧在街上捡到落魄瘦小的晓册，当了自己的跟班。这孩子虽然乖巧，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小时候臭屁傲娇的姜华在自己心中的重量。
　　鸿福客栈总归是京城最大的客栈，老远的就看见客栈旁侧的车位上，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不乏一些权贵之人的坐轿。客栈分为三层，一楼是寻常百姓来往的通间，二楼是用屏风隔开的单间，价格自然要贵上许多，三楼便是一些权贵之人，寻常人等自是进不去的。此次，王福要去的正是二楼，一层人声鼎沸，中间台上甚至还有一个说书的，口沫横飞，王福上了二楼，在正中楼上的隔间，低头还能看见楼下的人来人往，他来的时间比约定的时辰要早，此时，手拄着栏杆，饶有兴趣地听着撸着一把山羊胡的青布衫老头的说书，此时他讲的正是京城的小道消息。
　　“各位看官可知那杏花楼的艳娘？此位姑娘虽不是头牌儿，可也是如花似玉，在一些客人里颇受欢迎，可是前些日子却被告知突然染疾暴毙，众位可知此中玄机？”那山羊胡子留下一个悬念，淡定地看着看着底下人的猜测起哄。
　　王福皱了皱眉，这艳娘听来像是有些耳熟？细细思索着。却听那山羊胡子卖完关子，“这艳娘实际上是染了花柳，被那无良的老鸨瞒了下来，不仅如此，看官可知那杨侍郎府里的刘管家与那艳娘相交甚密，而且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大商贩王秋 ”
　　听到如此，王福脑中一蒙，那刘志不正是杨敬礼的大管家吗？游湖那天，随在自己身侧的不就是那个艳娘，顿时身上出了一层虚汗，好在因着姜华出现，没有与艳娘有过什么亲密接触，心中后怕至极。哆哆嗦嗦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方缓过神来，对于小人刘志升起几分幸灾乐祸，看来洁身自好还是好的。
　　“王管家，让您久等了！”身边响起尖尖的女音，把王福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正是那浓妆艳抹一身大红的媒婆张氏，稍一侧头，看见她身后穿着一身素净长裙的女子，那女子垂着头，单看身材是个不错的。
　　王福心中有几分满意，打开扇子，微微笑道：“快快坐下，我也是刚到没多久。”笑眯眯地盯着身后的女子。
　　张氏一看，便知有戏，脸上笑出一朵花来，扯了扯始终垂着头向后缩的女子坐下，道：“这是当街小门家的闺女苏颖，是个绣娘，家里只有个老母，这孩子孝顺着呢！”
　　“有孝道自然好，朴实。”王福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人看，只能看见一只白嫩的下巴，始终看不见脸面。
　　张氏用手肘撞了下苏颖，她方抬起头来，倒是眉清目秀，一双眼睛怯怯地看了眼王福，又飞快地垂下头去。
　　王福心中沉了沉，敛下目光，道：“这丫头年岁多少？”
　　“今年刚刚及笙，可是个黄花大闺女！”张氏笑盈盈地说着。
　　听到此处，王福心头的热气都被浇没了，那苏颖眼中的惊惧无奈怨恨，想必是家中出了事，才委屈自己嫁给一个大胖子吧。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正想着如何推辞，却瞥见楼上下来一行人，当中的男子一身白色丝袍，腰挂玉穗，面如冠玉，眉目如画，不正是应该待在府里的姜华吗？
　　他正与身旁一青年男子谈话，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目光撇过自己，像是陌生人似的，没有丝毫停顿，径直与身旁的人下了楼梯。
　　王福被他那一眼看的心慌意乱，也生不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来，头也不回地出了客栈，人来人往，愣是没有看见姜华，急出一身汗来。
　　“王管家，怎么了？”晓册急匆匆地追了上来，喘着气问道。
　　“我先回府了，折荷包你拿着，帮我打发了张氏，想要什么你自己去买。”说着把荷包给了晓册，王福快步向王府方向走去。
　　半路上，他也纳闷，为什么看见姜华会如此心慌，自己又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大概只是看见姜华漠视的目光心中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