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语笺》mer

13、生离

　　我猛的从噩梦中醒来，身体却困乏的无法动弹。
　　我现在在哪里。轻轻的环视周围宽大的房间，这金陵我暂居已近一年的住所，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寒凉。心中，如同灰烬般，一片冰冷。有什么，顺着我不自觉涌出的泪水，飘走了，暖暖的滴在我形如枯槁没有生气的手上。
　　我忽的想起什么，大声呼唤晦名。
　　没有人回应。
　　有人扶住我，让惊恐的我喘过气来，我拉住她，让她把晦名给我叫来。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有人慢慢走上来，小心的告诉我，并没有这个人。
　　我一把握住她，挣扎着站起来，失去依凭般的来到院后给他居住的那间破旧的小屋。
　　他们惊慌失措的搀着我跟着我，把我的身体不堪重负的暖裘不由分说的盖在我的身上，长绒的衣角在小屋覆满灰尘的地上拖出一条条失魂落魄的痕迹。
　　没有人敢说话，也许他们觉得我已经神智不清了。
　　我冲回屋内，翻出我给你写的所有这些信，上面晦名的名字，如此清晰，历历在目，不禁让我有点安心。闭上眼睛，他那的身形仿佛触手可及，可以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温暖的味道。可是，他在哪里。
　　身边有轻微的啜泣声，我环视着他们，忽然一阵眩晕。
　　他们是不是想告诉我，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一切的一切，都是病入膏肓寂寞的我，一个人奢求最后一丝温柔那自欺欺人的杜撰。
　　晦名，他没有真实的名字，没有真实的过去，只是我假想出来的人物而已。
　　他，一天也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真实的存在过。
　　自始至终，我都只是一个人而已。
　　如果仅仅是臆想，那为什么，又要让我知道现实呢。
　　不，他拥有我们所不能揣测的法术，他可以掩盖他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就像舒彧姨母一样，他只是擦掉了人类对他的一切记忆。
　　为什么，他会这么快从我的面前消失，等不及让我和他最后的道别。
　　可如果道别，我会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我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如果真有什么想说，又何必等到分离的那一刻，惺惺作态。
　　但，至少，可以让我询问他的名字，如果连真正的名字也不知道，又让我如何记住他。
　　我的手指轻轻覆上我写给你的，准备在我死后让他们寄给你的笺纸，薄薄的质感竟然成了他存在过的唯一真实。窗外飘着鹅卵般淡黄灯光的秦淮河依旧如斯消逝着，昼升夜伏，月盈雪落，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消失而停下节奏。
　　我抬起手，笺纸的一角迅速被跳跃的火光点燃，吞噬。
　　华美的宅第，是你给我的，精致的首饰，也是你给我的，我死后，就不会再属于我了，我不能去想它们新的主人。但这些信，这些故事，他，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任何人也抢不走的。
　　我看着信笺在明丽中走向尽头，点点灰烬被晚风吹进湖中，永远带走，淡淡一笑，不可抑制的咳嗽起来。也许苍白的脸颊会因此带上一点真实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