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浮生三记·二记·柒章·东海鲛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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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有鲛人，可活千年，泣泪成珠，价值连城；膏脂燃灯，万年不灭；所织鲛绡，轻若鸿羽；其鳞，可治百病，延年益寿。其死后，化为云雨，升腾于天，落降于海。——《寻古店》
“陇头流水，鸣声幽咽。遥望秦川，心肝断绝。①”
深林中，竹屋内，舜华在轻拭爱琴，听到远远传来一个小娘子哀歌，似门外流水一泻而淌，在林中回响，又与虫声相和，内心不胜厌烦，玉指在琴弦上轻按，似在欣赏这歌声。许久，这歌声才从远至近停下。
“若是要来就来罢，何必搞这迷魂阵来。”
“淑尤这样做，不过是怕惊扰娘子兴致，恐郎君生气，这般下来，姊姊②是责怪我罢。”一个女子从夜色中步入竹屋内，一字一句娓娓道来，倒衬得舜华这话是恶语。
舜华轻哼一声，毫无顾忌地将女子从头打量到尾，女子苍白的脸色更是白上几分，那双杏眼委屈了几分，“娘子莫看了，我实在是淑尤。”
“知你是淑尤，怕还是多看几分，不然若是你姊姊淑离来，还要怪我没有将她尊为上客③，”舜华把琴放下，轻挪莲步，来到淑尤面前，“怎的？现在你来我这，淑离就不恼了？即使她不恼了，你不怕我恼吗？”
这咄咄逼人的话使淑尤更是委屈，越发让她楚楚动人，“娘子莫气，郎君对姊姊和淑尤的恩情，我们是没齿不忘，但此番前来，是淑尤擅自而来，无关姊姊。”
舜华丝毫不为淑尤所打动，又回到原位细细抚摸着爱琴，淑尤见此却仍未生气，“娘子精通命理，又怎能不知郎君和那位娘子要过多少劫才修成正果，现下世道乱，此处又将不太平，娘子还是劝郎君快快避难罢了！”
舜华虽说对淑尤的姊姊淑离颇有成见，但对淑尤却不过带了几分，也不至于连话都听不进去，但认真听完后才觉得淑尤到底是不及淑离——不论是天资还是城府。舜华觉得好笑，“既然你知我精通命理，又何必与我说这些！且自淑离做出那番不耻之事，郎君已表你我二人情谊已断。淑离现下投了哪位王，这日子定是不会苦——比我竹屋凄清好上几倍，你还是快快去享福罢了。”
“正是因姊姊投了始兴王④，我才前来寻娘子——始兴王......”淑尤想再说几句，无奈舜华起身欲走，也只好作罢，“娘子，淑尤一片真心，对郎君绝无二心，可姊姊是我亲人，我不得不随姊姊。”说完，淑尤便整理好衣襟，离开了竹屋，留舜华一人沉思。
“始兴王......”舜华喃喃自语，眯缝着双眼，一只蝴蝶翩翩而落，停在琴上，仿佛在随着美人一起沉思，但不久蝴蝶便离去，因为美人已不再多想，开始弹琴奏乐。
罢了，毕竟郎君说要离开此地，至于去哪，那是郎君的事情。
淑尤的话，就且听听罢了。
“王是又从哪里得来了这一杯美酒的啊？”
美人帐下歌舞，这高位者座上也有美人。始兴王左搂一个娇嫩的歌女，右边却空荡荡的——不是无人，只不过这位美人欠身后坐，“与王并列而坐，此番殊荣，淑离承受不起。”
始兴王仰头大笑，却不做勉强，把着一杯酒退给淑离，“这是桑落酒，是阿兄⑤派人赏过来。”
“那淑离就饮下这酒，以此来祝贺王。”淑离对这杯桑落酒一笑置之，一饮而尽，倒让始兴王有些惊讶，不过这样情绪转瞬即逝，因为歌女有些不悦始兴王冷落了她，埋在始兴王怀里撒娇，将始兴王的注意力转向了她。
“今日这宴会如此热闹，可惜你的妹妹不适，否则让她见见也是不错。”
始兴王这话让淑离听着很是不悦，但至少这不悦不能露在面上——今后还要仰仗他呢，她也只得顺着始兴王的兴致走，“妹妹平日对王多加仰慕，只可惜今日突发疾病，扫了王的兴致，还请王恕罪。”说着又要行礼磕头替淑尤请罪，始兴王挥手作势让她无需如此，“罢了，这事不得怨，不过今日你须把你妹妹的份还上了，才得尽兴。”说完，又将一杯桑落酒退给她。
“是，淑离从命。”
淑离与淑尤从面上看来，是孪生姐妹，与常人倒无异常，但实则两人从东海来，乃是鲛人。
东海有鲛人，可活千年，泣泪成珠，价值连城；膏脂燃灯，万年不灭；所织鲛绡，轻若鸿羽；其鳞，可治百病，延年益寿。其死后，化为云雨，升腾于天，落降于海。
这般神奇的东海鲛人，怎能不让功名利禄之徒倾心，若是一滴眼泪都是倾城，那得一鲛人，岂不封侯做官？
淑离与淑尤第一次上岸，是被人捕上来的，彼时两人修为尚薄，无力应对一群无耻之徒，正要芳魂归天之际，幸得鹏与舜华二人相助，得以脱险，后舜华看二人修为不够，便向鹏求情，让二人跟随他们修炼一段时期再离去，鹏再三思虑，也是同意。此后淑离与淑尤便化为人形上岸。
淑离与淑尤虽为女眷，但不愿在处处连累鹏，也与舜华一样为鹏分忧，一来二去，姊姊淑离暗伤情愫，后得知鹏在人间流连，不过为求一女子，心下失落，但也未想太绝，只想长期留在鹏身边，终有一日能感化鹏。
这般过了百年，一日雪落断桥，四人饮酒于湖心亭，远远见来了云中来一疯癫道人，来亭上看见四人越加疯癫，竟让鹏让高位给他坐。淑离正恼，却见鹏起身行礼，“道人今日何来下凡一走？”
“何来下凡一走？不过是有物要下凡历难，还有便是有物心中求解罢了。”
淑离听这道人“下凡”，明白他不是俗物，倒也不好开口说话，回头见舜华只顾弹琴，也只好继续饮这平淡的茶。但心里却牵挂着鹏那边与道人的话。
鹏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淑离是听不见，但向妹妹淑尤看去，她是无心此事，腹里正打着算盘，听这道人又说了一句疯癫话，“你若想成这心事，还是速速将身边的祸害除了罢了。”说完便离去，无影无踪，不可寻觅。
“鹏郎偶遇道人，是喜事，不如让我给鹏郎弹一曲罢了。”
“嗯。”
①出自《陇头歌辞》，为南北朝民歌，主意是思念家乡之作，反映了当时人民颠沛流离的生活状况。
②“姊姊”是南北朝时对姐姐的称呼。
③上客即为尊贵的客人，这词我查得最早出现时在《礼记·曲礼上》：“秦兵下赵，上客从赵来，赵事何如？” （我只是科普一下，怕用错词语）
④始兴王即为陈叔陵是陈宣帝陈顼次，长兄为陈叔宝（下文说的阿兄即为陈叔宝，当时南北朝称呼哥哥是这样说的）太建十四年（公元582年）叛乱兵败被杀。此人非常好色、奢侈、阴险、横暴，相关资料可以查询一下百度百科。
⑤桑落酒是南北朝时期的名酒。
作者有话说第9章 浮生三记·二记·柒章·东海鲛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