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那辞》幽狸

53、第五十二章 分道扬镳

　　近几日，媕鄯如临大敌。
　　圣女惨死，地宫被毁，至尊令下落不明！
　　长律使慕兮玦几欲崩溃，眼看成功在望的多年心血却仅在一朝便付之东流，直是暴怒至极！
　　慕兮玦严令，将所有异客斩首示众，誓要将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一时间，百色城动荡不安，人心惶惶。

　　城外，苍旻正策马而行，忽闻身后马车追随，遂放慢了速度，以待究竟。
　　“雅公子，且慢！”正在驾驭马车的子邪朝前面之人喊道，“马上颠簸，我家主上邀您同行，还望赏光。”
　　苍旻回首，正好瞧见子阿掀开了车窗上的帷裳，与他颔首示意。
　　“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苍旻利落翻身下了骏马，随后他将所骑之马套上了拴套，与原本的两匹一同驾车。子邪亦将车登备好，请他入内。
　　马车奢华舒适，宽敞的内里竟然置有一床卧塌，三面环绕，两侧则放置了矮桌，其上摆放着花果清茶。薄冶止此时正斜躺在卧塌之上，弧度舒适的靠背贴合着他的身躯，慵懒而舒展。子阿则在一旁，沏好了茶，等候着来客。
　　“雅公子，请坐。”子阿音色柔媚，叫人不禁心生怜爱。
　　苍旻道谢，在一侧的软塌上落座。
　　薄冶止转了个身，以手支颐，眼波朦胧婉转，像是方才转醒的样子，“公子此番可是返回滋阳？”
　　“正是。”苍旻对其也不拐弯抹角，“如今媕鄯形势严峻，继续出访也不是明智之举。”
　　薄冶止接过子阿递过来的杯盏喝了一口茶，道：“届时，太师天机无涯，还需公子帮忙引荐。”
　　苍旻知其所谓之事，想了想，道：“钦天神殿为宫中禁地，自旻学成以后，便从未踏足，想来也是许久没有去拜访太师他老人家了。不过若是这七曜命轮，太师应该会感兴趣。”
　　“多谢。”薄冶止转言道，“公子可知此次媕鄯大变，所谓何事？”
　　“莫不是圣女之死？”苍旻疑惑。
　　薄冶止吃了一口色泽诱人的红樱，沁润着他的唇色更显魅惑，他玩味地伸出一个手指轻点朱唇，“嘘”了一声，道：“至尊令。”
　　苍旻瞿然一惊，“至尊令果然在媕鄯？”
　　“现在不在了。”薄冶止纠正。
　　苍旻了然，“如此看来，圣女之死的确有些太过于巧合。”
　　薄冶止玩味地“嗯”了一声，道：“障眼法而已。”
　　苍旻道：“至尊令终于现身，衍那将不再海晏河清。”
　　闻言，薄冶止笑了一声，道：“权利之争，谁又能不心动呢？”
　　苍旻惺惺相惜，“大公子，看来我们该珍惜这愈加可贵的平和时光了。”
　　薄冶止将红樱递与苍旻，示意他尝上一尝，“何必如此感怀呢，太平、动乱，皆有人共赏，才是你我之愿呐。”
　　子阿转眼看向苍旻，只见他静坐着微笑回应，温润如玉。

　　马蹄声声，清脆悦耳。
　　车厢外的子邪一边逗着怀里的修修哩，一边驾驶着马，倒也怡然自得。
　　不日前，这株小灵参倒是差一点立了大功。而这差的那一点，就是因为当时它居然临阵退缩了。大约离地宫石窟方圆三里之距，小灵参就缩头缩脑不敢上前，影卫们虽然就地搜寻，但无奈范围太广，一时也无法确定。待后来，山体岩石倏然开裂，浓烟滚滚，草木皆灰，事发之地离他们竟不过半百距离。灵参若能再缩小点范围加快他们搜寻的速度，说不定至尊令就该易主了。
　　正当修修哩对子邪扯着它的小胳膊表示不满时，它头上的朱砂伞花乍现熠熠红光，原本正气呼呼的小灵参忽然扑闪着大眼睛，目光晶莹，扭头四处寻找着什么。
　　不多时，忽闻一阵叫嚷之声，子邪回首眺望，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正追赶着他们的马车而来。子邪放慢了速度，定睛一看，认出那便是不久前刚打过照面的连二王爷。

　　此时的连墨气喘吁吁，狼狈不堪。
　　之前，他因身无分文强吃酒菜而被餐馆扣押，还是落啾啾下山来替他解了围。今日清晨，他在天阙寺悠远的钟声中醒来，本准备去找落啾啾打发时间，却被告之他与凰澈一行人连夜就走了，据说是离宿身体有恙，要疾行前去治疗。
　　于是，连墨就这样被抛下了。说起离宿，他不禁有些担心，平日里生龙活虎的一个乡野土妞，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不过，他目前最应忧心的还是自己那空空如也的钱袋儿。
　　现下，百色城的形势诡异严峻，不再是一方乐土。连墨慌忙出走，以免被怨恨红了眼的媕鄯人误伤。
　　大道宽广，连墨漫无目的地行走着。他不想这样就回北疆，衍那内陆的丰富多彩他还只领略了冰山一角，就如出巢的雄鹰，他还要在广阔的天地中自在翱翔。只不过，现在的这只雄鹰不见了昔日嚣张之姿，正耷拉着脑袋，在考虑如何解决下一顿的问题。
　　突然，他心头一暖，正当他恍惚之际，脑中灵光忽闪，这莫不是踪丝的感应？
　　于是，他连忙抬起头四处张望，果然在不远处，一辆奢华的马车奔驰而过。既有踪丝感应，十有八九应是熟人，连墨顿时希望丛生，奋起直追而去。

　　子邪显然不想理会后面追赶之人，甚至挥舞着马鞭加快了车速。
　　倒是苍旻听到呼声，掀开帷裳看了个究竟，“同袍衣襟，何不停上一停？”
　　“既是公子发话，”薄冶止吩咐道，“子邪，停车。”
　　随着清越的马啸声声，三匹骏马踏着碎步停了下来。
　　过了不久，连墨如期而至。此时的他气喘如牛，倒也不管什么英俊潇洒了，“我……我是……连二王爷……显要征用……你们的马车……”
　　子邪嗤之以鼻，但挡不住怀中灵参的热情似火。修修哩激动地扑腾起来，两只大眼睛热泪盈眶，挥舞着小短手，“哧溜”一声，竟是冲向了连墨的怀抱。
　　见证这一幕的子邪，内心有些不是滋味，白白养了这许多时日，怎的一扭头就不认人了呢？莫非是看眼前这小白脸生得好看？
　　呸！
　　“这位王爷，此番前来所谓何事啊？”子邪语气冷淡，还忍不住一直斜觑着修修哩。
　　那家伙腻歪完之后，此刻正指着小脚上绑着的绳索，委屈巴巴地叽咕而语。
　　连墨顺了顺气，开始注意到小灵参所指之处，细小的脚踝处果然绑着一根银色的绳索，他顿感义愤填膺，指责道：“这灵参原是本王之物，被尔等所夺，如今竟然还惨遭虐待。看来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子邪冷哼一声，正欲开口，却听连墨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时值非常时期，尔等若能照顾本王一段时日，本王就将这株千年灵参赠送于你。”
　　子邪皱着眉问：“邪不知王爷之意，何为照顾？”
　　连墨微扬起下颚，理所当然地解释，“便是照顾本王的起居饮食之类。”
　　子邪气结，咬着牙蹦出一句话，“我等粗俗之人，怕是担不起王爷的嘱托”。说罢，他举起手中的马鞭，一道划空之声，三匹骏马同时惊起，几欲扬蹄奔行。
　　见状，连墨急忙上前阻拦，“哎哎哎——有话好好说嘛，你也可以讨价还价啊……”
　　子邪一脸鄙夷，“告辞。”
　　此时，车厢上的围裳飘然掀起，露出女子的侧颜娇艳欲滴，“好了，子邪，就让连二王爷上车罢。”
　　子邪又是一声冷哼，嫌弃道：“既如此，你便上来罢。不过，里面可没有座位了。还得委屈王爷的尊贵之躯和我挤挤。”
　　这一次，连墨倒是不甚挑剔，毕竟他追赶了这么久，早已精疲力竭，能有个位置坐坐也就不想计较太多了。于是他便抱着灵参跳上了车板儿，与子邪坐到了一处。
　　清啸声起，车马前行。

　　一路上也算相安无事。子阿拿出些吃食和水，递于连墨。
　　后者吃饱喝足，还不忘碎嘴嘀咕，“都是影卫，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此语惹得子邪怒火更甚，“你若再敢说一句废话，我就把你从车上扔下去！”
　　连墨努了努嘴，小灵参立马会意，蹦跶到子邪身上，伸展着它那细小的四肢，又打又踹。
　　子邪怒喝着他的修修哩，心中闪过一丝惆怅，“再吵就把你剁了炖汤！”
　　正当他们拌嘴之际，沿畔的江河中倏然水花翻滚，从中惊现而出几道不善的黑影，来势汹汹。
　　影卫双子瞬及应对，骤然飞身，与那几道黑影刺客兵戎相见。
　　子阿红绫一展，宛若一条游龙猖狂现身。对手只觉一股凌厉之气从四周排山倒海而来，欲将他们层层禁锢圈内。
　　几个健硕的壮汉竟被这柔软的红绫虚空束缚，几欲动弹不得。可见施功者内力之强。他们连忙运功相抵。不过片刻功夫，他们的暴露在外双目已然充血，豆大的汗珠细密流下，情况危急之至。
　　子邪此刻猛然出手，坚韧的马鞭呼啸而过，生生在他们的脑穴之处穿击出一个血洞！力道之迅猛，令人惊愕！
　　红绫届时一松，垂死之敌悉数从半空坠入水中。霎时，江河里浮现出朵朵殷红的死亡之花！
　　一切只发生在雷厉风行间，干脆，利落。
　　忽而一声贯穿长空的马叫透着惊恐之音，双子转身回望，但见新来的马儿受了惊吓，连带着另两匹骏马，正不受控制地飞奔如箭。
　　二人担心车中之人的安危，匆促追赶而去。
　　由于马儿横冲直撞，导致车马一路颠簸动荡。此时，连墨却显得镇定异常，待确认了受惊马匹之后，他随即身手敏捷地制住了马缰，跃身而上。只见他伏身马背，口中发出奇异之声，一手控制马缰，一手抚于马的髻甲处。过了不久，他又直立起身，为了分散马儿的注意力，他拉着缰绳往侧向弯曲。反复几次之后，马儿抖了抖鬃毛，竟是在他的安抚之下逐渐平静了下来。牵制住受惊的马儿，另外两匹更是不在话下。
　　几人下了马车，双子亦是赶到汇合。
　　苍旻抬手施礼，道：“方才真是多谢二王爷了。”
　　“区区小事。”连墨很是得意，道，“当然你要感谢本王，本王也是乐意的。”
　　薄冶止盈盈浅笑，赞赏道：“王爷的御马之术果真出类拔萃，多谢了。”
　　被连番赞赏的连墨甚是愉悦，“非常时期，感谢之言不必多说，来点实际的就行。”
　　薄冶止爽朗一笑，连声称好。
　　本来正打算对连墨有所改观的子邪，忽解言下之意，瞬间又有了熟悉的嫌弃之感。算了，看在他为主上解围的份上，就对他稍微好点罢！
　　连墨询问：“那些蒙面之士可是来寻仇？”
　　子邪欠欠地说：“成名年久，难免有些不自量力之徒前来挑战。”不就是狂妄自大么，谁还不会了！
　　连墨吃了一记，良久才道：“久仰，久仰。”
　　子阿在一旁忍俊不禁，道：“能与子邪拌嘴，有趣。”
　　“还是小姐姐好。”连墨转而向着子阿，怀里的灵参腾地一起，又蹦入子阿怀里，“看到没，这人参千年之灵，就是喜欢和生得好看的人在一起。”
　　子邪气结。
　　众人欢闹着休整了片刻，就此踏上东行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