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那辞》幽狸

22、第二十一章 采参遇险

　　翌日清晨，鸟鸣叽啾。
　　床榻上的人儿正四仰八叉地做着香甜的美梦。许是受了杂音影响，离宿动弹了下翻了个身，继续睡着。
　　凰澈轻步移至塌前，看着离宿酣睡的模样，微抿的唇线不禁向上扬了扬。

　　“笃——笃——”随着房门被叩响，外面传来清脆的女声，“银翘送早膳来了。”
　　凰澈转身走向厅内的椅子上坐好，方才悠悠地道了“请进”二字。
　　银翘手持着托盘进了门，刚欲开口，却被凰澈的一个手势制止了。她机敏地朝四处瞧了瞧，发现床榻上的某只生物正呼呼大睡着完全没有受干扰的迹象。遂也不敢怠慢，轻手轻脚地放下碗碟，压低了声音道：“公子，辰时三刻，请到钟灵山下的登步台参加圣会。”银翘说话的时候，眼帘不自觉的垂着，显得恭敬万分。忽而意识到是该看一下眼前端坐着的人的反应，适才稍稍抬了抬眼。只见那线条和美的下颚微微颔了颔，算是作了回答。银翘这才收了托盘，低声说了句“慢用”，便退了出来。
　　在门轻轻阖上的一瞬，银翘暗暗舒了口气。奇怪，自己这是怎么了。

　　“吱呀——”一声，右边厢房的门打开了，踏门而出的田由甲一身对襟宽袖布袍，显得神清气爽。银翘怕被看出脸色有异，仓促地看了一眼便急匆匆地跑了。田由甲疑惑地摸了摸脸，还不放心的回屋照了照，觉得一切正常，才又堆了堆笑容，精神抖擞地跨出了房门。
　　“砰砰砰——”田由甲挨个敲着门喊道，“小梨梨！小啾啾！赶紧用完膳出发啦！”
　　“啊，二王爷，你起得真早呐——”
　　“这床榻睡得我腰酸背痛，能不起得早嘛！”
　　“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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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终于有人受了声响而悠然转醒。离宿揉着眼，迷糊地看了看四周，最后定睛于侧前方，一人正拿着勺子搅拌着什么。
　　咦，昨晚明明打着地铺，怎么醒来却身处床榻了？难道是长辈抱她上来的？
　　离宿轻快地起身，三两步来到凰澈面前冲着他笑，还不忘问候，“长辈，休息得好吗？”
　　凰澈神色清淡，将晾好的白粥推了过去，“先用膳罢。”
　　离宿尝了口粥，不烫不凉温度适宜，“嗯，这粥不错。”
　　正吃着，又闻落啾啾在外扣门。
　　不过，凰澈却是先提醒道：“宿儿，你且去更衣。”
　　“又无妨。”离宿吃着小菜不为所动，“呆啾，进来吧。”
　　落啾啾推门而入，见此情景，忙问：“木头，你不会昨晚就睡仙人这里的吧。”
　　离宿正要回答，却只见眼前一黑，原是凰澈不知何时挡在了自己面前。他略微侧头，又重复了一次，“先去更衣。”
　　离宿无法，只得放下筷子，转身往里间走去。

　　“原来你们都在这呐。”门外又冒进来一个身影，面对着凰澈，田由甲微微侧了身，难得的一本正经，道，“我们都收拾妥当，若先生已好，便一齐起身罢。”
　　凰澈却是不疾不徐，答道：“宿儿还未用完膳，你们先行便可。”
　　“不打紧不打紧，”田由甲笑言，“不急于这一会儿功夫，我们再等等也无妨。”

　　待离宿收拾妥当，一行人在田由甲紧锣密鼓的督促下，终于在圣会开始前赶到了登步台。

　　采参圣会果然热闹非凡。
　　离宿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阵仗。登步台两侧整齐数列着一排没有刀锋的武器，中央凸起的石台上则放着一只青铜鼎。登步台的东面，也就是正对着钟灵山的位置，便是庄主入座的观望台。只见华山矾早已正襟危坐，身旁的华泽兰倒是一副随意散漫的样子。一众人等都已全副武装，蓄势待发。

　　待辰时三刻的钟声响起，观望台上的华山矾站了起来，“各位英雄侠士，欢迎来参加采参圣会。此次圣会只需各位在明日天黑之前，采到钟灵山顶的朱砂血参，并将其放置此鼎之内，华某便允诺，将独生女华泽兰嫁之。若需用武器，请诸位还是用台上准备的钝物，不要因此失了和气。”
　　“还有一点提醒大家，”华泽兰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补充，“这朱砂血参，可是千年灵物，修成了心性，看到如此多人前来，会藏起来也不一定。”

　　“这么高的山，地方大不说，还要找一株躲起来的草，这时间也太少了吧。”离宿嘀咕着。
　　站在一旁的连墨斜着眼不冷不热，“高手之间的对决，从来都是分秒必争的。拖沓可不是我们的风格。”
　　离宿翻了个白眼，回道：“那届时可要向二王爷讨教一番了。”
　　“各位可都明白了？”在一片应声中，华泽兰宣布道，“那采参圣会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几个急性子的壮汉便跳到了台上。齐晟天也是首当其冲。别看他神肌硕硕，刚才那一跳却也是轻巧的很。只见他大摇大摆地随手挑了一把大刀，对着前来的几个壮士吼道：“块爷我可是不客气了！”果然三下五除二的功夫，齐晟天就轻松解决掉了四五个前来迎战的汉子。眼下，他已经往钟灵山冲去。这一激，大伙儿都顾不及礼数，纷纷一拥而上。

　　在远处看，钟灵山已是巍峨秀丽，近了看，更是对山林里的各种奇珍异草瞠目结舌。不过众人目不及其他，卯足了劲地往山顶跑。
　　不过，离宿和落啾啾却是个例外。二人这边看到打斗就去掺两脚，那边看到有人爬的勤奋，便藏在树枝上突然倒挂下来扮鬼脸吓人，凰澈倒也由着他们，一路上玩的好不热闹。
　　正当他们准备起势向上的时候，一抹亮色身影从身旁飞跃而上，倏地便不见了踪影。
　　离宿仰着头瞧了瞧，应该是念薇姑娘吧，想着便也跟了上去。
　　这一面的山，落脚点倒是要比其他的多。离宿一路上得轻松，到处都已是三三两两倒地不起的人，几乎没有任何阻碍。看来这个念薇还真是厉害。她不禁再次佩服起这个有胆量又有实力的姑娘来。不过怎么好像都没看到田由甲呢。她为本来就为他捏把汗，这四下看看，都没见着他的身影。那呆子羸羸弱弱的，该不会是早就躺在什么地方了吧。
　　正想着，离宿忽然瞥见前面林子里有一个鬼祟的身影，只见那人正弓着身子，低着头到处细看，像是在寻找什么。看那墨绿锦袍却是有些眼熟，她与落啾啾交换了个眼神，会意后，二人蹑手蹑脚地向林子深处走去。
　　离宿手执一根捡来的树枝，轻轻绕其身后，走近了才看清，那人的靴子外还套了两只麻袋，如此干净讲究的人，非那北疆二王爷莫属。
　　只听“啪”的一声，树枝拍打到锦服发出沉闷的声响，紧接着，又响起一阵哀嚎，“哪个兔崽子竟敢打本王爷的屁股——”
　　“呀，原来是连二王爷，方才看花了眼，还以为是什么怪物呢。”
　　连墨直起腰来，看向身后的罪魁祸首，没好气地说：“看你年纪不大，眼神却也不怎么好使。”
　　离宿一脸得意,“二王爷不是说在山顶恭候我们嘛，在这林子里转悠却是为何？”
　　连墨恢复一贯神色，抖落了靴套外的泥土，鄙夷道：“像那群傻子一样争个先后又有何用。这朱砂血参，千年灵性，怎会乖乖守在一处等人采摘？这茂密丛林才是它真正的藏身之所。”
　　凰澈此时也走了过来，环顾了下四周，“宿儿，你们若是想继续做这些穷极无聊的事，我就不去了。”说罢，凰澈转身负手，往外走了去，忽又停顿，吩咐道，“玩够了，再来这找我。”
　　离宿看连墨听到“穷极无聊”时姹紫嫣红的脸，颇为好笑，哈，终于有一个可以治你的人了吧。
　　“算了，我不计较。”连墨顺了顺气，道，“喂，你们两个可要帮本王爷找那株血参么？”
　　“帮你？”落啾啾双臂交叉，“想多了吧。”
　　连墨翻了翻白眼，“好歹也是靠着我的智慧，你们才不至于白跑一趟山顶。”
　　离宿拉过落啾啾，在他耳畔低声道，“呆啾，你不会真想做什么庄主女婿吧，玩玩而已，一起找也一样呀。况且这是他自己送上门来，何不……”
　　二人相视而笑，心已了然，落啾啾装模作样地权衡了一番，才对着连墨点了点头，道，“好吧，那就当我们帮你吧。”
　　连墨满意地“嗯”了一声，复又弓起身子，往地上寻去。二人有样学样，也弓了身子，边走边往草堆里瞧。
　　时有鸟儿在树枝上鸣歌，因山高静谧，显得格外的空灵绵长。日光从缝隙间倾泻，形成一束束的光芒。到处皆是青翠的植物，或有半人高，或细小如同蝼蚁，或点缀斑斓的花。生在这钟灵福址，大抵多为药草。要是田由甲在，肯定能叫出这些花草的名讳。
　　思及此，离宿想问问前面之人，“二王爷，你可见田由甲哪去了？”
　　“先前见他和齐文轩一道儿，后来就没留意。那小子论武力不及他人，论智力又不如本王爷，不过让人当垫脚石罢了。”
　　离宿拿着树枝在他身后挥了两把，暗道，这人目空一切妄自尊大，当真讨厌。眼看前面有一道深沟，而周围杂草甚密，如不仔细留意，踏了空摔上一跤实为可能。她与落啾啾对视了一眼，准备就绪。
　　“对了，你们两个坐井之蛙，想必是没见过人参长什么样吧。不要以此为耻，大可告诉本王爷，不要白白浪费了时间。”
　　连墨突然说话，使得二人收势作罢，离宿吐了吐舌头，平静地回答：“人参，不就是上面长了朵红色的珠花，下面是个小人形状的植物么。”
　　连墨“嗯”了一声，表示认可，道：“答的还算可以。”
　　三人依然寸步观察，偶尔直起身来舒展舒展筋骨。由于先前并没得逞，离宿二人一直在寻找机会。走到一处时，各种藤蔓纵横交错地生长着，确是个好时机。
　　二人看连墨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以离宿打头，大喊了一声，“二王爷，你看前面那是什么！”
　　闻言，连墨抬头挺身去看，忽略了脚下。落啾啾用了力，“唰”的一下拉起藤蔓，正好打在了他的脚腕上。只听一声尖叫，连墨骨碌碌地摔倒在地。
　　“哈哈哈——”得逞的二人双手叉腰，看着在斜坡上翻滚之人狼狈的模样，畅快大笑。
　　此处的斜坡虽不算陡峭，但还是使得连墨惊心动魄地大叫，“啊——停不下来——啊——救命——”
　　“什么嘛，这么点小坎坷就喊救命。”离宿嗤之以鼻。
　　“就是说啊。”落啾啾有些奇怪，“不过他怎么这么久还不停下来，还自诩高手呢，平衡感和后掣力真差。”
　　前面不远处就是悬崖，然而，连墨依然滚得没有收势。
　　“木头，他不会真滚下去吧。”落啾啾有些后怕。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离宿“嗖”的一下起身飞驰而去。足尖几经轻点，起落间已来到连墨身后。离宿伸手刚刚抓住他的臂膀，却不料冲力过大，转瞬间，二人竟堪堪坠落山崖。
　　这一幕着实吓坏了落啾啾，他甚至连呼喊都忘了，仓惶失措地跑到悬崖边上，入目的只有深不见底的山坳，和崖壁上稀疏的枝桠，而离宿二人却不见了踪影。
　　“木头——木头——”落啾啾连声呼喊，侧耳倾听，回应他的却只有盘旋而过的风。
　　“木头，你可不要吓我啊……”落啾啾心急如焚，甚至试了试徒手攀爬的可能，无奈崖壁光滑，鲜少有可落脚的石块，树木也是稀有，如此断不可贸然前进。他看了看地貌，山的侧面隐约有一条小径可直通下面的山坳，遂不做停留，急忙起身往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