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馆》鹿二柚

9、真身

　　西大金融系也很出名，不过还是不如南大罢了，和南大所在的江城起码有三小时飞机的距离。林渊明白这个要求听上去有些过分，他只能赌一把，赌的是赵羡鱼对他的喜欢。

　　赵羡鱼没让他失望，沉默了不到一秒，便红着脸点头。林渊狠狠送了口气，却也知道，这恐怕是两人最后一次相见了。即便是以后再见，赵羡鱼只怕也不会原谅他如今的欺骗吧。

　　一声叹息，林渊再次经历黑暗后，被一股力气拉回时间馆。他只觉心中空空荡荡。那个追在他身后，想尽办法只为看他一眼的赵羡鱼，从此往后，她心中只会有那个时空里的林渊。可是，应该留住了吧？他应该把她留在这个世间了吧？那样的话，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秦只看着比来时更憔悴的林渊，不由地出声安慰：“反正都是你，找到她，把一切说清楚不就好了？”秦只的世界非常简单，能解释的事都不算什么太大的事，说清楚就行。至少如果她是赵羡鱼，她是可以理解这一切的。

　　却见三花猫抛来一个白眼，其中随之而来的鄙夷让秦只觉得她说的是很白痴的话。

　　“本来就是啊，夏夏，你说对不对？不管什么事，说开就好了。作为妖怪的赵羡鱼应该也很能理解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吧。实在不行，你可以把她带来时间馆啊！我们都可以帮你作证。”秦只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两只哭得通红的兔子眼炯炯发亮。

　　林渊闻言心神一震，想着以赵羡鱼妖怪的身份，说不定能理解他的欺瞒。想到这，林渊面露期待看向馆主。“可以吗？”

　　馆主正一根手指卷着毛线玩，听到几人的对话这才抬起头来。好看的眉眼抖了抖，点点头抛出一句轻飘飘的话。“在的话。”

　　林渊心中狂喜，没有细想馆主话里的意思，对几人连声道谢后便离开了时间馆。

　　夜色渐沉，黄铜古镜里的影像熄灭之后，屋里几乎一片漆黑。苦逢春点上蜡烛，秦只这才发现这屋子里竟然连电都没有。她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毫不现代的屋子，思索着要如何才能将它改造得舒适一些。

　　“我睡哪？”

　　一句话让其他几人吓了一跳。

　　“你要睡这？”三花猫惊悚得毛全竖起。

　　“当然，我没有地方去了。”

　　“不行，你这个臭人类在这里过夜！会熏死我的！”

　　“喂，我还没说你这个臭猫妖呢！”

　　“老子才不是猫！老子是林中大王人称虎二！”

　　“噗哈哈哈哈！虎二！你怎么不叫二虎？哈哈哈，你这么喜欢吼，我就叫你虎二吼吧。虎二吼虎二吼，听着有点像虎二狗呢！”秦只笑的根本停不下来，她捂着肚子在原地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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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她自嗨的苦逢春琢磨着虎二狗怎么听起来那么像骂人的话呢？不过好开心有人骂三花猫。他怕馆主，三花猫也怕馆主。可是三花猫敢骂馆主，他却不敢。现在有人骂三花猫了，而且是唯一一个肯叫他夏夏的人。苦逢春心中感到莫名的平衡，他站得远远的，预备看一场好戏。

　　“你……老子咬死你！”

　　三花猫最讨厌别人嘲笑它的名字，它甚至忽略了秦只身上会有它最讨厌的人类气息，怒起直接扑到秦只身上。

　　仍在笑着的秦只神速躲避开来。“你…哈哈哈...你…可不能咬我…我还要把时间馆开成麻将馆呢。”

　　三花猫终究是一只有洁癖有尊严的虎，它淡定的指挥着馆主。“老妖怪，你还不把她赶出去？”

　　秦只赶紧亮出房产证，表示他们不能赶她出门。

　　馆主朝苦逢春招招手，逢春踩着小碎步行至馆主身旁。

　　“去把那间小屋子收拾出来给她。”

　　馆主话音一落，苦逢春兴奋地一溜烟跑开了，他仿佛看见了麻将与主人并存之路。三花猫则是一瞪眼，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秦只开心地将房产证收入包中，感激地看着馆主。

　　“你现在还是打算要将此地改成麻将馆么？”

　　“对的。我想清楚了麻将馆是一定要开的。不过…”秦只话锋一转，“我深深觉得时间馆和麻将馆一起开也是可行的。我们可以叫做时间麻将馆。”

　　三花猫一副被噎住的神情。馆主则是早有预料，不再劝她。

　　秦只看着外头的大院子，屋里的一群实际身份不明的生物。喜欢织毛衣的美男，虽是只能看不能摸。不说话不睁眼时外表很萌的宠物，虽然张嘴就骂她。爱看电视剧爱打麻将的小少年，偶尔看起来有些不正常。以后的生活大概会很精彩吧？

　　苦逢春将秦只领进一个不大的房间，半开的窗子里伸进了槐树的枝桠。秦只瞧见枝头的花开得好看，伸手就摘了一朵下来，没注意到那枝桠微抖了一下。苦逢春见状，打了个冷颤，却又忍不住笑开了花。

　　“你高兴什么？”

　　“主人的手上的皮被你扯掉了。”

　　“你是说这花是馆主手上的皮肤？”秦只有些惊讶。

　　苦逢春点点头，又见秦只有些惶恐，不由出声安慰：“放心啦，这个不疼，我也拔过的。不过主人不让我拔。”

　　想象一下皮肤被扯掉的痛苦，秦只看着手中的花感觉有些牙酸。苦逢春伸出自己的手，在秦只眼前晃了晃，顺便扯掉了他手上的倒刺。

　　“你看，一点也不疼。我喜欢扯着玩。”

　　秦只有些无奈，倒刺和皮肤完全是两回事。这个苦逢春，吓死她了。

　　“所以馆主是槐树妖怪么？”

　　“嗯。主人已经活了快千年了。他的本体在这里，所以没有办法离开时间馆。”

　　“难怪说是老妖怪。”秦只了然的模样。

　　“不要说主人老，他不喜欢听这个字。他说过，人固有一死也固有一老，死可能是神仙也不例外的路。但老这个字，放在妖怪身上就是一种羞辱了。”苦逢春一本正经说着，秦只想象了一会馆主说这话的样子，也很是美感。

　　“那虎二叫他老妖怪，他不生气么？”

　　“没关系。”苦逢春似乎想到了某种画面，乐呵呵地开口。“三花猫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主人收拾一次。”

　　“那你呢？是神仙还是妖怪？”秦只看向苦逢春，满是好奇。

　　“你看这个。”

　　苦逢春摊开手，手中是他刚刚扯掉的倒刺。那些倒刺已化成牙签粗细的枯枝。

　　“你也是树妖？”秦只拿起那枯枝，却一碰就化成齑粉。

　　“我是枯木成精。主人在三百年前分了他一脉精气给我，我才成了妖怪。不然，还是根烂木头呢。只不过主人给的精气也撑不了多久了。”

　　秦只不由感慨，馆主这个妖怪也挺有人情味的。也是，不然也不会开了一个时间馆供人穿越还不收手续费了。只是苦逢春的心态不好，要开导开导她。

　　秦只摸了摸苦逢春的小脑袋，两个人的个子差不多，让她有些费劲。“什么烂木头，别把自己想得那么糟糕。现在很多枯死的木头也很有价值呢。被人做成雕刻之类的，可以卖很多钱，有了钱就可以打麻将......”

　　“那你把我卖了吧。我们就有钱打麻将了！”苦逢春的丹凤眼瞬变成星星眼，充满了对麻将的期待。

　　“把你卖了，你还怎么打麻将？”

　　“也是哦。”苦逢春陷入了卖自己和打麻将的苦闷之中。

　　秦只摇摇头，这孩子三百年的妖怪？三岁的妖怪还差不多。想到此，秦只忆起苦逢春开口问林渊要过的代价。

　　“对了，你之前问林渊要的什么代价怎么没要了？那个对你有用么？”

　　“有用的。只要他把他的故事给我，我听了开心，说不定就会长出花来。只要长出花，我就不会变成枯木了。主人给我取苦逢春这个名字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我还是喜欢这个月叫夏夏。”苦逢春边说边手舞足蹈，看上去就是个小孩子。

　　秦只脑补了一下苦逢春头顶冒出一朵花，不由恶寒了。

　　“可是他还没给你他的故事啊。”

　　“他还会再来的。”

　　“也是，他还要和赵羡鱼一块过来的。”

　　秦只点点头，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苦逢春却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他说林渊还会再来，并不是那个意思啊。苦逢春离开轻带上门，秦只看着简单却整洁的房间却有些睡不着。

　　淡淡的月光洒在槐树上，一同送进了半掩的窗子里。秦只盯着那根枝桠出神，慢慢的，枝桠似乎幻成了馆主修长的手臂朝里延伸着。秦只吓了一跳，将原本半掩的窗子一关，压在枝桠上，她听到一声轻哼。枝桠仍是那根枝桠，没有半点变换成手臂的模样。秦只反应过来，赶忙将窗子拉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

　　“馆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压着你的手的。”

　　道完歉，看着眼前没有动静的树枝，秦只只觉有些好笑。瞥到刚刚被她摘下的槐花，秦只拿起槐花轻轻放于枝头，假装自己没摘过一样。

　　一番折腾，秦只原本淡薄的睡意更是消散。漫步至厅堂，只见馆主半斜在椅子上，一手撑头，睡着的模样。秦只悄悄靠近，睡着的馆主身上透露出些淡淡的疏离，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竟是另外一番风情。秦只有些感慨上天不公，不过一只槐树精，竟然给他这副相貌，又转念一想，妖精大概化形之类的是可以自行决定的吧，她心中稍微平衡了一些。

　　秦只脑中突然记起扯下的那朵槐花，见馆主并无动静，她悄悄掰起他的手指看了看。骨节分明纹路清晰的手指没有半点被拔掉倒刺的痕迹。秦只正腹诽着莫非苦逢春哄骗她，余光却瞥见黄铜古镜透着微弱的光芒。远远一瞧，里头竟是赵羡鱼那个时空仍在继续。

　　那微弱的光让人看不太清，秦只好奇地凑得更近些。里头的时空已到了赵羡鱼高考填写志愿的日子。看上去和先前完全不同的赵羡鱼，已有了追林渊之时的神采。秦只清楚的看见赵羡鱼在志愿表上填完西大金融后便离开了。她安心想到，接下来只要林渊去西大找到赵羡鱼，一切就能圆满了。秦只正准备离开不看，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窜到了赵羡鱼填写志愿的电脑上。那分明是之前欺负过赵羡鱼的三个胖女生。

　　“西大？她干嘛去那么远的地方？”

　　“估计是分数只能去那里吧。我们给她改了吧！”

　　“诶，这样行吗？”

　　“有什么不行，看我的。”

　　赵羡鱼根本没有注销自己的账号，三个胖女生直接将所有的志愿全部改成南大。

　　“南大金融系分数可是出了名的高，等着看她落榜吧。”

　　三女生笑得幸灾乐祸。秦只瞧见这一幕，一股怒火从脚底窜起。她想也不想，伸过手去，一心要将镜中那三个女生给拽出来，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穿过了镜面，身体也被一股力量带着往镜子里钻。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秦只被另一股力量生生拽了出来。不知何时已醒来的馆主抓着秦只的衣领，就像提着一只小鸡仔，秦只背对着他，只听到一句疑惑。

　　“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