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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宁静致远(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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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净儿的名字确实是取于此处。”我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银发银胡子的老人穿着一身白袍,一尘不染地从绣着兰花锦织屏风外走进来。
我知道他是我的外公,是离世尘虚谷的谷主,世人皆叫明老先生,他还有一个外号叫隐逸居士,本名叫明若虚。因他除却有一身好武艺与一身让人起死回生的高超医术外,还可以知人天命。
跟在外公身后的还有一位老人,他穿着华贵的锦袍,玉冠束发,头发半花白,精光毕露的一双眼眸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
我卷着被子,半眯着一双睡眼惺忪的眼睛,嘴里含糊地叫:“外公、爷爷早安。”
我的外公随即就哈哈大笑地挪近床沿来,他放下手中的胡子,伸手连被把我抱进怀里,宠爱地轻掐我的脸颊说:“净儿,你还早安,现在午时都快来了。”
我眨着眼睛看向内室里惟一的花格子窗,院子外的风拂动窗纱,日头偷偷地爬了进来,落到檀木的梳妆台上,台子上的妆匣子散开来,一串珊瑚头饰被照射出一阵华彩。
我继续打着呵欠,双手缠着头顶的脖子,枕着身后的胸膛继续迷糊说:“外公,净儿还觉得很困。”说着就闭上眼,装着睡了。
“碧荷、踏雪,小姐要梳洗。”我听到近乎没有的脚步声向床榻靠近,听到咚咚的水声。
一块暖暖的湿帕子触到我的脸孔,轻轻地擦拭着。帕子离开之时,我再也装不下去了,睁开眼帘,看到外公拿着一盏玫瑰花露往我嘴里送,说:“来,净儿漱口。”
我顺从地细含了几口玫瑰花露慢腾腾地洗漱着口腔,一名青衣女孩拿着一个铜盆子近前,我把漱口水吐掉,外公从另一名粉衣女孩手中接过绢帕为我抹着嘴角边儿。
“准备膳食。”两名女孩领命,福身一礼后退下去了。
外公把我身上的被子扯掉,在床边的矮榻上拿过衣裳,中衣外衣一件件为我穿上,小脚被拉到他腿上,套上粉色的绣花鞋,祖父递过一把玉骨子梳,他认真地为我梳着满头长发,拿过银白色的发带认真地为我编着小辫子。
我手上拿着一面兰花绕蔓的镜子,镜子没有我想像中的模糊,是一面水晶镜子,比不上玻璃清晰,但依然能清楚地看到镜中那张稚气的小脸,小脸上镶嵌中一双蓝宝石的眼眸,水润亮泽,熠熠生辉,这股熟悉让我裂嘴而笑。
“外公也爱在娘亲幼时为她编辫子吗?”
镜中的老人乐呵呵地笑着,把手中的发带结成蝴蝶结别好在辫子上,把我的身子转过,欣赏地说:“净儿可是错了,外公可是从来未为你娘亲编过辫子。”
我眨动着不解的眼睛问:“为什么呢?”
他继续笑着说:“因为你娘亲自小懂得自个儿打理,而我们的净儿除了不懂得如何穿衣服外,更是不会编辫子,如果没有人为你打理,你就乐得塑性顶着一头长发。”说着轻点我的鼻端。
我听后也乐呵呵地笑着点头,这种里外三层的衣服穿起来确实头痛,那个头发实在太长了,从出生至今,古代的人认为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所以不可随意剪发的,只是每年略略修修发尾了事。
午膳是在宁净轩用的,坐在自己屋子的花厅里,圆桌围三人,刚才青衣跟粉衣的两个女孩在一旁侍侯着,膳食清淡中带着药味儿,淡淡的药香毫不影响食欲,比宰相府里每日送来的膳食要可口美味得多。
“净儿觉得今天的膳食如何?”外公问。
我毫不含糊地赞口说:“好味,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一直很小开腔的祖父说:“那就留下明方吧!”
我含着饭粒问:“是新来的厨子吗?”
外公夹过一块兔肉往我碗里送,低首笑说:“也可以说是厨子。”
“他是外公的人。”我听到他叫明方,那么就是尘虚谷的人。
“嗯,是外公的徒儿。”说着,指着身旁的青衣跟粉衣女孩说:“青衣的叫碧荷,粉衣的叫踏雪,也是外公的徒儿。”
我惊讶地看着外公,停下手中的筷子,不解问:“外公,为什么呢?”
“净儿忘了,你是跟外公姓的,是尘虚谷的人,自然用的也是外公的人。”
我嗫嚅地看向祖父说:“爷爷……”
祖父却毫不在意地说:“既是明老先生的意思,本相没有任何意见。”
“兰芯阁内不宜有闲杂人,有劳宰相大人你好好配合了。”
只见祖父两眼精光地直射向外公说:“本相答应了明老先生的事,就必信守诺言。”说完,祖父夹了块鲜笋到我碗里说:“这是明都最有名春笋,产于长源坡下的竹源谷。”
“竹源谷是个好地方呢!”外公在一旁漫不经心答着。
“竹源谷都种满竹子吗?”我奇怪地问。
“可不是,竹源谷于去年四月之时被皇上赐予六殿下,如今已是皇家别苑了。”祖父拿过杯子细呷一口。
我却闻到阵阵的酒香味,我好奇的睁着大眼,细细吸了一口,裂嘴问:“竹子青青的味道?这酒叫什么来着?”
祖父这回难得笑呵呵地回答我:“这酒的名字叫竹叶青。”
看来无论是那个时空都离不开那几个名字。我只知道竹叶青是一种白酒,入口软绵绵,后劲却非常大,平常只是小啜几口为佳。
“是竹子酿的吗?”
这回答的是外公:“栀子、广木香、砂仁、公丁香、竹叶、白菊花、零陵香、紫檀香、当归、陈皮、德合滁州小黄米等,接近几十种珍贵材料酿制而成的。”
“外公也爱喝。”以我所知外公他不大爱喝酒倒是好茶。
祖父却说:“你外公除了爱女儿家的桂花酿外就只爱竹叶青了。”
“倒是宰相大人知之甚详。”低头看我早已停筷问:“净儿都吃饱了吗?”
我点头道:“吃饱了。”
他说:“那好,碧荷带小姐到少爷的院子去,今日明某要与宰相大人痛饮一翻。”说着视意踏雪为他斟酒。
青衣女孩把我抱在怀里,眼前的碧荷与哥哥一般的年龄,还只是个孩子,她把我抱得刚好,不紧不松,走在游廊上,我对她说:“你大概累了吧?我可以自己走。”
但她依然抱住我说:“碧荷不累,我自小习武,小姐你那一点重量难不到我。”
我这时才发现她脸不红,气不喘。
“能飞吗?”
她低头看我睁着一双好奇大眼,忍不住偷偷笑说:“是可以,但师傅交代,小姐身体虚弱不宜有剧烈动作。”
平时接近用二十分钟才到的,这会儿只用十分钟就到了哥哥的宁远轩。未走进院子听到刀剑的碰击声远远传来,进院子后,转过游廊,透过几丛梅树看到练武场上两条身影正在挥剑双击着,一白一灰,互不相让地出击攻守。
我伸手拔开梅枝,指着那灰衣男子问:“碧荷,那就是明方吗?”
身后的人说:“是,这是大师兄。”
“他的武功似乎很好。”两人骤眼之下似乎不相上下,只是认真看就能看出哥哥打得力不重心了,而灰衣的明方却是挥洒自如得仿似无关紧要。
身后的人点头说:“嗯,大师兄的武功在江湖上略有薄名,不过,少爷的身手已是不错的了。”
“是吗?”我回头,拽着碧荷的衣襟问:“碧荷可有银两?”
她惊奇地看着我问:“小姐拿来何用?”
“先拿出来再说。”
碧荷从腰间的荷包袋里拿出一颗碎银递给我,我对她说:“再往前五步试试。”碧荷听话地往前五步。
瞄准,发力,碎银准确地向场中的两人扔去。
我以为不够力度,但很抱歉刚好目标直往两人英俊的脸孔,我奇怪地看着手臂上的一片青色衣摆,明白过来,乐呵呵地看着场中两人突然挥剑往我们这个方向。
“叮”的两声响,两颗碎银被两把长剑挥到不知何处去了,我捂面对碧荷道:“银子值多少钱?要是值很多钱的,我们去捡回,你说能找到吗?”真是罪过罪过,我忘记了那两块小石头是银子来的。
下一刻我被抱到一个熟悉的怀抱,我抱着他勃子说:“哥哥那是银两呀?你怎么不看清楚就乱挥呀?”
哥哥闻言乐呵呵地笑了,他低首抵着我的额角说:“一会儿哥哥叫江正捡回来行不?”
我点头,看向已近前的灰衣男子,对他露齿一笑说:“你是明方,能做一手很好的菜。”
他对我扯着淡淡的笑容,颔首道:“是,小姐,我是明方。”
哥哥却说:“昨晚你跑到樟树林那边,看到的人就是明方他,想是天黑黑的,吓着呢?”
我奇怪地看着明方,他却点头称是,我向他伸出手,他有点莫名地看着我,我拽着他的衣袖子说:“明方,你抱抱我。”他有点手拙地抱了。
是他,他身上有着青青的草味,淡淡的,而且还混和着汗水味。果然,明方为难地说:“小姐,明方刚练武来,身上正汗酸着。”
我细细地吸了一口,看着他点头认真说:“确实是汗酸味。”回头看着哥哥摇摇头说:“哥哥还是不要了。”然后轻扯开明方的手滑下地来,说:“我自己来。”
结果惹得三人乐呵呵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