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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千头万绪 ...

  •   慕蘅被顾攸景带走,“城门事件”落下帷幕。无论这件事背后隐藏着什么,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人都知道,慕蘅或许只是一颗不能自已的棋子,而这件事或许也只是一个开始。
      事实也确实如此。
      “城门事件”发生后次日,有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突然在瀚都传开。据传,为了这次久违十年的五国会盟,本已极少露面的大瀚上皇宗正胤亲自出面,择令水利工程司早在今春三月便开始在掬水池畔营建戊台,以贺此次会盟。如今,会盟日期渐近,戊台也几近完工。然而,昨晚深夜接近凌晨时,却突然遭到一群身穿夜行衣的黑衣人袭击,黑衣人从掬水沿岸侵入,无声无息地靠近营建工房,迷倒了所有轮值的兵士和工人,并趁着夜色,将所有工具全部丢入掬水之中,最后,更加残忍地割下了数十个工头的头颅,将它们堂而皇之抛洒在已近完工的戊台之上,那些头颅俱被一刀割断,如被快刀屠宰的牲畜一般,横七竖八地乱扔在戊台上,鲜血浸透玉石,顺着缝隙直流到高台边缘,血一滴一滴自数十丈高台缓缓落下,其场面之凄惨,令人不忍睹闻。
      君沐华站在围观的人群最后,在她视线所及的范围之内,除了近在眼前的围观人群,整齐肃然的兵士,最突出的就是半里之外的巍巍高台,以及此刻正站在高台之上的那两个人。
      事急从权,半里戒严。
      宗正瀚在今日凌晨便下达了紧急的命令,据言,他也是赶到现场的第一人。并且至今也未离开。
      至于高台上的另一个人,君沐华只看一眼,便知那是忻云萱。他们两人站在戊台之上,互相之间并未交流,甚至连眼神的交汇似乎都没有。然而,此时此刻,忻云萱能出现在这里,似乎本身已经说明了什么。
      君沐华默默闭上眼,为那些无辜丧失的生命,更为他们至今安在的亲人。
      “君……君姑娘?”
      有人在君沐华身后迟疑地开口。
      君沐华已经转身离开了人群。听见这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她慢慢回过头。
      “果真是你!”声音的主人十分惊喜。
      君沐华看着渐渐走近的年轻男子,两年不见,这人似乎变化不小。曾经现于眉目间的张扬与自傲化为了举手投足之间的内敛,曾经的嬉笑怒骂恣意任行似乎也被小心翼翼的不行于色所替代,虽然刚才那一句,君沐华确实能感受到他来自内心的惊喜。
      “修……忱?”君沐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人。
      “我们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我一直记得云雾——”
      “大人,公主有请。”这一声十分急促,甚至有些突兀地打断了修忱的话。
      修忱闻言,只略点点头,继续道:“当日,我与殷将军赶至云雾山,不想竟大局已定。战争结束后,直到府中小吏呈上画像,我才知,是你一手力挽狂澜,彻底扭转了局面。君姑娘,我……”
      修忱眼中泛起激动,像是实在难以表达当日知晓整件事时那一刹那不可言说的心情,沉吟片刻后,他立即向后退了几步,郑重向君沐华拜了三拜,“谢谢,谢谢你的及时出手。”
      君沐华静静地看着他。她知道,他此时的激动是真,感动也是真,感谢更是真。因为当日她的及时出手,阻止了辛家残余势力继续扩张壮大,换言之,她熄灭了辛家最后的一丝火种。所以,修忱才会如此感谢她。
      但,君沐华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愿回想起那件事。
      那件事是她心里的一抹殇。每每午夜梦回,那些因她而倒下的人,还有因她而流的鲜血总会无孔不入地钻入她的梦里,向她质问,拷问她的良心,直至她从噩梦中惊醒。
      “修忱,你该走了。”君沐华没有回应他的感谢,她只是越过他,看向了他的身后,以及更远的地方。
      这时,戊台之上的忻云萱终于转身,看向了人群后的他们。
      二人目光交汇,君沐华浅浅一笑,随即不再迟疑,再次转身离去。
      “修忱,昨日有位朋友送了我一句话,今日我也将这句话送给你,以全我们街头初见。她说,‘瀚都大,居不易’,其中深意,你自知晓。望你珍重。”
      君沐华的话很轻很浅,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周围的喧嚣所吞噬。但修忱却在原地一直站了很久,直到君沐华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直到又有人再次提醒他。
      “大人,公主有请。”
      掬水沿岸半里多森林,不同于苍尔的秀丽繁茂,这里的树木高大古朴,苍劲挺直,似乎无论再怎么凛冽的寒风,也难以撼动它们半分。
      君沐华一边琢磨着戊台之事,一边思索着到底该怎么找出永夜城的人。此时她心中虽然没有明晰的想法,然而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件事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或许戊台之事同慕蘅被抓的事一样,幕后之人所要达到的目的……
      “簌簌——”
      “谁?”
      君沐华确信,从这封信帖在她眼前出现再到落入她手中,几乎只有眨眼的时间,那个人不可能如此快地离开,而且她也没有察觉到四周有任何的细微异动。
      “这是什么?”
      君沐华目光扫过树林,继而看向了指缝间的信帖,心中快速掠过另一个想法,如果给她送这封信帖的人远在半里之外,或者更远,那么,会是谁?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当即,君沐华立刻将信帖往怀里一收,飞身开始追逐。
      沉茗沉默地将信帖放回桌上。此时,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来得莫名,然而却十分强烈。他觉得,从这一封信开始,他们似乎将要开始揭开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秘密。而且因为那个秘密,才造就了现在的他们,或者说,因为那个秘密,促成了他们所有人在临渊大陆的相遇。
      丰华阑静静地凝望着窗外。沉茗看着他,就像以往的很多时候一样,等待着他的开口。
      良久,丰华阑转过身,却没有看沉茗,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门口。不久,沉茗听到,有清晰的脚步声渐渐走近。接着,门口出现了一个少年的影子。
      周成衍只身一人走近,手上同样拿着一张信帖。然后,他走到桌旁,将信帖同样放到了桌上。
      “不久前,我收到了这个。”周成衍看着丰华阑道:“但是,我并不打算按照上面说的做。”
      “你想怎么做?”丰华阑问。
      “我想把它转送给一个人。”少年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丰华阑继续问:“什么人?”
      周成衍毫不犹豫地答:“一个与穹原无关的人。”
      丰华阑拿起信帖递还给他。
      “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吗?”周成衍低头看着那封信帖,“还是,你已经猜到了我要将它送给谁?”
      “是,我猜到了。”而且,我也猜到了你这样做的那一点私心。
      沉茗站在桌子的另一侧,略带一丝兴味地看着眼前一高一矮的两个人。他没想到,仅仅几天的相处,周成衍直到现在似乎仍然十分信赖丰华阑。听他的语气,好像心中早有了决断,来这里似乎只为了求一个肯定。
      周成衍忽然浅浅一笑,仿佛明白了丰华阑未说出口的那一层意思。他接过信帖,微笑地向两人行了一礼,道:“我想,那些人根本不会在意我的这个举动。”
      “你心中清楚明白?”
      是,我心中十分确定,穹原不可能胜出。不过这句话,周成衍没有说出来,他也确信根本没必要说出口。眼前的这两个人想必早已看清了他的来意,又怎会不知晓他此时的想法?于是,他只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告辞。”
      少年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丰华阑拿起桌上的另一封信帖,悠悠看了沉茗一眼,忽而问:“你猜,瀚都会有几个人收到这样的信帖?”
      几个人?
      沉茗蹙眉,他的意思难道是,最终踏上那戊台的人不止五个?
      沉茗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但直觉告诉我,或许会是六个。”
      丰华阑突然神秘笑了笑,“那么,第六个人,你认为是谁?”
      会是谁呢?
      君沐华虽然已经猜到了来人的来历,但她还是很想知道来人到底是谁,以及他为何要将信帖送给她。而且那人似乎特别好心地给她留下了不多不少的蛛丝马迹,让她一路从城外西边的掬水河畔追到了东边的枕苏山。然后,却又突然地失去了踪迹。
      君沐华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她发现,她再次陷入了一种被动的包围中。
      枕苏山连绵起伏,方圆数里,来往不闻人声。山南山北被似驼峰般的大小山峰隔绝,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风景线。正如流传的那句谚语,“山南不知山北,河东不如河西”,指的就是瀚都城外的两个地方,掬水与枕苏山。
      聂敬能够感受到苍黎的心最近似乎有些摇摆不定。因为自来到瀚都后,这已经是苍黎第三次来枕苏山。虽然他的面容神情一如以往,从没露出过丝毫破绽,也让人看不出丝毫异常。
      苍黎喜欢从山北攀登,沿着崎岖不平的小道一步一步慢慢往上走,登至顶峰后,再一步一步慢慢返回。一路上,他的话不多,仿佛只把每一次当做最平常的散步。
      但聂敬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因为,齐萦就在枕苏山。而苍黎也一直回避看向山的某一处。
      “阿伯。”
      苍黎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人也转过了身,“不久前收到的那封信帖,上面所说的事,你怎么看?”
      聂敬脸上向来没有多余的表情,此刻却略想了想,才道:“或许是一次试探。”
      “什么样的试探?”苍黎的目光转向半山的某一处。
      聂敬心中迟疑半晌,道:“臣……不知。”
      苍黎没有再问,他只是笑了笑,那笑仿佛没有任何意味,但似乎却又让人不得不在意。
      聂敬只觉自己心中不由一跳。
      接着,苍黎很快转身,拐入另一条山道,而山道的尽头正是齐萦所在的地方。
      这一天,同样收到信帖的还有两个人。
      掬水河畔。
      两个人,不远不近地站着,手上拿着相同的信帖。
      “太子认为这信上所说的事是否为真?”
      宗正瀚将手掌摊开,任风将那信帖吹走,“公主认为呢?这次会盟,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忻云萱嘴唇微动,目光却一直紧盯着那飘入河中的信帖,“忻宁国小势弱,恐怕入不了他们的眼。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忻宁只求一隅的安稳。”
      “一隅的安稳?”宗正瀚低低地重复着这句话,“公主当真以为能求仁得仁吗?”
      忻云萱正面迎上他的打量,“太子也知,这并非是以为的问题。忻宁目前局势平稳,国民生有所依,老有所养。本宫想要的只不过是依旧保有这份宁和。”
      安宁和和平,是忻宁所需,也是我之所需。所以,忻宁不会参与这一次的竞争。
      “那么,公主请便。”说完,宗正瀚即刻抬步向忻云萱身后的方向走去。
      忻云萱微微俯身,然而却没有看向后边。尽管身后,不停有纷乱嘈杂声传入她耳中。
      “大人,河里突然漂上来一个人。”
      “咦,是昨天休值回家的工头之一,他怎么被人丢进了水中?”
      “……你确定?……这人泡得都有点变形了……”似乎有人在询问。
      另一人立即答:“我确定。他昨天早上才离开。难不成……”
      “嚷嚷什么?赶快把人捞上来!”
      ……
      忻云萱静静听着身后的议论,目光随着那漂远的信帖越飘越远。
      “你们是什么人?难道认为我当真如此好欺吗?”君沐华懒懒地站在正中,睥睨的眼神一一扫过包围上来的黑衣人。
      “哼——”
      某个黑衣人冷笑一声,“动手吧!”
      “够爽快!”
      君沐华说着,抢先一步对着说话的黑衣人出了手。
      黑衣人的武功招数极似那夜密林截杀她的永夜城的人,然而反应和速度却又明显不及……至少现在,在应付他们的同时,她仍有余力思考他们的来历。如此的话,那么,刚才送信帖给她的人或许根本不是他们。但是,那个人为什么要将她引到这里?
      心头谜团越来越多,黑衣人的攻势也越来越急。
      事实上,在那次密林截杀之后,闲暇之时,君沐华曾仔细分析过那些人的武功套数,虽然她找不出任何的特点,但是她也相对应有了一些应对的想法。今天,她想,这是个机会,她可以在这些人身上验证一下。
      “你们分明挟势而来,我与你们有仇吗?”
      “有仇?”依然是先前与她对话的人,“当然有!”
      君沐华冷冷反驳,“可我却不记得何时得罪过你们!”
      “你的确没有得罪过我们,但有人却得罪了我们!”
      “是谁?”
      那人咯咯一笑,脸上显出一种古怪又扭曲的神情。
      君沐华脸色霎时一凝,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人的语气如此愤愤,他到底要干什么?
      “是谁?那就要看看你,今天是否还能有那样的好运,能够逃出生天!”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就在那人开口说话的同时,君沐华看见那人迅速地抬起了一只手,指缝间夹着的,赫然是两个如同石子般大小的炸药。
      君沐华的心蓦然一沉。
      然而,那人却没有再给她反应的时间,抬手出击,炸药离手,一气呵成,瞄准的目标正是处于靶心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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