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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城门拦截 ...

  •   次日,天气爽朗,暖风和畅。
      燕归很早便爬上了枕苏山巅,环望四周,云雾如海,一片苍茫,似乎连初升的日光也被云海隔绝在了另一重世界。四面只闻风声。
      有脚步声渐渐靠近。
      燕归凝神去听。那脚步声稳而轻,气息敛而纯,且都已接近极致,显然是个当世的一流高手。若非他刻意而为,燕归知道,她定然不可能这么快察觉他的出现。
      “国师。”
      燕归先行了一个标准的朝堂之礼,接着,立刻敛袍微揖,行的却是所染山的弟子之礼。
      “师伯。”
      闻人越的影子从云雾中一点一点慢慢显现。
      燕归忽然觉得自己的喉咙似乎也渐渐紧了起来,她无声地咽了咽,身子躬得更低了些。
      闻人越仿似根本没注意到燕归的弟子之礼,淡淡问:“是你找我?”
      燕归道:“晚辈作为姑姑的半个弟子,有些事情想要告诉师伯,所以才会特意给您送去笺帖。”
      “什么事?”
      燕归行礼毕,略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晚辈前几日偶然得到了一幅画,发现画中暗藏玄机。于是,晚辈私下派人查了查,终于确定了那画上的人到底是谁。”
      冷厉的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到燕归身上,燕归慌忙垂下眼,心中却又是一颤。果然,对于闻人越这样的人来说,这种无声的质问更加让人不寒而栗。
      “那画中人虽久未露面,然而自去年底到今年夏日,晚辈曾远远见过两次。据说,他自称墨诔。”
      闻人越眼中终于起了微微的波动,不过这一切,正低垂着头的燕归不可能发现。但是,她很快便听到了闻人越的问话,“那副画,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燕归眼中微微一闪,诚恳道:“不久前,晚辈在途经沥阳时,遇到了两个年轻的少年,我从他们身上搜出了那幅画。”
      闻人越淡淡地看向燕归。
      燕归见此,立即掏出画递给闻人越,有些紧张地期待着闻人越的反应。事实上,这是她第一次独自面对闻人越。即便她幼时几乎跟随姑姑燕霜竹一起长大,但是她却很少从姑姑口中听说她这位师兄的事,更不知到底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尽管那时,他的声名已经响彻临渊。但是此刻,或许早在闻人越出现的那一刻,她心中的惴惴就已经告诉了她,她面对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你查不到的。不要再费心思了。”闻人越双手轻轻一合,霎时画纸成屑,随风开始飘散,“若有空,不妨去所染山,多陪陪你姑姑。”
      燕归眼看画纸渐渐飘远,心中不甘直冒上头,她来不及思索,有些话便脱口而出,“我知道仅凭一幅画的确可能查不出什么,但是我认识那两个少年,我可以从他们身上入手,一定能查出更多的信息。”
      “就凭你?”
      这句带着深度嘲讽和不自量力意味的话,让燕归瞬间愣在了原地,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察觉闻人越已经转身,准备离开。
      枕苏山巅另一处。
      “母亲,怎么啦?”
      顾长思的目光不由瞥过母亲手中正拿着的那一小片纸屑。
      顾太夫人祁眠从怔愣中回过神,她将那一小片纸屑递给他,问:“这,你看见它是从哪里飘过来的?”
      顾长思指着东边,“从那边,随风吹到了这里。”
      “哦。”祁眠喃喃地低下头,半晌,抬起头,再没看那纸屑一眼,只是目光中似乎闪过了一些什么,“丢掉吧。”
      顾长思张开大拇指,被夹在指缝间的纸屑随之飘走。
      祁眠浅浅笑了笑,拽着顾长思的手,立刻开始往下走。
      顾长思回头朝东边看了一眼,左手反握住母亲的手,领着母亲一同下山。刚才那一刻,就在他回头去看时,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到母亲拽着自己的手似乎颤抖得十分厉害,而且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母亲内心带着一丝绝望的呼喊,“不要看,不要回头去看,快点离开,永远也不要与他们再扯上关系……”
      闻人越已经离开。
      可燕归还站在那里,半分也未动。
      顾攸景从一条并不怎么显眼的山间小道慢慢转出,看见燕归这幅样子,直接越过了她,走向云海一侧。
      “你来晚了。”燕归转身,看着他的背影道。
      “是吗?”顾攸景轻声道:“难道我此时出现,不在女官的预料中?”
      燕归回答得很直接,“在。”
      顾攸景神情平静,眼波无澜,“但是,今天枕苏山也的确热闹。或许来晚的不止我一人。”
      燕归却突然话题一转,神情肃目道:“关于那副画,你查出了什么?”
      “没有。”顾攸景很快说出了答案,“除了那画上人,查不出任何东西。”
      燕归上前几步,与顾攸景并列而立。
      “真的?”
      顾攸景平静看向她,“假的。”
      燕归同时看向他,然而只坚持了片刻,她就移开了目光,“我不相信。”
      “随你。”
      顾攸景的离开,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
      燕归仔细回想着刚才闻人越的一言一行,她想,她今日还是有收获的。随即,燕归拂了拂衣袖,也离开了枕苏山巅。
      巍峨质朴,大气厚重。瀚都的城门有一种深深的沧桑历史感,正如同这座一直屹立的千年古城一样。
      “传言,有一种酒,只有瀚都才卖,整个临渊别无分号,但却是很多人的心头所爱。只要喝过它的人,都只会用两个字来评价它,那就是——神奇!”秋泓眉飞色舞地说着,好似鼻尖已经闻到了那浓烈的酒香。
      沉茗笑笑,也道:“那酒的确独特,入口粗砺,再细细品味,却又觉得似乎有万般滋味一起涌上心头,通过周身的各处筋络,齐齐地全部钻入了你的口中,酒香凛冽几乎极致,恰如它的名字“碧落烧”一样,让人印象深刻,回味无穷。”
      说完,沉茗和秋泓两人同时看向了君沐华,果然见君沐华眼含期待,问:“真的?”
      秋泓只笑不语。
      沉茗同样如此。
      接着,君沐华很自然地将目光转向丰华阑。
      丰华阑知她嗜酒,不过这样的情绪外露,似乎并不常见,那样非常渴望却又带点微微的紧张与期待的目光,的确难得。于是,他轻轻点点头,“真的。不过那种酒,沉茗府中藏有许多,并不仅仅只有这里才有。”
      “哦?”
      秋泓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沉茗轻瞥了她一眼,笑道:“数年前,角羽在游历途中偶然认识了酒的传人,二人相谈甚欢,之后,二人一起到了无垠城,我百般恳求,所以,之后那人亲自酿了二十坛,送到了无垠城。”
      “角羽……”君沐华低喃着这个名字,接着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另一个人,墨诔。他和永夜城一样神秘,如果通过……
      然而,有人打断了君沐华的思索。
      “君姑娘。”
      慕蘅只身一人,从城外的小道上渐渐向他们走近。
      君沐华当即跳下马,立在马儿一侧,她注意到,慕蘅的步伐虽然很平稳,步调却有些急促。
      “我有话想跟你说。”
      慕蘅眼角余光扫过君沐华身旁三人,突然问:“祁熠呢?我听说他跟你在一起。”
      “你想找的是他?”君沐华不意外在这里恰好遇见慕蘅,然而令她讶异的是,慕蘅第一句话竟提起了祁熠。
      “也不完全是。”慕蘅不知怎么心中忽然平静了下来,尽管从山上拾到那片纸屑开始,她的心绪一直有点浮躁。
      “我的确有些话想问他。但其实,我也一直在等着你的出现。”
      “为什么等我?”君沐华问。
      虽然她们相识时间很短,君沐华却能感觉到,她们之间已经建立了一种信任感。而这种信任感,首先是源于慕蘅。在她们并不算多的相处中,先放下戒备的人是慕蘅。
      慕蘅看了她许久,然后缓缓笑了笑,才道:“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说,瀚都大,居不易。”
      君沐华看不穿她的眼睛,自然也看不懂慕蘅眼中这一刻竭力想要隐藏的东西。但她希望慕蘅能感受到她真挚的感谢。
      “无论如何,谢谢。”君沐华仰头看了看城门上篆刻的“瀚都”两个字,不禁微微摇了摇头。
      “还有……”君沐华最终还是没有再开口。或许是她多虑了。慕蘅这样的女子,聪明果断,意志坚定,即便在这“大不易居”的瀚都,她也一定懂得如何保全自己。
      “再见。”轻轻的两个字说出口,慕蘅立刻越过了四个人,直接朝城内走去。
      “等等。”
      这一声隔空传音气势十足,声音浑厚而响亮。一时间,不仅吸引了君沐华四人的目光,同时也成功地让幕蘅停下了脚步。
      来人是闻人越。
      虽然不知他那句“等等”到底针对的是谁,但是,当闻人越自出现在所有人视线的那一刻开始,闻人越的目光便一直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沉茗默不作声地走到丰华阑身侧,低声道:“你知道闻人越为何而来吗?”
      “自然是有所图。”丰华阑神情淡淡道:“但他想要的答案,我也无法告知。”
      无法告知?
      沉茗回味着这四个字,慢慢退回到另一边。却见秋泓突然凑了过来,“城主,我有一个消息要同你交易。你有没有兴趣?”
      沉茗没有任何的迟疑,直接问:“什么消息?”
      秋泓示意沉茗靠近。
      沉茗环视四周,眼睛在君沐华身上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大跨步走到秋泓身边。秋泓有点不耐地拉过他的手,在他手上无声地写了三个字,接着问:“别磨蹭了,怎么样?”
      沉茗若无其事将手抽回,“成交。”
      “那好。”秋泓得意地朝君沐华眨了眨眼,“烦请城主不日派人将府中珍藏的二十坛‘碧落烧’送到留音阁!”
      沉茗微微笑着,笑意有点让人难以捉摸,这样的神情,竟有几分像顾攸景,然而沉茗从来身姿磊落,眉目间也自是一片坦荡,并不会让人觉得深沉。
      “好!”
      君沐华忽而注意到了另一个似乎有点僵硬的背影。自闻人越那一声出口,慕蘅一直没有动,然而整个人似乎从那一刻开始便僵住了。
      “我听说你们二人刚刚离开一叶岛?”
      沉茗再次不动声色地走到丰华阑身侧。
      丰华阑答:“是。”
      “那么,一叶宗主可在岛上?”
      “家师很少出岛。”
      “很好。”
      闻人越说完这两个字,便径直进了城。从始至终,他的目的似乎很明确。
      在君沐华还在揣测闻人越今天这一举动时,城门内突然传出了一阵嘈杂声,接着,嘈杂声止,一阵整齐有序的脚步声轰轰隆隆、由远及近地快速奔向了城门。
      慕蘅的身子本来已经放松下来,然而当她的目光与来自城门内的那个人的目光交汇的刹那,她向前迈出的脚一顿,心中无端又生出了一丝紧张。
      顾攸景骑马至城门下,掏出令牌,道:“来人,太子有令,请慕姑娘到都内巡防司!”
      这一句,倒是让所有人都有一些意外,包括丰华阑和沉茗。
      而且,甚至于慕蘅本人。
      在兵士的包围中,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君沐华清晰地听见慕蘅毫不畏惧的质问,“所因何事?请大人言明。”
      “何事?”顾攸景竟然笑了笑,然而随即笑意便一收,正色道:“昨夜,永夜城来使在使馆内遭遇伏击,来使亲自指认,刺客就是你,慕蘅!”
      慕蘅刺杀永夜城来使?
      这又是谁在暗中策划的这一出?君沐华眯着眼,看向了仍骑在马上的那个人。
      顾攸景?
      应该不完全是。
      永夜城来使?
      为何单单针对慕蘅?
      或许——
      君沐华想起了宗正瀚。
      却听秋泓在她身边低声说:“沐华,你说,顾攸景说的这些话,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
      “半真半假?抑或亦真亦假?”君沐华玩笑般地回了一句。
      仅仅现在,君沐华的确不能确定。
      在孤定城蘸神那晚见识过慕蘅的实力,然而那仅仅只是一窥,只能略略看出几分。
      永夜城的来使,更加无法估量。如果以密林刺杀她的人作为参照,她想,或许没人能够在不被他们发觉的情况下靠近他们。
      再者,还有慕蘅刺杀的动机?以及接下来的五国会盟会如何?
      所以,现在论及这件事,或者这件事的几分真假,君沐华觉得,并不恰当。
      虽然,慕蘅在问完那句话后,就陷入了沉默。
      然而,事情总要继续,沉默也总要有人打破。打破沉默的人是此刻身负重命的顾攸景。顾攸景并不看与慕蘅相隔不远的四人,他的目光只落在有些出神的的慕蘅身上,他看着沉默的她,说:“事情已有分晓,太子也已有交待!来人,请慕姑娘!”
      “不用了,我自己走!”
      慕蘅的话明明很轻,但是却让正准备围上去的兵士一楞,就在他们楞神的片刻,慕蘅的话已出口,脚也提了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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