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字归时》太平

10、新婚夫妇

　　对于陈远生和叶孟孟来说,婚姻来得比想像中快.
　　暴动过后,叶志亮就考虑移民,汪晓芙最初不甚赞成,但事关儿女的成长,不由得点了头.绵绵是孩子脾气,听到新玩意自然高兴.她本已入学港大,于是忙着申请学校,没多久接连收到几家入学通知书,更坚定了转学之心.子斌未懂事,不过跟着大人乱忙而已.孟孟暗暗打定主意,同父亲说要留下来嫁给陈远生.老夫妻俩吃了一惊,这孩子虽不是亲生,抚养得这般大了,加上一向温柔随和,却没料到她有这个想法.然而细想之下,他们也觉得未尝不是个好事,外甥也是看着长大的,恭敬有礼,两人虽颇差着几岁,只怕更能疼爱幼妻吧.
　　此刻陈远生因做事勤谨,已升了几级,仍是小职员,却已不是当日的打杂了,而且他为人谦逊,故而在洋行里颇受欢迎.他事前不知此事,但姨父姨母既然特地找他来提及,又想到孟孟外和内刚的性子,立时允了婚约.叶志亮夫妇因不放心孟孟独自生活,主张走之前将婚事办了,陈远生觉得孟孟年纪尚小,却不能坚拒他们的美意.叶家向来清白殷实,嫁女是件大事,又兼离别在即,亲友们热闹了几天.
　　等机场送别了叶家大小,虽不是永别,但十七年来叶家两老的养育之恩毕竟深重,孟孟怔怔地流下泪来,不知恁地,身上软软地没了力气,幸亏陈远生扶持着,回了两人小小的家.
　　“三哥,你会待我好吧?”孟孟半倚在床上,伸手握住了陈远生的大手.
　　陈远生见她一张小脸上满是期待与渴望,眼皮微肿,反比平日小大人的神气招人怜爱.他拉过薄被,替她盖上,笑笑道:“你我既是夫妻,这一辈子我就会待你好.何况我同你一般,无父无母的,我不疼你又同哪个好去.”他将那双小手合在自已的手掌中,柔声道,“乖,别想那么多,睡一觉,明天就好啦.”
　　孟孟也微笑道:“我也知道你是好人.”她叹口气,“平时觉得姐姐和弟弟闹得慌,现在走了,倒太冷清,心里空荡荡的.”
　　陈远生轻轻抚着她柔软的长发,心里也有几分失落,自已早已把姨父姨母当成父母,如今他们远渡重洋,平空可真是见不着了.两人思潮起伏,小小的房间里除了呼吸声外静静地没有声音.
　　“三哥,”孟孟低头羞涩地笑道,“等我们早点生个宝宝就好了,我会好好地带他.最好生个男孩子,那我就知道你小时候的样子了.”
　　陈远生伸出食指在她细腻的鼻上一刮,调侃道:“你不也是小孩子.”想到小小的婴孩,他不是不喜欢的,过半晌,忍不住说道,“还是生个女孩儿好.”
　　孟孟又是娇羞又是欢喜,眼波流转,只是说不出话来.
　　陈远生心头也是高兴,小家里虽然简陋,但孟孟嫁来后,收拾得井井有条,温暖干净.他默默地想,不管如何辛苦,他也要护住这个家,将来有了孩子,更要培养他们,不让他们受任何风雨,不让他们再受到父母所曾受过的苦楚.
　　他低头看去,怀里的孟孟微微颌首,却和他是一样心思.
　　在1968年的春天,这两个贫穷的年轻人,除了彼此,没有亲人,没有财产,然而爱和信心使他们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将来,要生两三个孩子,要有自已的房子,要有自已的产业.将来,要相守相敬,执子之手,与尔携老.
　　孟孟仰视着丈夫,这个她年轻的生命里第一个自已作出的选择.她对他,是信任,是托付,是全心全意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