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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女儿身,男儿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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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立给马喂过草料,回房见曲芙正坐在桌边发呆。桌上,有个打好的包袱。
卓立喜出望外,一蹦蹦到曲芙面前,“你要跟我一起走么?”
曲芙拉着他的袖子,让他坐在她对面,“你不是想回家乡吗?现在就走吧。”
“现在?”卓立面露难色,“现在不行,有点事还没办完。”
“什么事?”
“跟天辰山庄再谈笔生意。”
“不谈不成么?”
“不谈不成。”卓立柔声劝慰,“你再等我两天,好不好?”
曲芙想说“我等不了了”,却无法开口。
她凝视卓立,她的眸中,有海浪翻涌,有波光粼粼。
她浅浅扬了扬唇角,笑容那么轻,轻得仿佛摸不着握不住的风。她抬起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身子前倾,向卓立缓缓靠过来。
卓立的双眼瞪得大大的,瞪着她的指尖一分一分挪动,一分一分靠近,他自己却化成石像,一动都动不了。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大概只剩喉结,他紧张地拼命咽唾沫,一口接一口,两人不过一臂的距离,他咽了十几口唾沫。最后一口卡在喉咙里,因为,曲芙的手臂揽上他的肩头。
曲芙轻轻一带,卓立便偎进曲芙的怀抱。
哎呀娘呀,又来!
什什什么意思打算以身相许吗?怎怎怎么能在客栈就洞了房呢?
卓立神思恍惚道:”你……别……”
他脑袋埋在曲芙胸前,脑子里像塞了一团棉花。但他尚存一丝清醒,他要义正词严地告诉曲芙,男女授受不亲,洞房这个事儿,先验货后付钱是不对滴。
曲芙却低低地打断他,“你说的,愿带我回家乡,可是真心话么?”
卓立放松下来,“自然。你愿意跟我回去么?”
曲芙将脸庞轻轻搁在他肩头,似柔情百转,欲说还休。
卓立见她不应,心中不禁惶急,便吭吭吃吃地道:“我……带你回家乡,自不是游山玩水,当……当然也有游玩,不过本意是,带你见见我的师父……我师父,养我教我,在我心中,便如我父亲是一样的。你我禀明师父,再请他老人家为我们做主……做、做主……”
说到这里,卓立已是面红耳赤。
曲芙微微颔首,卓立听见耳畔几不可闻的呢喃声,“卓立,我……很欢喜。”
这自然便是应允了。
卓立心潮激荡,喜不自胜,情不自禁回拥住她。
却在这时,曲芙趁他不备,手指在卓立腰侧,轻轻一按。
卓立眼前一黑,晕过去之前,他哀怨地想:你下次再使美人计,能使全乎吗?
卓立醒来的时候,发现他靠在某人的怀里。
不过,不是美人,却是光头和尚。
戒色笑着说:“总算醒了,这一觉睡得真够长。”
卓立和戒色正坐在一辆马车里,飞驰前进。卓立踩到狗屎一样跳起来,翻身跃下马车,周围旷野无边,已不是迷州地界。
几辆马车相继停下,戒贪走上前来,双掌合十,“阿——”
卓立没好气地打断,“别弥陀佛了,这怎么回事儿?”
“曲姑娘说天辰山庄要对你下手,托老衲将你带到安全之地。”
“曲芙呢?”
“曲姑娘央我等先行一步,她去挡一挡天辰山庄。”
卓立气得狠狠踢了车轮一脚,踢得他呲牙咧嘴,跳着脚骂:“找死!”
戒贪面色难堪,卓立说:“不是说你。”他恨恨地想,曲芙,你最好别出事,不然我叫你这辈子都睡不安宁!
卓立扭头便走,戒贪阻拦,卓立瞪着眼,“男女之事出家人也要管?”
戒贪心平气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卓立趾高气扬,“别以为你武功高强我就怕你,要说真打我不一定——”
戒贪伸指拂上他的睡穴,卓立又一次眼前一黑。晕过去之前,他哀怨地想:要说真打我还真是打不过。
卓立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马车停在河边,四面鼾声阵阵。
卓立动动身子,发觉穴道被制。戒色瞪着绿豆眼愣愣地看他,像看一堆可以换吃换喝的元宝。
卓立声音甜得发腻,“戒色大师,大侠,大哥,大善人,商量个事儿呗,你解开我的穴道,将来我给你塑一座金身佛像。”
戒色闷着头不吭声。
“两座?”
戒色犹犹豫豫伸手,又迟迟疑疑缩回。
“十座?”
戒色一把扛起卓立,跳下车去,大步疾奔。卓立想,戒色大师真是大好人,他知道我轻功太差,跑不多远便会被戒贪方丈发现,所以先把我扛得远些,再解穴道。
可这一扛实在太远了,戒色不言不语,狂奔不停,卓立鼻子贴在他的胸前,闻着一股子猪油味,胃里翻江倒海,他忍了又忍,快要忍不住的时候,戒色终于把他放,不,扔在地上。
卓立摔个四脚朝天,眼前,玉蕊丛丛,繁花似锦。
戒色站在右边,“人我给你带来了。”
左边响起一个甜美的声音,“多谢戒色大师。”
卓立循声望去,粉鞋、粉裙、帷帽,哇咧!江湖第一美人?
戒色舔着嘴唇,目光在白玉蕊胸前打转儿,“那我……能跟你……共度春宵吗?”
卓立哀叹,十座金身佛像也比不过一个肉身美女。
白玉蕊端起一杯酒,越过卓立的身子递到戒色唇边,声音低柔媚惑,“我的规矩是,办事儿之前先喝一杯合欢酒。”
戒色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就着白玉蕊的手刺溜一口喝得一滴不剩。
卓立凉凉地说:“戒色大师,麻烦往后倒,我禁不住你。”
戒色乖乖往后倒在地上。
白玉蕊轻笑一声,刚要俯身,卓立说:“离我远点,我要吐了。”果然哇哇吐了起来。
白玉蕊恨得咬牙切齿,这辈子一见她就吐的男人只有卓立这个瞎了眼的。
等卓立吐完,白玉蕊让丫鬟倒了杯酒,贴在卓立唇边。“想请你画个图,不然,就送你这杯酒。”
卓立笑了,“原来你也想要藏宝图。用不着这么麻烦,我可以送给你。”
白玉蕊惊讶道:“不是丢了吗?”
“丢的是假的,真的还在我手里。”
白玉蕊刚要问在哪儿,林中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笛声。白玉蕊使个眼色,丫鬟将卓立拖到马车上。
笛声没有曲调,却又似有世间最有魔力的曲调。随着笛声渐近渐高,白玉蕊身边凭空生出千百道细细的风,掠过树丛,拂过枝头,风过之处,粉花绿叶纷纷离枝,漫空飞舞,密密如雨。须臾之间,她的四周变成飞花浮叶的海洋,而她,独立于海洋中心。
万千浅红深翠轻盈盘旋,犹如无数仙女舒展彩带广袖,花为经、叶为纬,舞出婀娜多姿的飞天舞,又如彩虹碎落人间万点,汇成千色滟光,跃跃流转,缤纷绮丽,如梦如幻,宛如仙境。
帷帽被飞花轻轻托起,无声落地,纱下的容颜,美如天仙。
白玉蕊轻启朱唇,“谢二庄主,有何贵干?”
笛声停了,花与叶瞬间停止旋转,但朱碧点点,无一落地,静静悬浮在半空,纹丝不动。
谢天冬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来要人。”
白玉蕊格格地笑,“要我么?”
三个字,谢天冬竟觉白玉蕊唇边的气息径直越过两丈吻上他的嘴角,痒痒的,是心。
谢天冬面无表情,白玉蕊却已看出他的变化,她迈步前行。
谢天冬说:“别动,走出一步,你便会成为花下之鬼。”
白玉蕊顺势作赌,“若我能走到你面前,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谢天冬很自信,“从没人能在我的笛声中走到我面前。”
白玉蕊更自信。她迈出一步,浮在半空的花瓣被她触动,无声飘落在衣帽之上。
白玉蕊又挑衅地走了一步。笛声响起,花叶缓缓流动,越转越近,擦过衣襟,削出一道道裂口。
白玉蕊毫无惧色,仍旧一步一步缓缓前行。
笛声越拔越高,花叶渐渐逼近脖颈,“嗤嗤”之声不断,衣上裂口越来越多。
忽然一个锐音,笛声骤停,万千花叶齐齐落下,林中瞬间恢复宁静。
而谢天冬的心,却如惊涛拍岸,海潮汹涌。
月光如丝绸般柔滑细腻,轻柔披在白玉蕊身上。淡粉的花瓣缀在乌黑的发间,宛如画中仙,动人心。
而这位仙子,此刻,一.丝不挂。
不知是他的花削断她的衣带,还是她的手解开衣带,总之,她包裹严实的粉色长裙倏地滑落,里面,什么都没有穿。
她的胴体如月光般柔滑细腻,雪白的肌肤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粉红,宛如花之妖,摄人魂。
谢天冬当然有过不止一个女人,但眼前这个女人,是他见过最完美无暇的女人。
白玉蕊笑得风情万种,“我赢了。”
竹笛再度响起,笛声依然无曲无调,但白玉蕊听得出深藏的欲望汹涌。可谢天冬什么都没做。几片花瓣托起白玉蕊的长裙,搭在她身上,谢天冬转身离去。
面对男人,白玉蕊总能叫他们乖乖就范。她对卓立说:“你告诉我藏宝图的下落,我告诉你曲芙的下落。”
卓立立刻就范,“在马车里。”
“哪个马车?”
“从谢天冬那儿偷来的马车。”
丫鬟很快赶来那辆马车,卓立说:“就在车底。”
丫鬟俯身一摸,果然摸出一只布袋。白玉蕊笑了,藏在这里,鬼都找不到。打开,是一方黄缎,上面却空空如也,没有图案。
白玉蕊踢他一脚,“耍我呢?”
卓立嗤笑,“这才是真的。宝藏能随随便便就被人找着吗?藏宝图能随随便便就画在上头吗?我拿到的时候就是空白,但肯定有方法能让地图显现,只是我暂时还没找到。”
“你能随随便便就把真图给我?”
“为了我的女人,做什么都值得。”
白玉蕊怔住。我,的,女,人。霸道又温柔的字眼。
她阅尽千帆,最懂辨认男人的目光。此刻,卓立的目光中,是真切的爱慕和疼惜。
爱慕,她见的多了,疼惜,却从未在看着她的目光中见过。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她把卓立拖下马车,“曲芙被天辰山庄的吊死鬼带走了,我亲眼看见的。”
卓立道谢,“车你可以拿走,马给我留下吧。我要赶紧去找我的女人。”
女人就是这样,狠起来比刀狠,柔起来比水柔。白玉蕊真的把马留给他,并且解开他的穴道。
卓立站在马旁,看着白玉蕊坐着那辆价值不菲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摘下马鞍,翻转过来,撕开表层,里头,露出叠得四四方方的一块黄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