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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迷的城,迷的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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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芙懒理这帮疯子,“无稽之谈。”转身欲走,杜仲拍出一掌,曲芙挥鞭格开,怒道:“发什么疯!”
卓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傍晚我还看见胡大哥在客栈外守卫呢。”
杜仲双目喷火,“你当我们官差办案?不问青红皂白就过来抓人?大哥的尸体现在就在钱庄!脖子上清清楚楚是曲芙的鞭痕!”
曲芙和卓立五雷轰顶,瞬间脑子空空如也。卓立望向曲芙,曲芙呆呆地说:“我没有。”
卓立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说:“我信你。咱们一起去看看究竟是何情形好吗?”
卓立路上在想,也许尸体不是胡仁,也许鞭痕不是紫鞭。然而聚宝钱庄厅中的尸体的的确确就是胡仁,面目无损,衣上无血,只有咽喉几道勒痕,印着紫鞭独有的心形纹路。
常棣走到卓立身边,低声道:“我们已经检查过,大哥身上没有其它伤痕。”
夏无天怒目圆睁,青筋暴出,“畜生!你还有什么话说!”
曲芙在路上已隐约猜到凶手,此时见尸体没有刀剑之伤,更加确定。她心中念着一句话:“记住,袁志已经死了。”缓缓扬起如玉的容颜,平静地说:“没有。”
“还我徒儿命来!”夏无天身形暴起,探掌劈向曲芙。
真气喷涌而出,鼓舞激荡,大厅忽然成了怒啸的大海,巨浪惊空,漩涡翻腾,夏无天一掌未至,曲芙身前的木椅已在掌力摧压下,纷纷化为碎片。曲芙周身如被飓风席卷,衣袂飘飞,她却一动都动不了,眼睁睁看着大掌直取心房。这浩瀚掌力会令曲芙粉身碎骨。
卓立惊呼跃出,挺剑挡在曲芙身前,清泓裂电,霹雳般向夏无天斩去。夏无天随手一拨,卓立便腾云驾雾般甩飞出去,撞在厅柱之上。
夏无天结结实实打中曲芙,然而曲芙还好端端站着。
卓立挺身相护的刹那,夏无天忽然心中一动。若一个人愿意不顾性命地保护另一个人,他总不会是个太坏的人。这一点,连他亲自教出的徒儿都做不到。于是触及曲芙的瞬间,他收敛内力,改劈为抓,牢牢锁住曲芙肩头。
“夏庄主!”
“师父!”
卓立和常棣同时惊呼出声。
夏无天冷冷看向常棣,“胳膊肘往外拐?有了结义的二弟,就忘了同门的师兄?”
常棣忙施礼道:“徒儿不敢!只是追缉凶手,应证据确凿,若草率行事,徒儿担心江湖同道有所不服。”
曲芙被擒,却神情淡漠,不解释不求饶。生死一事,她原本看得不重,只是当卓立艰难从地上爬起,唇边一缕鲜艳的红,她忽然感觉双眸似被灼得燃烧起来。
卓立倚柱而立,顾不得擦血,向夏无天一揖,“夏庄主,晚辈有几点疑问,可否略陈一二?”
夏无天望着卓立,并不作声。
卓立见有松动之机,忙道:“第一,若胡大哥真是曲芙杀的,她何必来钱庄认尸,自投罗网呢?”
杜仲道:“哼,事实俱在,她无法抵赖,不已经承认了吗。”
“她哪里承认?她是被你们逼得没机会自辩!”卓立拿杜仲的话堵回去,“你们是官差办案,不问青红皂白的么?”
杜仲伸脖子张嘴说不出话来。
“第二,绳索勒缠窒息而死的人,颜面青紫肿胀,肤出血斑,颈部骨折,胡大哥并不符合这些特征。”
杜仲道:“哼,牛皮吹得呼呼响,你窒息一个给我看看什么样?”
卓立冷笑,“阎王爷他老人家不喜欢我,要不,把你勒死和胡大哥比较比较?”
杜仲怒目而视,厉声喊道:“卓立!好奸诈的贼子!”
卓立并不看他,随口念道:“杜仲,好无用的药材。”
杜仲气得吹头发瞪眼,曲芙却简直要笑出来。
卓立转而诚恳道:“夏庄主,江湖上奇闻怪事层出不穷,有时候越是表面看起来确凿无疑的事情内里越是疑点重重。我与常大哥结拜,他的大哥就是我的大哥,我愿竭尽所能,和诸位一同找出真正的凶手,为胡大哥报仇。”
常棣从旁劝解,“师父,卓立说得有理,此事尚有疑点,不妨请卓兄弟和曲姑娘暂住庄中,待事情查清再做决定。”
常棣出言相帮,卓立十分感激,但所谓“暂住庄中”其实是扣押人质,以曲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她断不肯答应。“多谢大哥美意,但我一个乡下小子,住不惯钱庄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请夏庄主准我俩仍回湖畔小筑,那里消息灵通,查案多有便宜。”
杜仲道:“哼,逃跑也多有便宜。”
“夏庄主若担心我俩借机逃跑,可派人守住客栈。若还不放心……”众目睽睽之下,卓立从怀中掏出两块黑沉的木头和一方黄缎,放在桌上,退后两步,手背身后,“我愿将无欢木和藏宝图暂押在钱庄,夏庄主意下如何?”
门里门外一片惊愕之声。这可是五百万两白银啊!这可是十个南海百个皇朝啊!而卓立没有丝毫犹豫不舍,根本不看桌上的图,只是直直望着曲芙。
灯火辉煌的大厅中,曲芙只看得见这一道目光如火,最是辉煌热烈。一片窃窃私语中,曲芙只听得见她的胸腔里,砰!砰!砰!蓬勃跃动的心。
常棣道:“师父,卓立一片赤诚,不如给他二人一个查证清白的机会。”
夏无天目光锋利,逼视卓立,卓立坦然回望,片刻,夏无天冷冷道:“我给你十天时间,若找不出凶手,”夏无天手指在曲芙背上一按,“她便会真气逆乱而死!”
曲芙脸色忽地煞白如雪,扑倒在地。
夏无天将真气凝于指尖,注入曲芙丹田之中,若不得施功散气,霸厉的真气便会流入七经八脉,与曲芙的真气对撞,最终经脉尽断。
卓立拳头攥了又攥,强压怒火,上前扶起曲芙,关切的目光似在询问,曲芙淡淡一笑,示意无碍。
天光微亮,怪事迭出的一夜终于结束。卓立问:“我可否再看看胡大哥的尸体?”
夏无天颔首,一名弟子跑进来说:“大慈寺方丈已到迷州,送上拜帖。”夏无天打开拜帖,上书:贺夏庄主传位之喜,大慈老友特来拜会。
两句话宛如九天冰雪倾泻直下,夏无天站立不稳,倒在椅中,颓然望着胡仁的尸体,双目失神,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常棣近前,“师父,是否将大哥移到后堂?”
夏无天无力地挥了挥手。
常棣与杜仲移尸收拾,卓立与曲芙步出前厅,卓立问:“戏本子里都说某寺和尚文武双修无所不能,大慈寺的方丈是不是七十二般武艺样样精通兼医术高超?”
曲芙没有回答。卓立回头,见曲芙凝视着他的背影,目光温柔得如同春日溶溶的月。她轻声开口:“为什么如此信任我?”
卓立微笑,笑容温暖得如同秋日澄澄的阳。“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昨夜之前,她从没有朋友,从不知“朋友”二字意义何在,昨夜,她第一次尝到“朋友”的滋味,是舍命相护的酸,是坚定信任的甜。心中波涛澎湃,浪花朵朵绽放,原来,有朋友的感觉,这么好。
卓立在曲芙眼前晃来晃去,“其实呢,我们不止可以做朋友,还可以做……”
曲芙心好像漏跳一拍,“什么?”
卓立的笑容渐渐放大,“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曲芙没来由地屏住呼吸,好像有点紧张,又好像有点期待。
“……去验尸?”
卓立仔细查看鞭痕之后,更加肯定胡仁不是窒息而亡。鞭痕印迹不深,只轻微蹭破层皮,这等力道不足以将一个身怀武功的七尺大汉勒死。除此之外,他还感觉胡仁的尸体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究竟哪里奇怪。他绕着尸体转圈圈,从上看到下,从下看到上,也没看出端倪,于是大手一挥,“脱衣服吧。”
曲芙灵猫一般蹭地跳上尸体,飞快扯开脖领。
卓立一脸焦黑,心想以后要教育教育她,上来就扒男人衣服这习惯一定得改改。停了停,添了一句:我的衣服除外。揪着曲芙把她从尸体上拎开,“验尸的事——尤其是男尸,有没有男人的时候女人都不要抢着出手懂吗?”
曲芙急得像热锅上的蟋蟀,在旁边蹦来蹦去,生怕卓立发现四指的掌印。
卓立纳闷,曲芙怎么变得这么沉不住气?难道她的嗜好是扒男人衣服?
常棣一边脱胡仁的衣服一边说:“我们好几个人都看过,确实没有——”
“我知道了!”卓立一拍大腿,跳了起来。
几名弟子呼啦围拢。
衣服只褪下一半,刚露出胸腹。曲芙急忙俯身细看,没有!胸前没有掌印!她抱起胡仁上身悄悄观察后背,也没有!不仅没有掌印,刀剑暗器腿脚连指甲印都没有。
不是袁志!凶手不是袁志!
曲芙长出一口气。
“我说你,”曲芙抬头,卓立冲她扬扬下巴,“你能不抱着这个男人——男尸吗?”
曲芙触电般松手,胡仁“梆”地倒在地上。
常棣看了一遍没看出线索,问:“你知道什么了?”
卓立指着尸体,“皮肉骨骼俱在,但人——尸体已经干巴成麻杆儿了,这才死没几个时辰,不可能是自然形成,只可能是死之前经历过大量失血。”卓立此前奇怪的感觉,正是因原本身材高大的胡仁死后变得瘦小干枯,肥大的衣服显得空荡所引发的。
卓立按按身躯,捏捏四肢,“至少失了八成血。”断言,“他是失血而亡。”
曲芙神色轻松起来。
常棣却变了脸色。
几名弟子面面相觑,眼睛里都透出撞鬼似的恐怖。
“吸血狂魔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