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夜 吸血鬼中的吸血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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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部，月之宿舍。
一抹修长的身影坐在桌旁，左手边摆放着系着绯色缎带的精致小礼盒，右手上把玩着一粒圆形药片，上面清晰地刻着“BL—XXXVO63”。
“噌”地一声，药片沉入盛满清水的杯中，随着气泡的翻腾，清澈透明的液体骤然变成触目惊心的殷红。
“说起来，锥生同学今天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呢！”副舍长一条拓麻倚靠在一旁的书架上，一边翻着书，一边不经意地看向沉默了许久的玖兰枢，“你已经知道了吗？”
“从四年前那件事后，他的人生就已经彻底改变了。我知道锥生的秘密，是在一天之后的事了。”望着杯中泛着微微红光的液体，玖兰枢眼睛里有种夜风般的沉寂。
“哦，是吗？”拓麻掩嘴轻笑，合上书本，目光笔直地看向玖兰枢，“那你准备怎么处理呢？”
窗外月光如水，流霜满天。
四年前的某个深夜，理事长带着一名浑身血迹斑斑的男孩来到幼小的优姬面前。
“优姬……这个孩子的家人都被邪恶的吸血鬼杀害了，只有零幸运地活了下来。我已经决定由我们家来照顾他了唷！”理事长轻轻摸了摸小优姬的脑袋，“他全身都是血，你先带他去洗个澡，好吗？爸爸接下来还得去找警察帮忙。”
把男孩托付给小优姬代为照顾后，理事长又穿上厚实的大衣，匆匆出门去了。
宽大的客厅里，顿时只剩下一个面无表情的小男孩，和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那个……”小优姬有些窘迫地开口，“总之，先洗个澡吧！”
零沉默不语，小优姬慢慢上前轻拉住他的衣角，小声问道：“我可以碰你吗？”
温暖的小手搭上男孩僵直的肩膀，零没有半分反抗，小优姬便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缓步向浴室走去。
“浴缸里面已经放好热水了，你可以洗了。那个……”小优姬微红着脸艰涩地开口，“我帮你脱……衣服了……”
零的外套被轻轻脱下，顿时，一滩殷红的鲜血映入小优姬的眼帘，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儿晕眩过去。
好多的血……是别人的血？还是他自己受伤了？
“我可以帮你擦拭吗？脖子那里。”她小心谨慎地指了指他满是血污的颈部，见他还是没有任何回答，只当他是默认了。
小女孩拧干毛巾，为他轻轻拭去颈项间的鲜血。脖子被渐渐擦干净了，但雪白的毛巾上却是一片绯红。
“太好了……不是受伤……”她微微松了一口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战战兢兢地对待零。后来，她想是因为，如果不这么做的话，眼前的男孩好像就要崩溃了一样。
那是她和零的初遇……
绯红色的初遇……
充满血腥气味的初遇……
“喂，优姬！”冷冷的声音唤醒了沉睡中的她。
优姬揉揉眼睛，有些不高兴地咕哝道：“嗯？干嘛啦！零！”
“还干嘛呢！”零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我先去执行风纪委员的工作了。你补习结束后，快点儿过来，知不知道？”
“那还用你说！我也想早点儿过来啊！啊——还要该死地补习！讨厌啦！”
跟四年前相比，他现在说的话已经算比较多了。
不过，今天的零，脸色几乎和四年前初次见面的那一晚一样糟糕。这让优姬的心中有些隐隐不安，只希望能快点儿结束补习，赶到零的身边。
走廊上几个走得较晚的女生兴奋地围在一起，对着不远处走来的俊男美女们眼冒爱心。
“没想到竟然能在校舍内和夜间部的玖兰学长擦肩而过啊！离校舍交接的时间还早呢！”
零微微一怔，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和他们遇上。
“真是奇遇呢！锥生同学，今天没有和优姬在一起吗？”玖兰枢优雅矜贵地微微一笑。
“那家伙……现在还在补习。”零冷冷地答道，径直走过玖兰枢的身边，丝毫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锥生同学，身体状况还好吗？”
但是玖兰枢仿佛一句不经意的话语，却让零离去的脚步顿时停住，整个背立刻僵硬了起来，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玖兰枢只是神情淡漠地说了句“保重”，便优雅地走开了。
零静静地站在原地，额头又开始微微沁出冷汗，陡然察觉到夜间部众人的靠近，警觉地掏出银枪，对准了离他最近、满脸都是厌恶神色的瑠佳。
“真是不可原谅！枢公子为什么要对你这样的一个人类另眼相看！”纵使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的胸口，瑠佳依旧还是无法掩饰对零深深的憎恶。
“你妒忌也要适可而止啊，瑠佳！”架院晓从后面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围在零身边的众人，“还有你们也是！要是给玖兰宿舍长知道了，他会大发雷霆的！好啦，锥生，把那种东西收起来吧！嗯？”
突然，架院觉得手腕一紧，随后整个人腾空飞起，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不禁一时愣住了，躺在地上半晌都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有够逊的！”有人轻叹。
“吵死了！”架院从地上一跃而起，觉得当众被人过肩摔是件很没面子的事，微微有些恼怒。他只是好心地想要劝架而已，为什么会被如此对待呢？每次闹事，倒霉的总是他！郁闷极了！
零的眸底蓦然泛起阴郁的波光，声音冷得宛如从冰水里捞出，“也就是说，你们……背着玖兰枢集合起来，想好好教训我一顿，是吗？”零突然收起了银枪，嘴边却挂着一抹古怪诡异的笑容，“来吧，吸血鬼！刚好我的心情也不爽到了极点！”他松开衬衫的领口，活动了下筋骨，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等一下！”突然，一抹娇小的人影从旁边蹿了出来，双手持着银棍横在两方人马中间，一脸正气凛然地说道：“学园里面禁止私斗！你们都不看学生手则的吗？”
“好啦，算了吧！没人想打架呀！”架院摊了摊手，满脸的无奈。
“反正兴致也被打散了，回去上课吧！”瑠佳淡淡地丢下一句，便径自转身走开了。在她的带领下，夜间部的其他人也纷纷退去，最后只剩下优姬和零两个人。
“零……你到底在做什么呀！”优姬轻轻地垂着头，眉宇间满是淡淡的忧伤，“我一直都在犹豫该不该说出来，可是，最近的零……真的好奇怪！”
零浑身一震，冷醒而沉郁的一眼扫过优姬脸上，犹如冰雪，冷入骨髓，让她不禁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伸手想要牢牢抓紧他，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
但是，零却意外地甩开了她温暖的手，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他此刻的所有表情。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理事长办公室的红木大门被人轻轻推开，理事长刚泡好花茶，抬头便看见玖兰枢迈着优雅而稳重的脚步走了进来。
“唷，枢！我有预感你会过来呢！”他扬起手，表情愉悦地和玖兰枢打着招呼。
“黑主理事长……你打算将锥生零放置在日间部到什么时候？”玖兰枢英俊的脸上难得露出严肃的表情，“他已经到极限了，‘那个时刻’很快就会迫近了！”
“啊，还是骗不了枢啊！”理事长轻轻呼了口气，“你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呢！”
镜片后的目光扫过玖兰枢的脸庞。
继承祖先的血统，没有混杂一滴人类的血……在目前的吸血鬼中，算是罕见的血统。直接继承了力量强大的古老吸血鬼的能力，对其他吸血鬼而言，也是个恐怖的存在！
堪称为吸血鬼中的吸血鬼——纯血种！
不过也多亏了有他的存在，问题儿童一堆的夜间部，才有办法像现在一样聚拢起来，没有到处惹事生非。
“黑主理事长，我是信赖你才一直没有说出口。”玖兰枢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你只是做了一些必要的手段而已，到现在还是用普通学生的方式在对待零。难道你要让自己一手创建起来的和平主义理想，被零所破坏掉吗？”话语间，玖兰枢的手指已经深深地嵌进了理事长的办公桌内，目光像针一样的锐利。
“但是，锥生的双亲被吸血鬼所杀，在那一片血海中，只有他奇迹地生还。我怎么能够再做出更残忍的事情呢？”理事长面有难色，心下一片动荡。
“可是，袭击那一家的，并不是普通的吸血鬼……而是与我有着相同血统的纯血种吸血鬼，对吧？”玖兰枢目光凌厉地凑近理事长，看到了他眼中的那一片讶然。“被纯血种的尖牙所咬到的人类，会异变成吸血鬼……”
“你说的没错。”理事长艰涩地点点头，目光中带着浓重的悲哀，“当年确实是纯血种的吸血鬼吸了零的血……”
被纯血种所咬过的人类，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血被吸噬殆尽而死亡，……要么受尽痛苦折磨慢慢变成吸血鬼……
这就是纯血种特有的魔力！
零他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但是四年来顽强抵抗着“吸血鬼”的强烈意志力，这点让身为纯血种的玖兰枢都对他敬佩不已。
但是……敬佩归敬佩，却不能因为他而破坏了整个理念！
突然，玖兰枢的脸色一下子苍白如死。
“有血腥味……”而且，这个味道……是优姬的……
理事长还来不及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玖兰枢已经迅疾如电地飞身掠去。
坐在寝室里，面对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优姬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总是那么倔强，拒绝让任何人靠近他的心……
而且，他要永远推开身边的吗？就算是她，也要推开吗？
零！我明明一直都陪在你的身边……为什么你却总是不能完全信任我呢？
心中的不安渐渐扩散开来，优姬再也坐不住。她，无法留下零一个人不管……
“零！”优姬在走廊台阶的拐角处，找到了痛苦蜷缩在地上的零，整张脸苍白地似乎随时都会死去。
零猛然一震，压低了声音沉沉说道：“我说过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的！你走！你给我走！”
即使到了这个时刻，你依旧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吗？
“不要！我不走！”优姬担忧地扑了过去，却被他一把大力地推开，触碰到他的手，却是冰凉如水。
零几近沙哑地嘶吼道：“不要看我！”他双手捂着脸，浑身颤抖不已。
优姬不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轻轻地，一根一根扳开零不停颤抖的手指，看着他满是泪痕的脸庞，柔柔地说道：“零……我在这里啊……”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笑颜，体内一股巨大的力量汹涌着咆哮着，几乎就要破体而出。
“啊！！”
零绝望地吼叫着，一把扳过优姬的身子，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她。
“零？”优姬吓了一跳，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了，“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叫你走，你为什么不走……”零的气息从脖子上痒痒地传来，沁入肌肤，却冷入骨髓，“现在……我已经不想放你走了……”冰凉的手指抚上优姬温润白皙的脸庞，缓缓往下游移，落在她雪白细嫩的颈项间。
“零……”优姬的声音有些颤抖，虽然零还是原来那个零，可是……他现在周身所萦绕的诡异气息却叫她产生了莫名的恐惧，身体也随之一寸寸僵硬起来。
冰凉的指尖在颈边徘徊，刺激着她的神经末梢，几欲站不住脚。要不是零环着她纤细的腰，她真的就要往地上瘫坐下去。
颈项边传来一阵微微的热度，有什么湿嗒嗒的东西轻舔了脖子一下。
“零？”她猛然一震，疑惑地轻轻叫了一声，心底的恐惧却愈加愈深。
突然，颈项间传来一阵巨大的痛楚，尖锐的獠牙刺入少女雪白的肌肤，鲜血顿时汩汩流出，只听见少年咽喉上下滚动的声音。
“怎么了！零！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优姬尖叫着扭动着身躯，却被零越搂越紧，丝毫挣脱不开。
“零——”
撕心裂肺的痛呼，终于唤醒了零几欲沉沦的意识。他的手一松，优姬正好推开了他，右手捂着不断向外流着鲜血的伤口，恐惧而又哀伤地望着他。
蓦然惊见他暗暗闪着血色的眼瞳，嘴角边露出狰狞的尖牙，那是……披着人皮的野兽！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洁白的衣领，指尖，唇角一片触目惊心的绯红。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味……
“为……为什么……”优姬无力地靠在楼梯扶手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那样陌生的零。“你是……吸血鬼？”
零目光中的血色缓缓退去，恢复成一片死寂的冰蓝色，“对不起……”他默默地看着一脸惊恐的优姬，眼神中有着说不清的复杂情愫，“优姬，我……”
“优姬！”熟悉的叫声在优姬身后响起，带着略微的紧张与不安。
优姬猛然回头，却看见玖兰枢正沉着脸缓步走上台阶。
“枢……枢学长……”
走到两人面前，玖兰枢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零，目光扫到优姬受伤流血的颈项，瞳孔不禁骤然收缩，发出微微的寒光。
“变成渴血的野兽了吗？锥生零？”他缓缓把优姬拉到自己身后，语气冰冷地仿若在冰水里浸过一般，目光如炬地看着一言不发的吸血少年。
感受到玖兰枢散发的冰冷气息，优姬不禁打了个寒噤，不由得想到了十年前那个下着大雪的夜晚。
从玖兰枢口中冰冷地吐出“败坏吸血鬼名誉的家伙”的时候，那表情……几乎和现在一模一样！
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呐喊着：零，会被杀死的！
“不……”她喃喃道，“住手，枢学长！”优姬猛然冲到两人中间，张开还犹自颤抖个不停的手臂，拦在零的面前，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她便像个了无生气的布娃娃般倒在了零的怀里。
“……优姬……”零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扶住晕倒的女孩，呆呆地望着她失去血色的脸庞。
“你吸血吸得太过火了。优姬……连站都站不起来……”玖兰枢冷冷地扫了一眼目光呆滞的零，从他手中接过优姬，转过身，垂下长长的眼睑，低低地问了一句：“优姬的血……真的有那么美味吗？”
零张开绯红的五指，看着残留的鲜血从指缝间缓缓流下，想到优姬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神志几近崩溃……
从贫血状态中悠悠转醒的优姬，抓住玖兰枢的衣袖，张口第一句就是关于零的。
“唔……枢学长，请放我下来。我没事了。零他……”
看到她焦急万分的面容，玖兰枢的眼神黯了黯，“交给理事长处理吧！”他向不远处静静站立着的理事长，微微点了点头，便抱着朝医务室走去。
医务室里飘散着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尤为显得空灵。
“那个……枢学长，我已经不要紧了！坐下来后已经轻松多了！”优姬坐在床沿，故作轻松地笑道。
“不行！让我看看！”玖兰枢一手按住她乱动的肩膀，一手勾起她的下巴，小心翼翼地审视着她的伤口，那两个黑黑的牙印，赫然在目。“血已经止住了，但是伤口很深……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咬到的吧！”他的眼中闪过一闪即逝的伤痛，轻轻抚去优姬脸上未干的泪痕，柔声问道：“很痛吗？害怕吸血鬼了吗？”
优姬马上摇了摇头。
虽然，枢学长温柔亲切的笑容近在咫尺，可是……她现在心心念念的，却全都是零。
怎么办？脑袋里一片混乱。但是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零他——被我伤害到了……
当她向零说出那句“你是吸血鬼”的时候，她就知道，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破碎了……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叩叩”敲门声轻轻地响起，理事长的脑袋从门缝后探出。
“枢，可以到教室去一下吗？血腥味使得夜间部开始骚动起来了……”
“好的。”玖兰枢缓缓起身，静静地看了一眼依旧脸色苍白的优姬，然后转身走出医务室，去平息夜间部众人的骚动了。
理事长走到优姬身边，拿出纱布和胶带，帮她包扎血迹凝固的伤口，担忧的神情溢于言表。
“我已经带零回到宿舍的房间了。他，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理事长微微沉吟，“对不起……一直没能将实情告诉你，你一定吓到了吧！竟然会变成这样……对不起……优姬……”
优姬低着头沉默了片刻，很久才从口中慢慢吐出一句，“我……从来就不认为零是吸血鬼！四年来……”
理事长淡淡地打断了她，表情有些严肃，“没错，他原本是人类。不过这也是四年前的事了……四年前，锥生家被吸血鬼袭击，只有零千辛万苦地存活了下来。当时，我们发现他的时候，脖子上就已经留有那个深刻的牙印了……”
优姬震惊，“零……被吸血鬼咬过？怎么会！”
原本是人类，现在却是吸血鬼。就因为被“咬”过？
“优姬，你听说过那个能将人类异变成吸血鬼的传说吗？”理事长缓缓起身，踱到窗前，望向窗外那一片看似平静的校园，“其实那是真的。为数极少的……纯血种吸血鬼……”
“纯……血……种……”优姬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她颤抖地抚上自己颈边的伤口。
“不过，你不用担心……零，当然不是纯血种，所以……优姬你也不会变成吸血鬼。”理事长转身，柔声安慰着面露惧色的优姬。
窗外明亮的月光似乎被一大片乌云遮住，大地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一点儿都不知道——零，他这四年来……竟然如此地……痛苦着……
一个人默默地承受，陷入永无止尽的黑暗漩涡……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夜 吸血鬼中的吸血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