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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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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火令发射不到一顿饭功夫,张书翠带领徒弟们赶到,韩小霜见到秦笑松便再不能支持,马上侧身软倒。秦笑松一个箭步接住了,见周围景象惨烈,忙搂住他问:“小霜发生什么事了!你有没有受伤?”
韩小霜埋头在他颈项间,只是发抖,一颗心快被歉疚恐惧和源源不断的罪恶感撑破了。秦笑松把他扶到一旁,由师父师弟查看现场。徐沛珊翻看完那几个旅客模样的死者,禀报张书翠:
“师父,这些人所用兵器上都刻有太极图案,会不会是汉中八卦门的弟子?”
张书翠点头:“我看八九不离十,这几人多半和我们一样北上参加武林大会,不幸中途遭难。”
正揣测情由,林子那边飞也似窜过一个人来,正是杜紫山。他人还未走到就大声抱怨:
“晦气!晦气!小爷阴沟里翻船,竟叫那贼人自眼皮底下逃脱了!”
见师父和众师弟一齐到了,当下将放马偶遇两众人火拼,和自己拔刀相助追赶凶手的事绘声绘色描述一番。张书翠哪管他那些夸耀武功的话头,听他说逮着一个活口,立刻问在哪里。
杜紫山说:“我点了那人穴道放倒在此,然后就追赶那逃逸的歹徒去了,当时小霜也在。”
众人转向韩小霜询问,韩小霜被秦笑松一阵安慰,心情稍为平静,少不得撒谎遮掩。打手势告诉说那人自以内力解了穴道,拔刀自尽了,又指明尸身给众人看视。
杜紫山闻言跳到尸体旁,看一把匕首扎在左胸直至末根,刀把还握于右手,乍看确像畏罪自杀,可细看下又觉得古怪,到底疑惑道:“这是个蠢货吧,既然解开穴道为什么不逃跑?好好的结果了自己小命。再说我的点穴功夫有怎么不济吗?随随便便就让他冲开了。”
韩小霜听这一说,像被人从领口塞进一把雪,雪水融化,沿着脊梁骨流下,直打寒战。幸好秦笑松毫不疑他,替他答道:“这厮八成是看我们快到了,明知插翅难飞,所以自己一刀捅了一了白了。”
杜紫山对这解释很不以为然,但见张书翠无意追问,他也不好强辩,只拿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将韩小霜一扫,不想被徐沛珊捕捉去,忙借故偏开话茬,请教张书翠:
“现在线索断了,要追查元凶就难了,师父行走江湖多年,依您看这是何人所为?”
张书翠看过几个八卦门弟子的伤情,沉思说:“这些人看似死于刀剑,但这几个人所受剑伤并不致命,我看他们死不多时伤口已然腐败,且皮肤青黑,显然是中毒身亡。”
徐沛珊依言看去,果然如此,忙问张书翠是何毒药。
张书翠当年从杨柳处诈得五毒门秘籍,后来虽被神秘黑衣人半道劫去,但他为防患未然,早另抄录了一份藏于衣底,因此到底被他偷学了这门本事。所以名为剑师,却精于毒术,普天下的毒物毒药无不通晓,这一看便有数了,再算计片刻心底已有了一番主张,将因由向徒弟们娓娓道来:
“此毒名为雪蛛晶,出自昆仑大荒山,乃采集当地特有的雪蛛之毒粹炼而成,毒性极是厉害,往往见血封喉。”
徐沛珊又问:“那师父可知江湖中谁人擅使此毒?这人估计就是此次凶案的主使者。”
张书翠苦笑:“为师不但知道此人是谁,还跟他有极深的渊源。”
徒弟们自是惊讶,都不开口,静等张书翠自行讲明。只听他说:“那人原是我同门学艺的师兄,也是我自幼交契的玩伴,二十年前和我一道拜在你们太师父门下学习剑术,那大荒山正是我俩少年修行之所,你们见到他应该尊称‘师伯’。”
杜紫山听这新鲜话早耐不住了,忙着插话:“原来我们还有一位师伯,师父怎么不领我们拜见?也没听您提起过。”
张书翠长叹:“此事是为师平生最大一处隐痛,想当年为师与你师伯同游十余载,比同胞手足还亲厚三分。只为你太师父临终前将掌门之位传于我,他身为师兄颇有不甘,从此生了嫌隙。要只是如此也罢了,可叹师父连生前最心爱的琉璃若水二剑也传赐给我,并说两把宝剑内藏有玄机,解此玄机者至尊富贵唾手可得。师兄听者有心,便决计夺剑。为师避让不过,跟他起了争执,两三下言语失和动起手来,为师本不欲伤同门和气,只求罢战,你师伯却一味穷追猛打,最后尽使出杀招。为师不得以全力应战,结果失手刺伤他,从此情谊断绝。事后为师愧悔不已,将山上一应事务交你师伯掌管,独自一人出外闯荡。从那以后我们再未相见,屈指算来已整整十个年头。”
张书翠说这番话时眼睛望向远方,迷蒙的眼神似乎没有焦点,却又似乎藏着太多未尽的语言。这忧伤的情绪和充满遗憾的故事深深感染了杜紫山与韩小霜,却没打动秦笑松和徐沛珊一顶点,他俩见惯了师父装腔作戏的嘴脸,再感人的表演也视若无睹,充盈脑海的只是琉璃若水二剑之名以及那个神秘又令人垂涎的宝藏。
杜紫山听完这出反目成仇的悲剧,追问张书翠:“师父,师伯那样对您,您为何还对他留情?不追究他谋害掌门之罪,反把全套家什拱手相送?换成我,不动手清理门户也要罚他自裁!”
张书翠断喝道:“休得胡言!我习武之辈虽不如读书人深明义理,尚知人可无情更不可无义!你师伯就是有负于我,也是一时利益迷心乱了性情,我鄢能就此痛下杀手?他日你若继任掌门,你师弟们反叛,你也一气赶尽杀绝不成?”
杜紫山与那师伯全无半分恩义,所以红口白牙说得轻巧,被张书翠反问,顿时觉得师父这假设煞是骇人,全不考虑便一口回道:“师父,好端端的您别吓唬我,我跟沛珊小松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们两个哪一个够得着我一半机灵?怎么害得了我?就是害了我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最多照小松屁股踢几脚,在沛珊脸上掐几把。”他说到这里又拍了拍发呆的韩小霜,接下来的话饶有深意:“至于小霜嘛,他要害我,也得您先教会他武功才行。”
韩小霜扭头看他,刚刚回复红润的脸色又犯青了,杜紫山若无其事,亲亲热热还他一笑,再问张书翠:“师父,师伯大号什么?以后我们要是路窄遇到,知道是他也好早些回避。”
三位师弟都竖起耳朵,张书翠故意转身背对内博贵:“你们的师伯当年也是位才艺卓绝的雅士,尤其精通音律,弹得一手好七弦琴,姓兰,名易烟。”
天啊!韩小霜下意识伸出巴掌,狠狠堵住了自己的嘴唇,如果有针线,他情愿把舌头缝住,以防自己一不小心叫出声来。他的师父竟然就是张书翠的师兄,一个为图一己贪念谋害同门的叛徒!那么自己受命潜伏在张书翠身边多年的目的就是夺取琉璃若水,以雪当年之恨吗?
师父从不说明派他来此的缘故,只说为了报仇,韩小霜时常思量,猜不透是什么样的冤仇令师父如此执着疯狂。日夜猜测,谜底竟在仇人口中昭示,这哪儿是报仇?分明是恩将仇报!
韩小霜感到头颅里的压力像火山爆发了,岩浆弥漫了所有的思维缝隙,肌肉痉挛呻吟不止,就此失去意识。
风雨停歇万物平和,风渐渐撩拨开乌云的缠绕,月亮露出了皎洁的柔光,整个世界仿佛都入睡了。韩小霜恰好在这夜阑人静时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侧头看见卧在一旁的秦笑松,这才打消了惊起的念头。
这里大概是间客栈,照这时的天色看他至少昏迷了两三个时辰,他们大概已经抵达充县了。
韩小霜悄悄侧身注视秦笑松的睡颜,眼前的少年清秀俊美笔墨难画,张书翠逸质翩翩,手下三个弟子也都相貌非凡,但杜紫山眉目含媚,徐沛珊更是美女般的长相,只有秦笑松拥有纯正的少年之美,不杂一点脂粉气息,此时还稚气未脱,等过得两三年必是位出类拔萃的美男子。
不管什么时候小松都是最好看的。
韩小霜嘴角淡淡牵了一下,露出一丝似乎算不上微笑的微笑。右手还感觉得出匕首的重量,血腥气味也似乎还在,提醒他欠下的命债并为他死去的清白默哀。韩小霜不知道这种安然共度的日子还剩多少,当有一天秦笑松识破他的身份,看到他满手的血污,还会如此坦然安心的闭上双眼给他一脸的温柔吗?而当他大功告成不辱师命时,是不是必须像今天一样,将冰冷的利刃刺进秦笑松的心脏?任何一种可能都将是末日,韩小霜头痛欲裂,耳朵里藏着一万座蜂巢,黄蜂鼓动翅膀,掀起充满芒刺的风暴。他竭力把眼泪锁在眼眶内,朝秦笑松身边挪了挪,希望对方的体温能给自己些许慰籍。
突然窗外一声猫头鹰的嘶吼,扯锯似的响震房檐,韩小霜听出这是师门召唤他的暗号,忙蹑足下床,轻轻推开窗户跳了出去。秦笑松在床上翻个身,眼帘开启暴露一片摄人的奸诈光芒。
要跟去吗?听这声音传唤小霜的必是他一门的首脑,师父常说那人武艺高强,等闲不能于之对阵,冒险跟踪说不定会被识破。
秦笑松从怀里掏出那自韩小霜身上搜出的锦囊,解开索带倒出一块宛若血色的殷红玉石。秦笑松对韩小霜的一切事物都烂熟于心,从没见过这块玉石,锦囊上还绣有太极八卦图,一看便知原归八卦门所有。白天搜出此物时,张书翠就说那伙黑衣人抢夺的宝物多半就是这块玉石,又辨出此玉除了由白槔(没有那个字,用别的代替)木的汁液涂染外,并无别的稀罕处,为不惊动韩小霜和其背后主谋,命秦笑松暂且保管,韩小霜若问起时只管交还他,别的话一概勿问。
眼下秦笑松就着月光,再将那红玉反复把弄一回,只是块普通玉石看不出个名堂,不知那帮人为何不顾性命争夺。他把玉石装进锦囊,系好索带塞到韩小霜枕头下,看着床褥上韩小霜睡出的浅浅褶皱,觉得这蹩脚的小奸细既可怜又可笑。要不是张书翠将计就计施行放长线吊大鱼的计策就凭韩小霜这点伎俩,上山之初便被结果了性命。几年相处,秦笑松已摸清韩小霜性情习惯,难为他小小年纪,脑袋又笨还提心吊胆应付自己这帮人精。今日杜紫山擒获的盗贼肯定是他灭口所杀,看他事后吓得面无人色,乃至受惊晕厥,八成是第一次杀人。秦笑松早记不清自己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更记不得那人是男是女美丑高瘦,他那时可是镇定自若全无半分慌乱,这便是他和韩小霜资质的高低。这世上唯有自己独好才是万事皆好,除了自身余人不过工具盾牌,同走兽无异,必要时尽可斩杀,这便是他和韩小霜本事的强弱。
秦笑松冷笑躺下,趁内博贵回还前正好安睡,区区一块个玉石算什么?他的志向铺在张书翠腰间的琉璃剑上,不远的将来一定要解开机密获取宝藏直取天下,令曾经抛弃他的亲人们痛悔终生。
韩小霜溜出客栈,见此地果然是一座县城,他寻着啸声来的方向找去,在河边一座蜂腰亭见到师父兰易烟。兰易烟今次气色和蔼,甚至夸赞他道:
“听说你今天当机立断灭了敌人线索,总算不枉我平日教导,以后只要依此见机行事,为师大仇得报之时就不远了。”
韩小霜正为此事含悲自责,被师父一挑,当场掉下两行清泪,跪下磕头道:“师父,弟子斗胆问您,对您而言我们这些徒弟算什么?”
兰易烟当他杀了人情绪巨变也不怪他,只说:“你替我办事杀人是迟早的,我之所以不使徒弟们亲厚,就是为了防止你们紧要关头寻私情碍首碍尾。况且你早年离开师门和师兄们并无感情,就是杀了也当杀个没有瓜葛的陌生人,值得难过吗?”
自从白天张书翠讲出兰易烟当年为夺宝剑残害同门的事迹,韩小霜心里已两相翻腾,此时再听他言语无情,更是心寒。也不怕师父处罚,哀哭道:“师父眼里只有冤仇二字,弟子和众师兄弟们不过是您的棋子砝码,身家性命连枯草残纸都不如。师父您执于仇念,可您跟张书翠的过结分明是您有错在先,张书翠不以师父叛逆为念,处处忍让于您,您不思恩情也罢了,何必一再苦苦相逼?”
兰易烟点燃滔天怒火,颤声问:“那畜生跟你说了什么?为何突然提起我来!”
韩小霜将张书翠所言一一复述,又说:“弟子在张书翠身边潜伏多年,他虽然背地里干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平日对徒弟们很好,人也确实温柔可亲,再看不出芝麻绿豆的龌龊。您为了夺剑跟他翻脸甚至白刃相见他也不曾怪罪半分,至今还念着您的好处,也算不忘本等了。弟子求您看在同门兄弟一场,息事宁人吧。”
面对这席说辞兰易烟肝胆俱裂,张书翠设了个迷魂阵,骗过他这天真的徒弟,借他之手颠倒黑白揭自己伤疤。当年张书翠用卑劣手段把他的身体感情骗个一干二净,之后又翻脸无情给了他当胸一剑。十年过去,那骗子全无悔过之意,反倒捏造谎言粉饰罪行,把污名过错一股脑反推给他。
兰易烟五内俱焚,眼前一黑,喷出一口鲜血。韩小霜见师父犹如一堆残雪委顿在地,忙去扶他。兰易烟揪住他衣襟,任血腥从嘴角缕缕涌出,含恨道:“你以为张书翠当日伤我那一剑刺在什么地方?睁大眼睛给我看清楚!”说着扯开衣衫,他往常从不让人近身,没人看过他身上一寸肌肤,这时前胸袒露,赫然现出一道狰狞的伤疤,像干旱地裂的缝隙嵌在单薄的肌肉上。
韩小霜一声尖叫半边身子已掉进冰窟里,很难想象这种恐怖的伤势是如何康复的,更难想象承受如此重创兰易烟是怎样忍住非人的剧痛死里逃生的。韩小霜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可他了解痛的滋味,皮肤被划开一道小小的伤口都会疼痛难忍,更何况这横在胸口穿透肌肉的一剑?
他呆呆张着嘴,很快尝到眼泪的苦咸味道,兰易烟反而惨笑起来,指着伤疤说:“看到了吧,张书翠的情义就是以这种方式证明的,为了消受他这份情义,我过了十年生不如死的日子,你也是练武的人,应该明白这样的伤是不可能彻底痊愈的,每到潮湿阴冷的天气便反复发作,那种滋味岂是你们这些黄口小儿能忍受的!”
韩小霜匍匐在地不敢抬头,他没胆量正视师父伤痛欲绝的表情,终于明白为什么兰易烟总是喜怒无常,一到冬天就不可抑制的暴躁焦虑,只为这不能根治的病痛,哪怕铁打的人长期受此折磨也会心性失常。韩小霜不明白口口声声顾念同门之情的张书翠是怎么将这一剑递向兰易烟胸口的,可善良的本性还是驱使他将这桩酷刑设想成一场意外。
他哭着说:“师父,张书翠说他没想过伤您性命,是一时失手——”
兰易烟吐尽喉咙里的淤血,心口疼痛难当仿佛旧伤开裂一般,不能自禁的哆嗦着,发出好象从地狱里升腾出来的虚弱笑声:“说得好!好一个失手!可惜失手的不是他是我!你看这伤疤背后可不是心脏的位置?他那一剑就没留任何余地,是我的心脏比常人略微偏左,这才没被他一剑毙命,侥幸逃得一死。可是我活着又比死去好得了多少?我的人生梦想爱情都被他尽数摧毁,只留给我一个病残的躯壳和永无止尽的痛苦!”
“爱——情?”韩小霜终于抬起头,大滴的泪水在惊愕的脸颊上连翻滚落。
这本是兰易烟一生都不愿意提起的沉痛,今日蒙此冤屈耻辱,却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把那些前仇旧恨翻箱倒柜抖落出来。一直说到张书翠为谋私利,挑拨他和表哥杨柳失和,又先后骗色摆布,最后只图自保痛下杀手——多年沉冤翻腾出来,严重的内伤曝光天下,腐烂发酵的往事像惊雷一样爆炸,血肉横飞生灵涂炭。韩小霜目瞪口呆周身僵冷,师父的血泪陈述他不能不信,而世上真有张书翠这等道貌岸然十恶不赦的奸贼,这同样教人难以置信!
兰易烟经过激烈声讨逐渐恢复平静,整理好衣着吩咐韩小霜:“为师刚才的话不可对旁人提一字半句,你这次随那恶人下山,沿路须密切注意他的行为动向,如有异常随时向我禀报。”
“弟子谨记师命。”韩小霜哽咽着擦去泪痕。他不再奢望说服师父放弃复仇,没有谁在经历类似伤害后还能化深仇大恨为拈花一笑,包括他自己都没这个自信。
兰易烟也不追究他犯上的过失,临别前警戒道:“张书翠当日行骗他那张脸功劳不小,如今我看他手下三个徒弟都和他当年一个路数,你与他们朝夕相处,切莫对其中任何人动心,任他花言巧语百般亲近都不可理会。要记得越是外表堂皇的东西,内在越是危险,人生和博奕一样一步错满盘皆输,为师此生已追悔莫及,不希望你再步我后尘。”
韩小霜恍恍惚惚走回客栈,仗着夜深未曾隐藏行踪,不想客栈前的台阶上公然坐着一个人,竟是张书翠。韩小霜从兰易烟那里得知了这伪君子的劣迹罪状,料想恶鬼凶神也不过如此,正是又怕又恨,迎面撞着他,登时惊慌欲躲,可毕竟已被他看到,再躲避势必令其疑心。说不得强做镇定一步步挨过去,看他有何居心。
张书翠见他走近也不起身,温言道:“这么晚了,你跑出去干什么?”
韩小霜忍住惧意打手势解释说自己胸口烦闷,才从外间散步归来。张书翠像是信了,笑道:“你这孩子胆子不小,白天才撞见一场祸事夜里还敢乱跑。这里毕竟是陌生地界,你不会武功,就算遇不到巨盗恶贼,碰到个拐子强抢去,为师的又上哪儿寻你去?下次切记不可这样。”
这话温柔动听,直说得人心暖,若非得知他本来性情,还不被他骗了去?韩小霜恨意如炽,只想杀了这奸贼替师父雪恨,可又发现张书翠嗓音嘶哑,双眼依稀泛红,长长的睫毛有的还被水气粘在一起,不禁心下大疑。打手势问:“师父,您不舒服吗?要不要弟子进去倒杯茶给您?”
张书翠摆摆手:“不用了,为师也是发闷失眠,在这里略坐坐吹吹风就好了。你快去安歇吧,明天还要赶路,耽搁了时辰就睡不了了。”
韩小霜道了安,悄悄回去客房,刚宽衣躺下,秦笑松翻过身揉着眼睛醒来,喃喃道:“小霜你还没睡啊?天快亮了吧?”
韩小霜点点头,秦笑松坐起来打个哈欠,掏出枕头下的锦囊在他眼前摇了摇:“这是你的东西吧?白天替你换衣服的时候掉下了,现在收好吧。”
韩小霜大吃一惊,刚才心绪不宁竟忘了将这宝物交给兰易烟,他一把攥住锦囊,紧张得涨红皮面。秦笑松半句不问,倒头便睡。隔了片刻又起身说:“忘了告诉你,紫山和沛珊先走了,明天只剩咱俩伺候师父,你得早点起床,不然师父会不高兴的。”
韩小霜不想自己昏迷中已有了这等变故,忙问原因。秦笑松说:“都为那个兰师伯派那起强盗杀人越货,师父说师伯要知道他出席武林大会必要生事,所以派一个人快马先行,沿路打探情报,如有不测也好早做防范。紫山那家伙嫌我们走得慢,又不服师父管教,就嚷着要当这先行官。师父也烦他成日聒噪,趁此打发了也好。只是觉得他办事不牢又爱惹事,所以让沛珊同行。”
韩小霜暗自叫苦,想他师徒几个一道还好监视,如今兵分两路,也不知他打什么算盘。正在出神,秦笑松忽然凑到脸旁:“小霜你发什么呆?舍不得他们吗?”
韩小霜忙打手势,意思是:两个师兄不在,你更要受累了。
秦笑松哈哈一笑:“我巴不得他们快走呢,这么一来我就有的是机会和小霜单独相处了,我们玩我们的,管他们怎么胡闹去。”
韩小霜又打手势:“你这么说大师兄和三师兄会难过的。”
“哈哈,他们两个脸皮厚得很,才不为这种事难过。而且这本来就是我的真心话,虽然他们跟我在一起的时间比较久,可我还是只喜欢小霜一个人,只要小霜肯一直陪在我身边,拿什么我都不换。”
他熠熠生辉的眸子脉脉春水般的望向韩小霜,一直把他关在心底的小鹿引逗出来。韩小霜心慌得几乎停止跳动,近来秦笑松似乎越来越热衷于这种暧昧的挑逗,韩小霜猜不透用意,猛然间喉咙有些干燥,脑子迟钝,痴痴的望着答不上话来。转眼后他想起师父用悲惨遭遇诠释的严厉忠告,只能心痛的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