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稞一梦》听雨不眠

33、最后一章

　　话音未落，书房的门已被推开。

　　姜父站在门外，身后跟着几名心腹家丁，他的脸上再无平日慈和，只剩一片决绝。

　　“山儿，稞儿，你们哪里也不必去。”姜父沉声道，“陈叔，请少爷和少奶奶分别去东、西暖阁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父亲！”姜怀山将青稞护在身后，脸色瞬间苍白，“您还想做什么？那些邪法根本救不了人！我宁愿死，也绝不容您伤害稞儿分毫！”

　　姜父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只是挥了挥手：“带下去。看好他们。”

　　家丁们上前，虽恭敬却强硬地将两人分开。

　　姜怀山因病弱无力反抗，被半扶半请地带往东暖阁。青稞则被带往西暖阁。

　　东西暖阁相隔不远。

　　姜怀山心如火燎，他认定父亲已被邪术迷了心窍，要行那“以命换命”的残忍之法，取青稞心头血来救他，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徒劳地拍打着门板。

　　而西暖阁内，青稞紧握双拳，脑中飞速思考着如何逃脱。

　　然而，当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时，却发现了一些异样。

　　若是要用她的血，将她关在这又能做什么？

　　看守她的家丁虽然拦着门，神色却并无凶狠，而且，她回想起方才姜父的神色，似乎隐藏着哀伤。

　　她猛地扑到门边，对看守的家丁急声道：“告诉我！老爷到底想做什么？他的脸色很不好，你们没发现吗？！”

　　家丁面露难色，支吾不语。

　　青稞心猛地一沉，语气变得无比恳切：“不管老爷想做什么！现在阻止还来得及！就算治好了怀山，你们觉得他会原谅你们吗！快带我去见老爷！”

　　家丁们对视一眼，显然也被说动，最终一咬牙：“少奶奶，跟我们来！”

　　他们悄悄引着青稞，快步走向书房内侧那间小室。

　　越是靠近，浓郁的药味便越是清晰。

　　小室的门虚掩着，青稞猛地推开门！

　　姜父袒露着左臂，手臂上紧紧缠着布条，下方放着一只黑陶碗，殷红的鲜血正从他臂弯的伤口处缓缓流入碗中！

　　他已放了不少血，脸色惨白如纸。

　　陈叔正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满脸焦急悲痛，试图阻止却又不敢违逆。

　　“父亲！住手！”青稞失声尖叫，冲了过去，用力按住他手臂上的伤口，“快！陈叔！快拿药和绷带来！”

　　姜父看到青稞，焦急催到：“稞儿……你怎么……快出去……别管我……此法……此法虽险……却是我唯一……能补偿山儿……能换他一线生机……”

　　“用您的命换他的命吗？！”青稞的眼泪夺眶而出，一边手忙脚乱地帮他止血，一边哭喊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那书上写的尽是虚妄之言！若真有以命换命的法子，这世上哪还有死人？您这是糊涂啊！”

　　陈叔也慌忙找来药箱，帮着包扎：“老爷！您这又是何苦啊！少爷若是知道，该如何自处啊！”

　　姜父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我……我对不起山儿……更对不起他娘……若非当年我执意要那株瀑布旁的灵药，她也不会……也不会惊动那邪物，害得山儿胎里带毒，受这二十年的苦楚……我寻遍天下名医，求遍诸法，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那道长批命说稞儿是生机，我原以为……可三年……只有三年啊！”

　　他抓住青稞的手，力道虚弱却急切，“我不能……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山儿离我而去……稞儿，你很好，真的很好……山儿有你，是他的福分……可我……我总得为他做点什么……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父亲……”青稞泣不成声，“您若真走了，怀山即便活了，又怎能快乐？他敬您爱您，您这是要让他余生都活在愧疚痛苦之中吗？”

　　就在这时，姜怀山也挣脱了看守，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看到父亲惨白的脸色、地上的血碗和正在包扎的手臂，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僵立在门口，脸上血色尽褪，一步步走上前，缓缓跪倒在姜父面前：“父亲……”

　　良久，他抬起头，红着眼眶，“父亲，孩儿不需要您用命换来的生机。孩儿有稞儿，有您，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便是最好的药。三年也好，三十年也罢，孩儿都会珍惜。请您……请您也珍惜自己，为了我，为了我们这个家。”

　　青稞接话：“父亲，莫要再去找邪门之法了。”

　　姜父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好……好……是父亲……糊涂了……”

　　经此一事，姜父仿佛彻底放下了心中执念，不再寻求那些偏方秘法，而是将更多心思放在了享受天伦之乐上。

　　姜府的气氛变得温馨融洽。

　　青稞依旧每日钻研药膳医理，姜怀山配合调理，气色日渐好转。

　　姜保山和乔灸时常过来探望，府中总是充满欢声笑语。

　　一日，春光正好。姜怀山携青稞在院中赏花散步。

　　他看着身边人比花娇的妻子，忽然轻声问：“稞儿，嫁给我，后悔吗？”

　　青稞停下脚步，仰头看他：“后悔？嗯，是有点后悔。”

　　姜怀山低下头：“若是我……还望稞儿早日去寻良人……”

　　“我后悔没有早点看穿你的臭脾气，没有早点嫁过来盯着你吃药吃饭！”

　　姜怀山低笑出声，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不悔……不悔便好。”

　　“当然！”青稞在他怀里用力点头，伸出手指，“拉钩，你得陪我一辈子。”

　　姜怀山笑着伸出小指，与她紧紧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