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说痛苦才是爱情》恢复空间

1、上

　　1

　　每个人，都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秘密。

　　深夜两点半，当确认身边的人已经睡着。
　　Minwoo悄悄打开了身侧的台灯。翻开皮夹，小心地拿出卡在夹缝里面的一张照片，三个人的合照。轻轻抚摸着照片上面已经有些斑驳的痕迹，曾经的痕迹。
　　每一天，似乎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许久许久。
　　当他重新把照片塞回夹缝，放好皮夹。正准备关灯的时候，不由，凝视着身边那张安静的脸庞，慢慢落下一个温柔而亲密的吻。
　　……
　　深夜三点半，当确认身边的人已经睡着。
　　Hyesung悄悄掀开被子起身。甚至没有打开台灯，他独自走进洗手间，关上门后开始抽烟。一支，一支，一支支香烟燃烧后的灰烬坠下，落在了手边一份警局档案上面。
　　当陷入沉思的他再次抬起头，窗外天空已经微微泛白。

　　2

　　那一个秋风萧索的日子。
　　他们一起从警校毕业了。共同走过四年说说笑笑的时光，今天，再次严肃的站在了同一个地方。分别以警察学校第一名和第二名的成绩毕业。
　　他和他，无疑都是最最优秀的。
　　被分派进高级刑事组的时候，局长办公室，同时等待着他们的还有另一个年轻的警察。此刻，修长漂亮的手指，正轻轻敲着手里的铅笔。而比手指更白皙精致的，那仅仅是侧脸，就很难轻易放过吸引旁人的注意力……
　　局长说：
　　你们，都是我们新一届的人才未来警业的希望。一起好好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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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今天刚刚上来一个很严重的码头走私爆炸案件。你看，你们谁有勇气先接手它？当然，毕竟你们都是新手，刚刚开始，可以考虑组成搭档一起来做……

　　3

　　三年前。
　　Dongwan记得，自己曾经在那一天问过Minwoo：我们已经是多少年的朋友了？
　　四年，五年，或者更多年吧……好吧，已经整整五年了。
　　那时，Minwoo肯定的回答他。笑着转头望对方，亮亮的眼睛里似乎含着某种特别的情绪，看到Dongwan的心底一片温暖。他和他，在一起进入警校之前，很久的时间，一直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Dongwan记得，Minwoo曾经也在那一天问过自己：为什么？你以警校第一名的破纪录成绩毕业，而我只是第二名。可是那个叫作Hyesung的年轻警察，最后选了我做搭档，而不是选你……
　　那时，Dongwan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对自己笑着，有些淡淡的苦涩。

　　当他再次避开对方目光的时候。
　　那两个人，已经搬进了一个办公室，合作商讨这一次的案情了。最后一次，当他转身，眼底仿佛还残留着远远落地窗玻璃里，那个已经被模糊了的身影……
　　有些害怕。
　　更久的时间，会渐渐抹去曾经在很久的时间里所建立起来的某些东西。更久的时间，将会是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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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
　　仅仅凭Minwoo和Hyesung组合的新人搭档，竟意外的顺利破获了那一起走私爆炸案。虽然，最后被缴获的不过是一个名声微薄的□□小帮派。
　　却也已经充分展现了他们当时过人的业内实力，预示了他们未来的不可限量的前途。最终的表彰颁奖台上，他和他相视而笑。是的，不可限量的前途。
　　他和他的。

　　4

　　而Dongwan，却在一次警局的内部纷争中离了职。

　　那一天。
　　是Minwoo升职为重案刑事III组组长的日子。原本应是个多么值得高兴的一天，可偏偏在当夜局长举办的庆贺会上，有个入行多年却依旧不见天日的同事忍不住出言不逊。说那个人，不过是仗着和早早升为I组组长Hyesung之间的“关系”，才有了今天的……
　　谁知，他低声的嘀咕未完，即被身边的人狠狠一拳撂倒在地。
　　“把你的嘴巴放的干净点。”
　　他狠狠吐出这句话，唯一的感觉，只剩右手的拳头被刚才的撞击碰的生疼生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个庆贺会。
　　终于。
　　那个人的声音，在自己的背后愈来愈模糊了……
　　直到第二天。甚至当着所有人的面，交上辞呈的一刻，他依旧带着平日那抹淡淡的笑。却，已经没有了苦涩的味道。

　　汉江边，坐在大台阶上，他孤独的望着江面船只隐约亮起的灯火。手边的冷啤酒也已经变了温度，因为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变的，不再是自己想要的温度。
　　抿一口在嘴里，更加不是滋味。

　　直到太阳重新升起来的那一刻。

　　这时，听到台阶下有一阵骚动。
　　只见几个拿着棍子的高大男人正在追赶一个奔跑的年轻男孩。曾经身为警察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对劲……当即，把手里的啤酒扔到一边，他也迅速飞奔跟了上去。
　　远远的看过去。
　　男孩虽然很瘦弱的样子，但是跑的很快。直到他们一起跑上了马路，跑进了街角。几个迅速而敏捷的转弯，后面的几个高大男人终于被前方的左拐右绕给渐渐甩掉了。

　　终于，男孩感到自己安全的时候，早已气喘吁吁着靠在墙角休息。谁知，竟然疏忽大意，身侧忽然闪出了另一个陌生的身影。
　　“喂——”
　　当那个低低的男声响起的时候，他原本已经跳地很快的心脏，这个瞬间，忍不住又漏了一拍……

　　5

　　“你为什么跑？”
　　“你为什么跟着我？”
　　……
　　是□□上的麻烦吗……
　　Dongwan正心想着，他的直觉应该没有错。忽然，仿佛又才意识到，自己早已经不再是警察的身份了。不由有些自嘲的笑起来，“我只是想救你。”
　　“真的？”
　　男孩抬起头来。那是一张苍白而略显得有些病态的脸庞，却不知是因为什么，或者，只是因为刚刚剧烈的奔跑……此刻，竟透出一丝淡淡红晕来。“救我？谢，谢谢。”

　　于是，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很快。
　　Dongwan知道了那个男孩名叫Andy，而Andy知道了Dongwan刚刚失业。

　　6

　　当夜，Andy把他带进了一间酒吧。而那家酒吧的名字叫做——
　　HELL。
　　地狱？当Dongwan踏入那家酒吧的一刻，同时也知道了，自己人生的另一段转角终于出现了。在走廊尽头那个豪华的包间里，等待着他的又将是怎样的地狱？
　　踏入包间的一刻，甚至连Dongwan也被那黑暗压抑的气势小小震了一下，面对的沙发上，是负责附近几条街区非常有名的□□人物。而Andy，则默默无言的，直接坐到了他的旁边。

　　“你真的准备加入？”
　　那个中年男人缓缓开口，粗哑的声线透着□□打滚多年的沧桑，以及一丝令常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是的。”
　　年轻的声音，只是充满了肯定与冷静。
　　而后，Dongwan的目光，不由的停在不远处，仿佛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柔弱男孩身上。Andy悄悄凑近中年男人，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也许只是为了报答对方的“救命之恩”。哪怕，心意也好。
　　当Dongwan顺利的加入了HELL。
　　之后的Andy却仿佛对他像陌生人一般，几次，Dongwan想主动找这个外表既安静又可爱的男孩说话，竟被更加冷淡的回避开。
　　原本。
　　那就是一个谜般的人物……

　　很长时间，他再无法接近他。却也无法忽略，豪华包间里Andy对位高高在上□□大哥的耳语，和所有人投向他的别样目光。

　　7

　　很长时间，Dongwan开始了他在□□打打杀杀的生涯。
　　几乎每个深夜。
　　往往上头一声令下，操起棒子铁棍就随着众人出去与其他帮派一顿火拼。一直以来，他的身手非常不错，但他内心强迫自己适应的，还远远不止乎与对手之间的暴力与鲜血。
　　最新加入□□。
　　当时的Dongwan不过只是这个帮派里最低的一级。常常，在外面被所谓的同伴顶做替死鬼，在被群殴围打个死，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回到HELL又将沦落为新的出气筒。
　　而当他无数次被人刻意挑衅侮辱，狠狠被踩在脚下的时候……Andy却永远只是置身包围看着热闹的人群之外。

　　然后，不变的沉默，转身又离开。

　　8

　　但一切的一切，他都忍了下来。
　　因为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从前的日子了。咬紧牙关，终于，直到身体早已经没有了疼的感觉。而心里某一个角落，却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推移，一点点持续加深的痛着。
　　为什么。
　　不是原本以为，时间可以淡化一切，时间可以忘记一切。却在再次面临那个场景时候，几乎全盘崩溃……

　　9

　　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白，夹着一丝暗暗的红。
　　渐渐照亮了某一条街角，愈发浓重的腥红血色。原本只是一起小规模的毒品交易，没想到双方临时谈不拢价钱，拿起家伙于是开打起来。从半夜起动手血拼直到凌晨，Dongwan以一挡五，虽然最后得以把对手全部撂倒在地，身上还是被砍伤了三刀。
　　这时只听街口几阵骚动有人大喊警察来了，两个帮派的人开始四散逃脱。

　　他几乎失去了最后的力气，歪歪斜斜地倚倒在了墙边。

　　帮派里的同伴早已自顾自地，弃他而去。
　　意识开始模糊。
　　Dongwan觉得自己的伤口还在流血，血迅速的往外淌着，差点以为会因此丧命的时候。意料之中，又听到了警车响起的声音。
　　街口，冲进来了几个警察。
　　“长官，除了一些被打伤昏过去的小角色，其它的好像全跑的差不多了。”
　　一个小警员在汇报。极其恭敬语气，而走在他前面的那个男人竟然是……Dongwan挣扎着想再站起来，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或者说，避开那个人。
　　可是却因为过急过猛的动作，伤口又一次撕裂了。他又一次狠狠的倒在地上。反而，引起了那一边的注意力。

　　“你们几个，清理一下现场，把这些已经昏迷不醒的人先全押进局里。”
　　“是，长官。”
　　“我先暂时离开一下……”
　　那个声音说完，竟直直朝Dongwan这个方向过来。
　　“你——”他试图阻止他的接近，谁知更加力不从心。
　　“先离开这里，有时等会儿再说。”
　　那个男人坚定说着，使劲把他搀扶在自己的肩上。趁身后的几个下属不注意的时候，带着Dongwan迅速拐进另一个拐角。

　　“这样会连累你。”
　　他说，视线却久久停留在对方身上移不开。
　　今天。
　　那个男人，依旧光明正直。而且，从刚刚那些小警员对待他的态度中，更能清楚的感受到：今天，他在业界愈发高升的职位，接受着所有人尊重与敬仰。
　　而自己呢？狼狈不堪的自己，浑身上下挂满了肮脏的泥浆与血污。他忍不住又一次自嘲的笑起来。
　　“Dongwan——”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不想连累你。”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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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想再逼开，他又拦住他。
　　脱下自己的外套，又，解了自己的衬衣。他迅速把衬衣撕成一条又一条白布，一圈圈缠在对方的伤口上为其做简单的止血处理。他的动作很轻，生怕不小心再次弄疼了对方。

　　却不知，这样的皮肉伤，对Dongwan来说早已没有了任何感觉。
　　反而。
　　是此时此刻，心里那一个角落，痛感愈发清晰的被呈现了出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什么为什么？”
　　“进了□□。难道你是……”
　　“不要乱想。”
　　Dongwan阻止他继续说下来。稍微动了动，觉得体力已经有些恢复了。而后，竟冷冷开口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和I组组长关系太好，配合更加默契无间，两个人的前途不可限量。我即便再做警察也没有什么出头之日，不如选择另一条路。”
　　“不，Dongwan，我不相信！”
　　“事实摆在眼前。”
　　“那就离开！只凭你的能力，为什么要吃这样的苦受这样的罪？你本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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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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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inwoo，今天，我们已经是敌人了。”

　　踉踉跄跄离开的时候，他一遍遍在心底默念：
　　希望我们下一次见面，将能够是另一番场景……Minwoo，……再见，再见。……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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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还能有再见的一天。

　　10

　　Dongwan独自回到HELL的之后几天。
　　因为已身负重伤，他什么也做不了，可想而之，少不了又是就不少招惹找他麻烦的人。
　　“还装什么死啊？”
　　一个脸上横着几道狰狞刀疤的男人，因为早几年混进帮派如今也有了不少簇拥，此刻，轻易把他从角落里拎了起来。
　　“难道你没听说吗？过段日子，控制着我们江南区最大势力的顶头老大要来我们这里休整一段时间，我们作为下属帮派每一个人都在为此忙活着。你呢？就你这点小伤就敢躲着偷懒？想找死是不是？”

　　已挥起的拳头。
　　下一瞬间，竟硬生生在另一个声音里停住了。“嫉妒别人比你有能耐吗？有那么多力气，为什么几天前打不过别人？现在，只会对自己人动手的废物。”

　　“刀疤”似乎有些不满的嘀咕了一句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声音。四周照旧看着热闹的人群，也很快怏怏散去。
　　终于。
　　来者慢慢的走到了Dongwan的床边。
　　那个男人始终因为痛苦而紧闭着双眼，却也已经从熟悉的声调中知道了一切。“Andy？”他轻轻出声，睁开的眼睛的一刻，不仅有忽然刺进来的强烈灯光，还有那张依旧苍白的稚嫩脸庞。
　　“你的伤很严重。”
　　不变的淡淡语调，Andy下了简单而肯定的结论。伸手揭开Dongwan已破烂的外衣，里面更是一片触目惊心。“伤口开始溃烂了。几天了，为什么裹的还是衬衣布条？为什么不换纱布不再清理？”
　　在Andy的疑惑下，Dongwan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而Andy也继续沉默。
　　却开始动手，为Dongwan打理起一切。帮他解开了血污斑驳的衬衣布条，清水洗尽伤口，又非常仔细的上药，直到再一次裹上洁白干净的纱布。
　　一切完毕，Andy轻轻的喘着气，似乎完成了什么大事一般的满头大汗。正准备收拾残余离开，却被Dongwan忽然拉住。
　　“你终于肯理我了吗？”
　　“我……”
　　他只是楞了一下，而后平静的说：“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死。”此刻，Dongwan发现眼前的Andy有一种唯独不属于这个黑暗地方的纯净之美。他那柔和的脸部线条，似乎是想微笑的样子，却在最终还是归于平静。
　　而Dongwan却忽然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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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ndy，谢谢你。”

　　11

　　“你再这么打架会死的。”
　　“没关系。”
　　“为什么那么拼命？为了在这个帮派里出人头地？你知道一步一步爬上去需要多少年？最终，是为了钱？还是为了权？还是……为了其它的什么？”
　　当Andy的声音越来越轻的时候。

　　Dongwan只是深深凝视着他的眼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依旧不变的微笑。

　　微笑。藏着一种深深的叫做温暖的介质。
　　那样帅气的脸庞，那样柔软的神情，在那个时刻，Andy只觉得面前世界里出现了一片白茫茫亮闪闪的东西，不由的……
　　看的自己有些晃了眼。

　　12

　　是的。
　　其实从一开始Dongwan就知道，Andy对于HELL是一个最“特别”的存在。

　　虽然，那还只是一个年轻而寡言的孩子。
　　却被所有的人尊重。
　　尊重，甚至说是……顾忌与惧怕。

　　HELL作为一个酒吧，每个夜里，虽然人流混杂，大家喝喝酒赌赌钱玩女人的随处可见。却也有一段仿佛与之格格不入的时刻。
　　往往，为了给下面的人助兴，中心的舞台许多年轻女子甜腻的嗓音伴随着妖冶的舞蹈，台下哄笑响声不绝。而在某一个固定的时刻，霓光酒色糜烂一片在瞬间中纷纷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单薄轻瘦的男孩身影。
　　其实。
　　他的歌，唱的并没有多么出色。褪不去稚气，而略显低沉的音色，轻轻吟唱着一首Dongwan从未听过的曲子。
　　歌声，清冷而空灵。
　　仿佛只是属于Andy的清冷与空灵。每个夜里，只在这个时刻，整个HELL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发生任何多余的声音。
　　即便依然身在地狱。灵魂，肮脏的灵魂，迷失的灵魂，也在这个时刻得以重新洗涤……
　　……
　　很短的五分钟。
　　很快，当他离开。美艳的女人们再次回到了台上，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俗世浊流。

　　忽然。
　　这才想起，Andy最早自称的职业，原本只是这家酒吧的一名小小歌者。

　　很长时间。
　　Dongwan一直没有问，每个夜里，他唯一唱的那首歌，究竟是什么歌。
　　而他也愈发意识到，周围所有人看向Andy的目光里，被刻意隐瞒的许多事情。直到某一瞬间，他终于看出了，那混合了尊重、顾忌与惧怕的目光中同时还包含了一丝其他的东西，竟然是……
　　怜悯。

　　怜悯？
　　轻轻叹了口气，Dongwan在心底说：Andy，如何才能让我更了解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