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露中]тундра冻原》潮藓

1、序：幼熊

　　生在冻原之中的孤独白熊，其名为——＂斯捷潘＂

　　七月了，漫长的冬天又降临在西.伯.利.亚广袤的冻原，乌黑的土地像冻死者的唇，被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白雪死死压住，任何生命的气息都在其下被窒息，大地奄奄一息。一望无际的雪原，地平线与乌云紧密地缝在了一起，就像熊皮缝制的手套一样，平缓的雪丘如同平静的海波，轻微地起伏，几乎不可察觉的淡紫色阴影被抹在上面，如果不是几株枯死的、结满霜棱的雪松零零散散地躲在小丘后，白色和灰色就要占满人的视野，任何一个意志坚强、乐观向上的人走在这样的雪原也会崩溃。

　　斯捷潘拖着冻坏了的脚、揉搓着生满烂疮红肿的小手走在雪原里，照这样的速度，他晚上才能到家，大概那时，他早就被冻死或被野兽叼走了，所以他不得不加快脚步，鲜血像断了线的红珠子，滴滴答答地从他左脸涌出，打在衣襟上、打在白雪上，他不停地拭去那血迹，好像拭去泪迹似的，可那血反而流得更凶了，它热腾腾的，完全没有被冰雪冻结的迹象。

　　这伤口是早上斯捷潘在森林里挖草根时被蒙.古人的箭射的，他连忙兜起草根逃走，但德.意.志.骑.士.团挡住了他，他差点被劈成两半，结果草根和他唯一一只手套——虽然破破烂烂而且很不合手——都被弄丢了。想到这里，斯捷潘无比沮丧，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却被胡乱擦掉，因为他不想让眼泪冻坏他的脸。

　　斯捷潘吸了吸根本不存在的鼻涕——天气太干燥，鼻腔都被冷风吹干了，他只好叹了口气。似乎从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出生了，他一直和他的两个姐妹在这荒无人烟的冻原里相依为命，一年又一年，他没见过除了家人和敌人以外的人。孤独是这片千里冰封的冻原，冻住了他天真的、渴望朋友的童心，也冻住了他的时间。虽然他也往西方走过，那里似乎有几个别的国度，也听人说南方有个四季如春的大国，但他被冻原禁锢了太久，他害怕离开这片生养他的冻原。

　　＂唔……＂斯捷潘含着泪水捂住他麻了的脸颊，钻进了松林，虽然可能会遇到危险，但穿过这片松林是回家的最捷径。他害怕森林，茂密的枝条挡住他的视线，埋在雪里的树干可能会绊倒他，还有猎人的捕兽夹，等等，森林中的斯捷潘就是网里的鱼。他加快了脚步，奔跑起来，艰难地把恐惧甩在身后。

　　黑压压的树枝仿佛鬼魅的手爪，颤抖地向斯捷潘抓来，斯捷潘抓着在身后狂舞的围巾，闭着眼向前冲，他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像头迷路的小熊：＂呼……呼……＂

　　＂唔……！＂斯捷潘突然撞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未知的触感使他惊慌失措地睁眼、向后倒退，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他连忙抬头一看——

　　那是一个＂人＂。虽然不太清楚原因，但斯捷潘闻到了同类的气息，所以直觉那是个＂人＂。

　　斯捷潘又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虽说那是一个＂人＂，但他又不同于斯捷潘认识的任何人，不同于姐姐和妹妹，也不同于蒙.古和德.意.志.骑.士.团的基尔伯特。他很……嗯……特别？他很……

　　很美。

　　是的，他很美，远超姐姐和妹妹。斯捷潘这时才看清了那个人的容貌。

　　那人少年模样，有着奇异的黑发金眸，斯捷潘见过蒙.古人的黑发，但从没见过金眸，像太阳一样，像照耀万物的太阳一样的眼眸。雪花落在那人的头上、肩上、睫毛上，那人裹着斗篷，斗篷下现出奇怪的服饰，上面有繁复绚丽的花纹，大概那人来自西方或南方的其它国度。

　　他抿着唇，静静地注视着斯捷潘。

　　斯捷潘忽然大脑一片空白。他涨红了脸，攥着围巾，变得笨拙而羞怯了，他低声嗫嚅道：＂对、对不起，先生……＂被一双太阳般的眼睛注视着，斯捷潘感到很兴奋又很难为情，他在心里狠狠地责怪冒失的自己，然后缩着脖子等待那人的反应。不知不觉中，斯捷潘的眼睛里噙满了泪。

　　那人露出了有些困扰的神色，似乎没听懂斯捷潘的语言，他把在风中飞舞的长发夹到耳后，想了想，于是从腰带上解下了一个小锦囊，塞到了斯捷潘的手里。看到斯捷潘红肿僵硬的小手时，他皱了皱眉，把自己的手套也褪了下来，套在了斯捷潘的手上。

　　斯捷潘的脸更红了，在雪中透出艳丽，他有些惶恐，有些受宠若惊，也非常非常地……开心：＂先……先生？＂

　　那人看见斯捷潘傻愣愣的表情，无奈地笑了笑，温柔地拂去了斯捷潘头上的雪，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斯捷潘听不懂的语言：＂是你吗？异邦之子……＂

　　＂那个……＂斯捷潘不禁疑惑地问出声。

　　未等斯捷潘问出声，那个黑发金眸的少年便拢着斗篷离去了。

　　斯捷潘一手捧着那人留下的东西，一手捂着那人触碰过的那块头皮，心无限地沉了下去，他攥紧了手，头火烧似的烫起来，连着他的脸也噪了起来。心隐隐地钝痛着，让斯捷潘产生了追赶那人的欲.望，但他又渐渐地迷失了自己难过的理由。

　　那人的足迹很快被雪掩埋了。

　　斯捷潘又把带有那人体温的鹿皮手套脱下，小心翼翼地塞.入内衣贴胸的口袋里，生怕弄脏了那人的东西，又做贼似的偷偷打开那人的锦囊瞄了一眼——那里面的东西他认得，黑黑的、扁扁的椭圆形物体，是向日葵的种子，那种明黄色的、喜欢沐浴在阳光下的花儿。

　　斯捷潘的脸热了起来，他把锦囊和手套放在一起，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朝着与那人离去的方向相反的、回家的方向跑去。

　　——朋友……不可能的吧……斯捷潘甩了甩头。

　　这时，雪却停了，乌云散去，阳光把雪松照耀得银白，照亮了斯捷潘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