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斗米折腰》九卷云

3、第三章

　　“老夫人，人到了。”老夫人闭着眼睛假寐，缪铃上前在她耳旁轻声说道，老夫人才睁开眼睛，瞧了瞧苏落，“听缪铃说，你这法子新鲜。”

　　“缪铃姑娘谬赞了，不过是一些小玩意儿，若是老夫人觉得新鲜，奴婢自然肯将法子交给缪铃姑娘。”苏落揣测着老夫人的心思，小心地回道。

　　有这样的好东西在手上，轻易肯交出法子？缪铃望过去，苏落怯色的脸上满是诚恳的模样，似说得全真不假。

　　“若有这份心思的是好的，以后可不能莽撞了。”老夫人似有欣慰地说。

　　“老夫人的恩典，奴婢自然是记得一清二楚。”苏落越发的低眉顺眼。

　　苏落走后，缪铃站立在老夫人身旁，老夫人笑道：“你瞧这丫头怎样？”

　　缪铃中肯地说：“若不去想她往日犯的过错，倒是个乖巧的丫头。”

　　老夫人闭上眸子，没有说话。

　　缪铃也琢磨不透老人家的意思，在老夫人面前，几乎所有人的心思都暴露在她面前无所遁形，所以她只要做好一副听话的模样就行了。

　　将法子一五一十告诉了缪铃，苏落又从腰间取下了锦囊，“这些是奴婢做的，缪铃姑娘可以当做成品看。”

　　缪铃接过锦囊，疑惑地问她：“你现在可想通了？”

　　苏落苦笑着点头，“往日是奴婢太过自作聪明，以后定当安分守己。”

　　缪铃深看了她两眼，这才扭头走，她不可否认苏落的潜力，唯一缺少的就是一个向上爬的机会，也因为苏落是聪明人的缘故，才放她了一马。

　　苏落看着她的背景消失在尽头，心中只希望这件事能够被人忘却，她还是个普通的四等丫鬟。

　　彻夜研究了法子之后，缪铃总算是像模像样的做了几颗出来，可放进香炉里烧干净之后，散发出来的味道略有不同，苏落制作的艾草，味道浓烈，久久不散，而她的就像一杯淡淡的水，随时消散个干净。

　　缪铃又尝试了几次，结果都一样，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是苏子衿骗了她！冷笑一声，她站起身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好一个苏子衿，真是不得了了！”

　　挥着衣袖，散了眉间的疲惫，缪铃一言不发的往丫鬟房走，正瞧见那日自己主动想去照顾苏子衿的小丫鬟，走至她旁边问道：“苏子衿去哪儿了？！”

　　缪铃的声音很响亮，将妙玉吓了一跳，手中提着的木桶都差点倾倒，半晌她才怯懦道：“她被大夫人叫去了……”

　　缪铃一听，直直皱眉，这事情还没过去多少时间，怎么大夫人忽然对她上了心？没有再多问一句，缪铃便只身往大夫人那儿去。

　　苏落跪在厅堂里，两面都是凶神恶煞的丫鬟，苏落怯色的低着头，双眼直视着地面，忽然一双绣着桃花红色的绣鞋停在自己眼前，一个声音从头顶道：“你就是苏子衿？”

　　苏落跪着退后了三步，老老实实地磕了个头，“回夫人的话，是奴婢。”

　　大夫人挑着手帕掀了掀眼皮子，这丫鬟听懂得看人眼色的，前些日子二夫人瞒着其他人将这丫鬟带去了老夫人那儿，没成想居然还能活着回来，这倒是引起了她的注意，本来就是要出一出头的，结果连这机会都没有。

　　“你可知……你犯了什么错？”

　　“奴婢不知，若是香炉的事件，老夫人已对奴婢做出了应有的惩罚，也让奴婢有了自知之明。”苏落小心地应对着，大夫人听着这毫无漏洞的话，倒真的是揪不出她半点的错误出来，说话伶俐的丫头！

　　可主子想要为难下头人，有的是办法。

　　大夫人忽然怒气冲冲，将她的下巴抬起来，苏落的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眼前人的脸上，一阵惊愕。

　　她的脸上出了很多红点点，密密麻麻的有些刺眼，作为一个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富贵人家的女人都是注重保养的，可是她此刻的脸上却不太好看，心中紧紧地一缩，知道这大夫人要找自己什么麻烦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看着苏落苍白的脸色，大夫人一阵冷笑，起身挥了挥手，两侧的丫鬟就将她压在了地上。

　　“若你想……”大夫人的话还没说话，就被声先至而人未到的声音打断了。

　　“大夫人，万万不可！”

　　缪铃是跑过来的，额头贴着几根头发，额角泌出了汗水，提着裙角踏过门槛，朝大夫人行了行礼后道：“夫人，三思而后行。”

　　仅几秒的时间，缪铃便恢复了往日老夫人身边大丫鬟的气势，淡然的看了地上趴着的苏落一眼，双眸略带正色的瞧着大夫人。

　　大夫人有些犹豫，缪铃一向是最听老夫人的话的，难不成这是老夫人下得命令？她狐疑的看了看苏落，这丫鬟到底有什么本事？

　　半晌，大夫人清清嗓子：“将她拉起来吧，我也只不过是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收敛了。”

　　说罢，那帕子似不甘心的往脸上擦了擦，红色的斑点便消失不见了，苏落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撇了撇嘴，如此牺牲自己的色相还说不想害她，不过缪铃再一次出手相救，倒是让她觉得意外。

　　她看上去并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如此，苏落又逃过了一劫，跟着缪铃回丫鬟房，缪铃身高比苏落高了半个头，苏落总觉得她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压抑，一路上都没讲话，苏落想是不是要适时地说句话缓和气氛。

　　“你骗我。”缪铃忽然站住了脚，苏落差点撞上去，退后几步才听清楚她的话，不解地问道：“奴婢未尝敢欺骗，缪铃姑娘这是？”

　　看着苏落一脸迷茫的神色，缪铃冷笑道：“法子是你交给我的，但没半分用处。”

　　苏落皱眉，“奴婢交给姑娘的法子没有问题，不信，奴婢可以做给姑娘看。”

　　说罢，也不理缪铃，径直的往丫鬟房走，缪铃心中不由觉得莫名其妙，难不成她还被冤枉了，要伸冤不成？

　　苏落也是个有脾气的人，别人怎么样她都可以，可不能冤枉她。

　　直冲冲的往柴房里走，妙玉看着苏落从自己眼前走过去，刚想叫出声便看见缪铃也跟了上来，一路跟着她进了柴房，门关上了。

　　妙玉动了动嘴，却没发声，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子衿姐看起来有些生气。

　　坐在冷板凳上面，苏落将艾草统统放进了锅里煮熟，缪铃便在旁边静静地瞧着，苏落干事的时候只顾自己一心一意，旁的都忘却了，流程做的非常熟练流畅，直到寅时，锅内忽然飘出浓郁的清香味，苏落从板凳上一跃而起，锅里面拿出了晶莹剔透的香丸，余香还没散却。

　　缪铃也被香味催醒过来的，正好看见苏落将手指捏着的香丸吃了下去，惊叫了一声：“你快吐出来！”

　　苏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早就将香丸咽下去，她眨了眨眼道：“姑娘不必惊慌，这香丸本就是可以吃的。”

　　本来丫鬟的伙食就不多，平日里做的活还不少，只能在身上带一些吃的，糕饼之类的不方便，所以只能带这种小东西。

　　缪铃半信半疑，瞧了半天锅里面翡翠欲滴的香丸，忽然伸手自己也捻了一颗吃进嘴里，嚼了几下，满嘴艾草的香气与微甘的滋味蔓延，竟有些味道。

　　“不错，不错……”缪铃不由得称赞，看着苏落，忽然觉得有些自愧不如，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丫鬟，竟有这样的巧心思，老夫

　　人平日里最不喜的就是喝药，有了这种既可以吃又可以烧的香丸，自然是有益的。

　　便是连看向她的眼神都发生了改变，多了几分凝重。

　　“确实是我技不如人。”缪铃低了点头，虽然没说抱歉，可也意思相近，苏落也有心报答她，便道：“若姑娘觉得奴婢可以，奴婢倒是可以帮姑娘制作这些香丸。”

　　缪铃惊讶地看着她：“难道你不想拿着这个到老夫人面前邀功？”

　　苏落笑了，“奴婢只求日子好过些，一下子爬的太高，反而甩的更惨。”

　　缪铃正色的看着她，这丫鬟不可小觑，暗示的意思是对老夫人身边大丫鬟的职位毫无追求，只是想在府里头站稳脚跟罢了。

　　“既如此，我倒是可以帮你个忙。”缪铃淡然一笑，眼眸中带着欣赏的神色。

　　妙玉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着前面半步的苏落，不禁好奇地问：“子衿姐，我们要去哪儿啊，除了住丫鬟房，我们哪还有地方住。”

　　苏落冲她眨了眨眼睛，卖关子道：“等到了那儿你就知道了。”

　　前几日缪铃去谢府管家那儿说了请，升了苏落与妙玉为三等丫鬟，又将南院里离主屋最偏远的屋子给了她们住，继续让苏落做粗活是不行的，万一将手弄伤了，这香丸也就制不成了。

　　缪铃也是抱着三分侥幸的心态，给予她帮助，为的就是希望让苏落记住她曾经给她过的恩惠。

　　不要忘恩负义就好。

　　对于现状，苏落还是有些满意的，至少不用一天到晚听女子们围在一起唧唧喳喳的声音，也不用受那个老嬷嬷的脸色看。

　　人生，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