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养成攻略》鹿舒

5、第005章 心照不宣

　　管事不知什么时候默默的退了出去，留秦九歌一个人站在园子的入口处。到此时，她不得不承认，一直因为以前的秦九歌而被她彻底打压的一个事实。
　　容修这个人，确实是—— 缓带轻裘，容色清绝。有动人心神的本领。
　　看见来人，他只淡淡抬头，隔着纱帘，目光漠然的从她脸上滑过，未有停留，“坐，三哥说，你有什么话跟我说也是一样。”

　　秦九歌撩开轻纱，在他对面坐下，轻轻笑了笑了，“先前因为伤病之体，他回京之后一直未有过来拜望，现在身子好了，自然得过来看看。”
　　这话有几分真，彼此心照不宣。
　　她确实是想见见那个曾经的三哥哥，但这并不是最终目的，她确实有求于他。

　　容修没有拆穿她，也不再询问，似乎没什么话和她说，大约真是漠视到极致。水煮开，他平静的给她添了碗茶。
　　淡白水雾间，那伸过来的手，手指修长洁净，扣在深色茶壶间，生出几分淡冷来。

　　秦九歌淡淡瞥过，看向水天之间，薄雾寒烟。半晌，出口打破沉默：“他既能把你我聚在这里，想必是想你我把话说开，解开心结——”
　　他动作顿了顿。
　　“不过于你来说，料想也不是什么剖心之谈就能解开的心结，”她淡笑，语气平静，“你要守着，我便不会劝。不论从哪里来的爱恨纠葛，都在当日雪山里，那一剑刺破秦九歌的胸膛之时，她用她一腔的爱恋和绝望还了。”
　　容修眉头微锁。
　　秦九歌坦然，依旧温和看他，“现在坐在这里的秦九歌，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不欠你什么。”

　　寒风袭来，轻纱浮动。
　　亭中两人，在彼此凝定不动的眼神里，似乎起了较量。

　　半晌，还是容修轻笑，打破这片刻的较量。这一笑，似乎化开了周围景致的严寒，“你确实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如此，便刚刚好。”

　　如此。
　　如现在这般，谁都不要妄图踏入谁的疆域半步，便刚刚好。
　　“很荣幸，能和殿下您，想法一致。”秦九歌对他的话里的意思心领神会，笑容越发如花绽开。
　　远处似乎有寒鸦哀鸣，她隔纱看风吹层波，这个人，就像是那远波上缥缈的寒烟，寒凉而不可捉摸。看似无为，却周身像有一个漩涡，隐含着无穷的力量。先不说他在这皇朝之中处于怎样的地位，单就他和秦风林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就让她只想敬而远之。
　　远离危险，是每个人的本能。
　　他对你说不杀不救，那便是最大的保命符。

　　容修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父皇将三哥召回，不过为了制衡魏王，你若嫁给魏王，势必与他对立，到那时，所谓不杀，便也不复存在。”
　　那便是该杀就杀喽。
　　秦九歌抿唇而笑，“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呢？谁与谁对立，谁与谁为敌，谁能登临九五，谁会跌落尘埃，全看你们各自的本事，却与我一介女流无甚干系。”
　　“希望你确能如你所说。”他拿起茶碗，轻啜一口。

　　秦九歌不可置否，轻笑着垂目，看那青瓷剔透里碧水上的淡薄水雾，到底是那皇权之争。
　　许久，她无奈摇了摇头，站起，“我确实需要三哥帮我一个忙，不过与你说也一样。”
　　容修抬眼。
　　“我想知道我父亲，他非杀我不可的理由。”她温和语气里掺杂寒意。
　　容修怔了怔，乌沉的目光敛下寒意。

　　秦九歌恍如未觉，头也不回的离开，隔着朦胧水汽，身影模糊。
　　魏王便也罢了，但是秦风林，那是秦九歌的父亲，虎毒尚且不食子，他非杀秦九歌的缘由到底是什么，为权为利？不，这些都不足以令人信服。

　　先前领路的管事一直等候在门外，看她出去没说话，只恭谨领着她的沿着原路返回煜王和秦贺悠交谈的院子。
　　不多时，秦贺悠出来，面色不善，看见她，目光未停的大步离开，似乎很不愿意再在这里多呆一秒。

　　秦九歌望院里看了眼，瞧见里面青松下坐一人，那人青衫落拓，眉峰深刻而清利，若孤峰崖下青松树，端着杯茶，察觉她的目光，便坦然看来，茶杯一倾，凤眸一挑，嘴角一弯——好一副浪荡子的桃花笑……
　　白瞎了一身好行头！

　　秦九歌深呼一口气，觉得这人跟秦九歌记忆中的人有些重叠，却又不尽相同。还不知该怎么招呼，对方已经摆摆手，让她离开的意思。便也不再停留，毕竟还得和秦贺悠一道回去。

　　一直到视线里的人影消失不见，容钰才歪着头，闲闲喝了口茶：“有什么要紧事？”
　　话音未落，身后闪出抹雪白身影。容修不答反问：“三哥，我还有一事不解。她来见你，为何会带着秦贺悠？”
　　“拜帖是以秦贺悠的名义，不过是她写的，她的字迹我认得。”容钰展出一张薄笺，两只一夹往背后递去，“大约懂得避讳，大晋礼法严苛，这时候与我走得太近，会落人口实，毕竟都大了，不再是小孩子。”

　　容修沉默不语，寒风卷起轻青松之上，雪沫簌簌，坠落他肩头发上。他眉目似覆着寒霜，望着那身影离开的方向，半晌才道：“三哥既然已经猜到她是有求于你，又如何要拿这般说辞替她开脱？”
　　容钰搁杯的手一顿，凤眸略眯，挑出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九弟，你想表达什么？”
　　“是三哥你在试探什么？”容修转到桌前坐在，自己斟了杯茶，“试探她？还是我？她若只是有什么要和你商量，便该是隐秘的，以她的本事完全做得到。退一步，即使以秦贺悠的名义，也不会真把他带来，况且还留了这么破绽百出的证据。”
　　薄笺被他压到桌面上，被风卷起一角——连字迹都不模仿，甚至堂而皇之的亲自手书。

　　容钰换了只手撑头，两指敲在桌面，看那清俊的字迹。看来八年的时间，划开的不仅漫长岁月，更在这些曾经亲密无间的人之间画出了鸿沟铁壁。
　　弟弟妹妹都长大了，心思多的……令人头疼。

　　“三哥，父皇有意让你接手御林军，不管是否出于试探，这个时候都不该和身为御林军校尉的秦贺悠走得太近。”略微一顿，容修微微蹙起眉心，“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阿九了，我不希望你……”
　　“九弟——”容钰正起身体，一贯三分邪肆的眼角微凛，神色肃然，“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理由与她芥蒂，但至少御林军的事她不知道，或者不会这么快知道。”
　　那是皇帝随口一提的事，就在昨日。

　　容修抿一口凉掉的茶，没说话。御林军……这根本不值一提，西南重军和将军府掌控的盘根错节的北疆以及这些年在朝中的拥护才是重点。容钰不会想不到，只是不愿相信。
　　“她想知道，前些时候，是什么人要杀她。”茶水见底，容修站起身来，披风自石凳垂落，扫过地面，他头也不回。

　　秦贺羽是在七日之后被放了出来，那时候天色晴朗，天地沐浴在一片清辉间。
　　被关了数日的人，到底精神有些不济。秦九歌瞅他那样子，一个爆粟敲了过去，又唤了阿素准备了身男装，准备带他出去转转。这孩子也真挺可怜，被亲爹折腾的没自由，还吃不好睡不好。

　　街肆喧闹，因为近年关，处处透着股喜气。
　　一出府，秦贺羽就像是变了个人，眼底冒光，四处搜寻着美食，糖人、糖葫芦、蜜饯、烧饼……一个不落的，嘴中塞得满满，他口齿不清，“姐，你要带我去哪儿啊，弄成那个丑样子，别人会笑话的。”

　　他身边的秦九歌，此时一袭烟青长衫，身形清瘦，看起来气质文雅，可独独那双原本清亮明丽的眼，也不知被她怎么化的妆，眼角下耷着，有点……猥琐。
　　秦九歌抱着双臂，轻笑：“我要是扮相好看了，还有你什么事了？”一拍他的头，她语气神秘，“我呀，带你去一个全京都公子哥儿乐不思蜀的地方。”

　　“咳咳……”
　　话音未落，咬着烧饼的秦贺羽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眼睛里晕出一泡泪，“你、你……说什么？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带着我一小孩，去、去那种地方！”
　　秦九歌疑惑，“怎么不能去了，那演武场最近不是骑射比赛，就是蹴鞠比赛，还有比武抢美这等有趣之事，我是带你去看看热闹，怎么就不能……哦……”眼看着秦贺羽脸色一寸寸红下去，她恍然大悟的露出抹古怪笑意，“让我猜猜，我们聪明的小公子想到哪里去了？是……”
　　刻意把声音拉长，秦贺羽一个羞赧，猛地抢过她怀里的一堆吃食，飞速跑开，不忘回头争辩，“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秦九歌不疾不徐的迈着步子，大声回他：“那你说说我想的是怎样？”

　　他们走过，身后临街茶社，摇曳着常青藤的窗户冒出抹身影。
　　阳光明媚而暖和，铺满肩头，远远看去烟青长衫的少年勾着稍矮的少年的肩，在街头肆意游荡。

　　秦九歌搂着秦贺羽停在街边的面具摊上，余光看向身后长街，人来人往，祥和而安定。
　　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不会有错。
　　方才有人一直看着她。

　　阳光刺眼，她伸手挡在额际，阳光穿过指缝，跳跃在浓密的眉睫，晕开一缕浮光。
　　左手轻轻覆上心口，那里跳跃的急促而稳健，是生命的气息。

　　她舒了口气，一直以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引那人出来。
　　看来差不多了。
　　只要他有了兴趣，那么……
　　到那时，她有谈判资本；到那时，便是绝地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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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无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