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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012章 疑窦陡生 ...

  •   容修顿住脚步,回头看她。
      眼底平静无波,如一潭泯去光泽的死水,竟是半分情绪也无。
      秦九歌突然有点泄气,其实她是没立场的,可就在她以为他会不给面子的拒绝,偏偏他又不合常理的略微点了点头。

      他率先迈开步子,向外走。
      秦九歌跟上。
      辗转间,到了偏殿的一处花墙。常青藤蜿蜒伸展,爬上屋檐,在夕阳余晖里,一层翠色抹一波金。有些画面猝不及防的就撞进脑海,承安宫里有容修和秦九歌共同的回忆,年少无知时,躲猫猫、偷书册的痕迹似乎都还在。
      那时,煦日长风,小小少年牵着小小姑娘,一同埋下青藤种子,立在墙头仰头张望,满目希冀。
      数十年流年换,再回首,物是人非。
      昔年彼此温暖的两个孤独少年,终究走到陌路。以前的秦九歌到死都没弄明白,现在的她依旧不明白。

      克制住那些莫名的情绪,也不管他会否相信,秦九歌慎重弯腰一礼:“那日演武场之事,实非故意为之,是我考虑不周。给您造成困扰,我很抱歉。”
      容修的步子顿下来,微微侧首看她的目光,似笑非笑,略带嘲意。

      他站立的位置正是曾经两人挖坑浇水的地方。秦九歌不被那点嘲意所恼——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事发展的如此巧合,教她自己都怀疑自己。

      “殿下——”
      “我一直以为我们无法并立,但也至少不会对立——”
      话未出口,直接被抢了先,容修施施然回过身,背对花墙,声音漠漠又辛利, “自那日劫后余生,你心中便只剩算计了罢。”
      他微微低首,凝视着眼前人,那张脸依旧娇小清丽,那双眼依然清澈明亮,可通通不同了。

      “我以为,你再怎么怨我,也至少会顾忌三个哥。”他转开目光,视线落在夕阳下的鎏金屋檐。
      “你于落梅阁为了魏王与江氏姐妹撕破脸,不过是为了让消息传到魏王那里。你父意图暗中下毒,栽赃陷害,你便将死猫送给江芷疏,附信提点,又日日差人送上点心给秦风林,也不过是为了让魏王知道你父亲想杀你。”

      秦九歌默然,他说的都是事实,早知将军府有他耳目,早知瞒不过他,可这事听他一字字当面道来,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容修看她一脸坦然,嘴角勾出抹浅淡弧度,有点冷,“你步步谋划,勾起魏王的兴趣,这时你的一举一动也给了魏王你是意有所指的暗示。接下去,你便借秦贺悠拜访煜王府,把将军府其实支持煜王,所以才要杀你明志的消息传递给他。”

      秦九歌站得笔直,听的认真,仿佛受训的学生。
      容修神色蓦然一凝,杀意稍纵即逝,又突然一笑,声音都散了开来,“所以,你觉得我该信你,无辜?”

      “我不无辜。”秦九歌内心无比强大的坦然答道,“不管有意无意,事情总是因我而起,这是事实。不过——”
      话锋一转,她严肃道:“这世间,便只有你或许能明白我此间情境,我不往前走,就只有等着被人推下地狱,正如你一样,我们都站在悬崖边上。”秦九歌认真看他,“我今日与你说,并非要你信我,只是觉得该让你知道事实。甚者,我还是要设法完成与魏王的婚约,只有那样,我才有活的机会。所以以后不得已的事无可避免,但我会尽量三思而后行。”

      长风卷起枯叶,掠过花木草石,一墙青藤此起彼伏。
      她语气沉定又真诚,坦然的令容修蹙起眉心,沉吟不决,良久才道:“如果单是想活,只要离开这皇城京都,离开这些是是非非,你心底该明白,凭三哥的情意,他定会帮你,你为何偏执着于魏王?”

      秦九歌笑了笑,“至少有一点,你我目标一致,都不想连累三殿下。在这敏感关头,你们几个哪个不是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稍有差池,就会将三哥至于险境。”

      夕阳渐沉,暮色已临,这一方安静天地里,连风都和缓。
      容修静静注视身前的人,突然有点空茫,有一瞬间,他几乎想到他也可以保她活命……寒意四起,他微微起伏的心海便也在这无边涌起的寒冷里渐渐平静下来。
      聪慧如她,怎么会想不到?提到三哥已经是他最大的退步。
      “不要仗着我说不杀你……”他转过身,背对她,语气漠漠,“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秦九歌眼睫动了动,过关了?
      容修已经迈开步子,修长身影溶在橙红辉光里,她赶紧一揖,语气无比诚恳,“相信我,我比您更希望。”

      直到门口已经没了人影,秦九歌沉在心底的一口气才悠悠吐了出来,算起来这是第二次和他单独静立,谈论立场问题。第一次是在煜王府隐秘湖苑,那时他说,她若站在了煜王对立面,他便该杀就杀。那时她说,他们兄弟之间的皇权争斗,与她无干。
      可不过短短数十日,就面目全非,看似是她先破了约。
      难得的他竟然不追究,其实有一句话他或许没说错,她真的是下意识里仗着他说过,不杀秦九歌……不过她也相信,这所谓最后一次,也是认真的。

      二十六日,皇帝封笔、封玺,休朝。
      得了空的皇子开始在宫里蹦跶,有母妃的陪母妃,没母妃的就陪年迈的老太太,难得的,容钰和容修一起入了宫。
      说来,秦九歌和容钰还没有真正意义上见过面。既然撞上了,又是老熟人,不叙叙旧反而显得诡异。毕竟小时候在宫里的那几年,虽然是和容修一起同住承安宫,但明面上还是和容钰交好些,她是两个同样活得卑微的皇子之间的联系。

      再见容修,两人似乎都已经忘了前两日那短暂交谈,极有默契的连个眼神的交汇都没有。

      将二人引至承安宫的集宣殿,那是太皇太后老来身体渐成日薄西山之势,对些神神佛佛的东西感兴趣,就在承安宫里劈出的间屋子,摆放些佛经典籍,精神尚好时就过去读一读。而秦九歌来了之后,这屋子又多了些书籍,像是列国奇志、历朝演义、人文传奇和少数几本话本子。用来深入了解这个世界,也是排遣无聊。

      那屋子的案前还放着她前几日闲来无聊时,随手临摹的画。以前的秦九歌虽说是从小习武,可是琴棋书画也有涉猎,毕竟是清贵门第。而那些东西属于身体记忆,慢慢画起来才发现越画越顺手。

      此时容修正对着那未完的画,若有所思。

      “这是……靖节将军?”容钰走过去,站在容修身侧,语气有些不确定。当年靖节将军出征秦九歌只有五岁,那年城门十里相送,便是她母女最后一面,没想到她竟记得如此生动。实在是难以相信,那是凭借模糊的记忆画出。

      看出他心中所想,秦九歌随意的笑了笑,“三哥好眼力,被我画成这个样子,亏你还认得出来。”

      “他认出的不是靖节将军的脸,而是……”容钰未搭话,反倒是容修指了指那画中女子腰间佩戴的一枚勾玉,“……这枚勾玉。我大晋少配此种玉饰,倒是北疆北魏甚是流行,靖节将军乃至云帅常年驻北,受北疆习俗文化影响,倒也不难理解。”

      他的语气再寻常不过,却听得秦九歌心中一骇。

      容钰也终于发觉不对,此前他只是直觉,再次仔细端详那画,细腻至裙裾每一朵纹绣,发间木簪的回纹都清晰可见,更令人在意的还有那片艳烈的天山红花。如果只是凭借旧日的记忆作出这画,断画不出这种没见过的东西。
      秦九歌未出过大晋京都,更遑论曾见过这只盛开在天山脚下的花。

      “阿九……”容钰眉峰挑起,一贯肆意不羁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惊疑,“这画是你画的吗?还是莫要留在宫里为好。”

      秦九歌轻轻一笑,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光芒,她伸手抽出画缸中那副秦风林让她带进宫献给太皇太后的画,轻轻展开。她原以为至少秦风林对云凤卿还有那么点真情意,可没想到……
      罢了,早就知道他的用心,还妄想存什么侥幸呢?好在一开始就存了顾虑,没直接把那画呈给太皇太后,不然叫有心之人看了去,又是一身大麻烦。

      “听说是太皇太后宫人所画,父亲叫我带来物归原主,因为是母亲,所以舍不得,才想着自己临摹一幅,好留个念想。”画卷轻展,那生动入微风华傲然的女子渐渐跃然纸上,秦九歌缓缓道,“倒不知是哪位宫人,有此等见识。”

      “秦将军?”容钰目光一凝,周身的松散意味霎时都收作了震惊。
      秦九歌抬眼,眼中已是笑意淡淡,手指抚上那双和自己极为相似的眼睛,答非所问,“我以为能下笔如此传神的人,必定对所画之人,抱着深切欢喜……”
      以为能那般透过一幅画,对画中人流露出深深眷恋,必定是怀着深爱……
      可那都只是她以为。
      她一向自诩透过一个人的动作情绪的细微变化能探究出那人的真实所想,可是这些放在秦风林身上似乎都不管用,是他太厉害,还是她忽略了什么?

      无论如何,这暂不论,现在她倒是明白了另一件事——那回煜王府邸,隐秘湖苑,托容钰查的事,容修到底没有转达。

      抬眼往当事人看去,却陡然一惊,一直淡漠如雪的人,此刻看那画的眼神沉深如黑夜,无边的黑暗里黑云翻涌,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一刹间,无数念头闪过脑海,这画究竟怎么回事?引得秦风林那般作态,现又令这一向不动声色的人如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012章 疑窦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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