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第一百零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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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漫星光的无底洞，仿若一个吸口，我随着那些斑点星光不断下坠，望不到头，看不到边。
我应该是死了。我这么想。
但我万万没想到死后的世界连脚都不能沾地。一直这样下坠，什么时候能到头啊？
看不到的未知底部让我心生惶恐，会这么一直坠落下去？还是会到达深不见底的地狱？我又死了多久了？
这些我全都不得而知。黑暗中的我问题越积越多，随便想到一个都会让我不安的思考许久，没有答案无法求证，这让死后的我抓心挠肺的难受。
“大江，你确定是她么？”
黑暗中的我听到了一声偏低的女声。
“红线儿说就是她。”一声带着稚气的小孩声音，听不出男女。
“红线儿说是就是我要你做什么？！”女声听起来有点不耐烦“你说是还是不是。”
“应……应该是的。”小孩委屈的回答。
“不要用应该！”女人毫不犹豫的训斥着小孩“就不该让你跟着师叔，一点也不决断！”
“……大江以后不会犯了。”小孩子听起来都要哭了。
“红线儿。”女人再次开口“去，把她的魂，扯我画里来。”
“是。”这回是有点尖细的男声。
在黑暗中下落的我，戛然而止。眼前仿若被一块红布蒙着，从一管很小的滑滑梯滑落，掉在了有点硬的草地上。
站在地上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我开心的叹了口气，扯下了眼前的红布。等我去摸自己的脸才发现那不是红布，而是用大块的化开的红泥封住了我的眼皮。挼搓了很久我才迷迷瞪瞪睁开了一丝缝。
穿着橘红色长装的独臂女孩手上站着一直金眼雄鹰，脚边蹲了一只金眼红毛狐狸。女孩眼睛周围一圈都是凹凸不平的疤痕，看着触目惊心。女孩察觉到我醒了，歪了两下脑袋，我再次眯缝着眼看清了女孩眸子的颜色，灰白的颜色显示了我眼前的女孩是个盲人。
“她醒了。”红狐狸甩了甩硕大的毛尾巴转头对女孩说道。
“嗯。”独臂女子单手往上一振，手上的雄鹰轻叱一声往天上飞去“红线儿，去，带着大江去看住我师兄的形骸。那帮老家伙来了就唤我出去。”
“打断了，您会受伤吧。”被叫作红线儿的狐狸站起身。
“废话，我能不知道会受伤。”女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要重复我知道的事情。”
“是，我退下了。”听到女人这么说，狐狸顺从的低下头，转身跑远了。
“小姑娘，我问你，就是你跑到我们蓬莱来闹死了个门内弟子还拐跑了我们的掌教？”女人浮空一样坐下身，单脚翘起了二郎腿，脸上满是看戏的笑容。
“……应该是我了……”我眨着还有点疼的眼皮弱弱的回答。
“哈哈哈哈哈……”女人似乎觉得好笑，一拍大腿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不错，不错，真是不错……哈哈哈哈哈哈……”
“你叫什么？”女人带着笑顺势开口，也许是因为她笑着的缘故，身上的压迫力比刚刚要小得多。
“我？我叫玛丽·沃森……啊……您叫我MJ就行！”这霸气的小姐姐问我名字耶！
“不必称您，我俩虽不是同辈。我是我师父的弟子，你是安布罗修斯的弟子，按理你辈分还压我一头，但是我年龄大你十圈有余就不尊称你了，省的你我都不自在。”女人朝我摆摆手看起来很随意的样子“我叫曹弈进，曹孟徳的曹，博弈的弈，进取的进，门内排第八，你叫我曹弈进或是曹八都可以。”
曹弈进？这名字听起来……有点刚。
“同门中也有人觉得我太过任性妄为，我行我素，也有叫我曹霸的。我还挺喜欢的。挑个你喜欢的叫就成。”曹八翘着腿晃了晃“不过事先说好了，你要是叫我曹一斤，可别怪我翻脸揍人。”
……姐姐，就你这说话的语气和样子，完全能理解为什么别人叫你曹霸……
“唔……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以为我死了。”我双手抱住自己的身体，那个无底洞发冷的感觉似乎现在还在。
“你确实死了。死透了。”曹八挑起一边的嘴角“但是我师兄在你身上下了个聚魂咒，能保你死后魂魄三天内不散。”
“聚魂咒？”什么时候的事情，死前？不应该……道长应该是做不到同时打通阴世还把精力花在我身上。
曹八直起身子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右手，一摸我手心“不就是这里么。”
我看着自己手心上发光的一行鬼画符……什么时候的事？等一下……飞机上用满是朱砂的手握住我的那一次？我就觉得奇怪，怎么以往都是不要的，那次突然就要十指相扣了，害得我还以为……
“聚魂咒要用心头血，那老小子可是学坏了，还会趁机占小姑娘便宜了。”曹八抓着我发冷的手，我的手指不自觉的往她手心里伸了伸，真是暖和，我手指已经僵了。
“很冷？”
察觉到我的动作，曹八解下自己最外的长袍把我给裹了起来。
“道长没有占我便宜啦……”想到道长日常冷漠脸。
“哈哈哈哈哈哈……我倒是希望他会占啊！”曹八满脸嘲笑“一天到晚见到个好看点的年轻小姑娘就满脸严肃，平常笑嘻嘻，关键时刻一点用也没。”
其实也还好，给点好吃的还是笑的挺开心的。
“不管怎么说，师父的遗命，师兄的承诺，我都该替他们完成。”曹八突然皱起眉头“但是那帮小老儿整天想着要换我师叔上位，一个两个的都主张烧了我师兄的形骸。”
“李道长是没死么！”我激动的站了起来，如果没死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不，九成九是死了。”曹八冷静的摇了摇头“但我至少给他守满四十九天，那之后他还不醒，魂也回不来了，烧就烧了吧。”
我的肩膀瞬间塌了下来“……四十九天……还不回来，就是……”
“确认死亡。”曹八用她那空洞的灰色眼睛盯着天空“那蓬莱也是要变天啦！”
我觉得自己心底一沉，鼻子也跟着酸胀起来，这算什么事嘛！记得给我下个聚魂咒干嘛不给自己下啊！
“不想这个了，我先给你疗伤。”曹八一按我的肩示意我坐好“灵魂修补，我师兄可是没有我好。你不用担心。”
“谢谢。”我低垂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回答。
曹八褪下我上身衣物，用手指沾了血在我背上写着什么，一时之间安静下来，只有我的呼吸声和她手指和我背部皮肤摩擦的声音。
兴许是曹八察觉了我的低沉，她又开口“我师兄不会这么没用的，不然我也不帮他守着了，你说是不？”
“……嗯……”我抿了抿嘴有气无力的回答。
“我都安慰你了，你还这样，信不信我削你。”曹八一戳我的背“难不成你还真喜欢他了？！”
我被点的一下子软倒“不是！只是心里不舒服！好好一个人被我连累的没了。”
“可拉倒吧，他是高估自己了。没占出大凶他会在你手上下聚魂咒？”曹八用他灰色的眼睛翻了个白眼“我看你这小姑娘心眼也不差，给你个忠告，别喜欢我那傻不拉几的大师兄。”
“诶……”我真没有好吧！道长保护我那么久，我还不能缅怀下朋友了！而且他明明和我说的不是大凶！道长是……骗我了？
“他比你想的要自私百倍。他保护你是你要求的，所以他保护你不为你，是为他自己呢。”
曹八似乎怕我尴尬，手上动作没停，嘴上也没停，这姑娘说是说霸气的很但是其实很温柔。我抱着自己前面的衣服以免滑下去，轻笑了下。
“他保护我怎么还是为他自己？”
“因为你带着钵岚啊！”曹八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口骂了一句“可不就是这马屁精想要讨师父的好，等以后死了见师父讨个巧么。”
“因为你们师父的遗命么？”我眨了眨眼睛，这样我也很感谢道长了。
“对我确实就是师父的遗命，对那老小子可不单单是这样。”曹八举起她的断手伸到我眼前给我看了一眼“看到没！这手，这眼睛，都是他才会搞成这幅模样。”
“道长？”
“现世和镜世界是相通的，百年前你们那边打的死去活来的时候我们这边也在抵御外敌。”曹八沉默了半晌“那时候师父心病重，闭关不出，就是大师兄掌握大局。当时蓬莱分为两党，一边赞成唇亡齿寒出击抗敌，一边赞成和谈商议保全蓬莱。”
曹八莫约是在我背上写完了东西，手指摁在我脊椎骨上猛的一按，我的冷汗顿时就彪了出来。我闷哼一声不敢大叫，生怕对方会小看我。
“老小子就是赞成主动出击的人。作为师父的弟子，我们八人决定一致对外，留下大师兄一人守阵，其他人都上前线。最后嘛……当然是蓬莱作为战胜方赢了，功劳全在我们这一支上。只是……七名师兄弟啊！”
曹八的声音哽咽了“就我和四师兄回去了。其他人全部战死。”
“四师兄回去后眼看要没救了，大师兄就请了师父出山。四师兄医是医好了，但一身本事也都废了。”曹八摁住我背脊的手停了下来，声音听着也很是低沉“师父那之后就不肯理大师兄了。我明白师父是知道利害的，但是我们八个都是他一视同仁、视若骨血的孩子，自家孩子一下死了五个，你说他不怨做主的大师兄，也是很难的。”
曹八的手重新动了起来，只是这次下手更重，我咬紧了自己的后槽牙，身上的肌肉也绷的紧梆梆。
“四师兄内心郁结，很快就去了。四师兄葬礼上，师父全程背对着大师兄，正眼也不给大师兄。”曹八叹了口气“两人都是孩子脾气，但凡哪一个当时主动开个口，都不会造成师父死前都不肯见大师兄的场面。”
“诶……生死一别，大师兄又哭又悔，可是那有什么用？”曹八完成了治疗重新帮我穿好衣服“钵岚是相当于是师父给大师兄最后的一个嘱托。所以，你拿着钵岚来，就是要我师兄死，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不过，只要是师父遗命，我也有责任承担。只是我现在过不来，待这边守完四十九日，我再去找你。”
“不必！不必！我……我的要求也很过分啦……只是当时的状况，所以才说什么让李道长护我周全这种话的……”我有些心虚的缩脖子“我已经很感谢你们了。”
“你这姑娘！”曹八捏住了我命运的后颈，我顿时不敢说话了“都说了，谁会为你动啊！都是为了自家师父的遗命！知道不！”
“晓得了……”哭唧唧。
“对了！”我直起身子“玉景丛还在道长身体里么？”
“……玉家那小子？”曹八的声音一下子就冷下来“哼，还在。”
“呃……道长当初是想……”
“我知道！”曹八截断我的话“我都用回溯看过了。我都快气炸了好么！！！”
曹八突然暴起，看起来像是要生吞了玉景丛“玉学婴个不要脸的！竟然敢公然违反教规还打什么感情牌以命相逼！李月读个傻子吃这一套我可不吃！他那孙子也不是什么好鸟！我管他的死活！”
“呃……”小姐姐你站我这边我好感动，但是一码归一码……
“偷学我蓬莱秘技，还害的我如今唯一的师兄丢了性命！玉学婴的孙子可就庆幸我师兄的形骸够结实，我拔不出他。否则我非废了他不可！切他一魄让他下半辈子当个什么都不想的傻子！”
曹八说这话的时候瞄了我一眼，我后颈上的鸡皮疙瘩立刻全部起来了。这……这瞄我一眼啥意思啊？我再提玉景丛的勇气顿时烟消云散。
“哼！师叔门内那几个弟子，短视又智障，能力没多少，幺蛾子一大堆！”曹八的手放在她自己的衣摆上随便擦了擦“你这病要治个几天，假死回魂后身体头两天会不听使唤。”
“红线儿！！！！”曹八朝着天空怒吼。
很快一直火红的狐狸踩着云朵赶了过来。
“怎么了？”红线儿绕着曹八跑了两圈“没事？”
“有事。”曹八一指我“你去照顾她。过两日还要治疗一次。”
红线儿抬起眼眸用他那金色的眼睛看了我一眼，随后温顺的低下脑袋“是。”
“去吧。红线儿会照顾你的。”曹八耸了耸肩“如果有蓬莱的人找你麻烦，就报曹八的名字。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还要不要命了！”
“……谢谢……”我朝曹八鞠了一躬“谢谢了。”
曹八摆摆手“去吧，我去瞧我师兄了。你好好养着，再消耗身体，浪费我的成果，我就折了你的脊椎骨！”
噫！！！！曹八那阴恻恻的表情吓得我头发都快立起来了，我赶紧乖乖的点头随着红线儿离开了。
待我睁开我重如千斤的眼皮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块移动的毛毯之中，隐隐约约还有一股狐骚味。湛蓝的天空正对着我，空气里飘着雨后的泥土味。
真好！我又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4章 第一百零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