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殇》流离醉

72、第71章 重生1

　　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接下去的人生，总不会太枯燥。但是面对的是权势熏天的彭城王刘义康，胜算又有几何？
　　先不谈其他，日子总是还要过下去。他们回到了海岛。
　　海边的风咸咸的，像是流淌不尽的眼泪。自给自足的日子，若是止步于此，也能令人满足，但是他偏偏身负深仇大恨。
　　“阁主，该吃药了。”流川捧着一碗药，小心翼翼地对他说话。
　　“又是吃药，苦的要死，一日三餐，什么时候到头？”他一把推开，那碗浓稠的药汁，闻着就令人作呕。
　　流川眼疾手快，牢牢地接住药碗。之前有过好多次了，阁主心情一不好，便会拿汤药撒气，他都有了经验。殊不知，这些药，是檀雪耗费多少心血才熬制下来的。
　　但是，阁主自逢变故后，性情大变，连对待檀雪也是……
　　他小心翼翼地回道：“良药苦口利于病，檀雪关照……”
　　玄则不耐烦地挥手：“再吃药，能回到之前的模样，不会落下一丝后遗症？”
　　流川缄口，阁主从之前神采奕奕、挺拔英气的少年郎变成了面色苍白、疾病缠身的病弱之人。外人看着都难受，不要说他自己了。
　　玄则看着流川，怨气满满，若不是当时在健康时他一直不肯告诉他真相，想必也不是现在这个结果。
　　“出去，都给我出去。”他一把把流川推了出去，门上的力道重重一弹，撞上了正准备进来的檀雪。
　　他面无表情，任由檀雪揉着撞疼的膝盖。
　　她忍下疼，接过流川手中的药碗，后者看着她，叹了一口气，默默地退了出去。
　　“玄则，”她声音柔柔的，如海边的风，吹得人心里熏熏然，“你该好好吃药，身体好的快，我们才能再作打算？”
　　“吃药？哼！”他看着她，此刻她清秀的面容，在他眼里却是乏善可陈。要不是檀雪一直阻拦着不让他知道灵流的情况，他也不会最终这么快的失去她，甚至找不到机会告诉她自己对她的思念、对她的抱歉。
　　他一直是个有责任感的男子，但是，夺妻之恨，他却生生受了。他辜负了那个明媚的女子，他便再也提不起兴趣对任何其他的女人。
　　“世上没有后悔之药，吃下这药，灵流能回到我的身边？”
　　她的眼睛平静地望着他，像深深的潭水在静静地流动着，眼神哀伤。他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心中却有着一丝残忍的痛快。
　　这个女子，是对他有情的吧。这样也好。
　　他要报仇，所以必须快刀斩乱麻，理清所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仇。
　　“可是你不吃下这药，一副病弱之躯，即便找到她了，又如何保护她？”檀雪激起了倔强之心，出言反讽，果不其然，看见他的瞳孔瑟缩。
　　她突然又后悔了，他还在病中，犹如孩童般脆弱不堪，她又何必打击他。走近他几步，想要宽慰他，他却一把打翻她手中的药碗，
　　“你走，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她被气哭了，迎着海风泪水直淌。完了，又像没事人一般走去药房煎熬汤药。这药，总要趁热的喝好，多劝几次，玄则总会有一次喝下去。
　　这样的日子周而复始，他冲着他、她、他们发脾气。直到那一日。
　　白日他去海边转了一圈。
　　“阁主。”
　　“阁主。”
　　经过之地，总是有阁中的人叫住他。他们或开垦荒地，殷勤耕作，或临海结网，捕鱼捞虾。
　　他看着，心中却烦闷无比。这样的日子，这样的空闲，却感觉是偷来的，所有的人，都是在醉生梦死。
　　他自己身负血海深仇，阁中的兄弟也受了不少牵连。因为父亲在世的时候，他把许多鸿雁阁的兄弟都安插进了父亲的军队。但檀家没了，那些檀家军的老人儿处处被提防、压制，有些甚至被罗织了罪名加以处斩。
　　所以大家本应同仇敌忾，但是现在，他们蜗居在这小小的临海一角，得过且过。
　　有几个妇人正聚在一起，一边聊着天，一边手上不停地包裹着什么。有人眼尖发现了他，“阁主。”
　　他无奈走近打招呼，瞧见她们手上的是粽叶、糯米。
　　“端午节快到了，恰好檀雪发现这岛上竟然还长着芦苇叶，浸了水刚好可以包粽子。”
　　妇人用嘴呶了呶一边的檀雪，玄则却只点了点头，眼光并没有瞟向她一眼，就走了开去。
　　小岛说大不大，但是一圈逛下来，也要个半天。正午时分，岛上的日头最是毒辣，他一会儿眼晕目眩，感觉体力明显不济，慢慢走了回去。
　　回到屋子后，檀雪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不出意外，手中又是一碗浓稠的药汁。隔着老远，他甚至能闻到那令人作呕的苦涩的味道。
　　他摆着脸，看也不看她一眼，走过她的身边。倒是她，努力地微笑着，
　　“玄则，再喝几次药，就不用再喝了。知道你怕苦，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她摊开手，是一颗蜜枣。海上不长枣树，而这荒无人烟的海岛，距离陆地有不短的一段距离，她是怎么搞到的？
　　问号在他脑中只是一晃而过，他的鼻息间又闻到了苦味，心中厌烦之心顿起，白日的种种压抑憋屈汹涌而来，他忽然发作了起来，拿起她手中的碗狠狠一砸，又一把推开她，她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她的手摔在了碎裂的碗片上。瓷片锐利如刀，割到了她的手，血流如注。
　　他看着她的血，突然有了一丝后悔，正打算走过去扶起她，一丝血腥味漫到了他的鼻尖。他猛地喘了起来，同时，疼痛如刀，一片片凌迟他的心。
　　眼前，白晃晃的她的手臂，混着鲜艳夺目的鲜血，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的胃口，毫不犹豫，他几乎是一口咬了下去，他听到她的一声惨叫。
　　清醒过来时，他看见她昏迷在他的脚下。藕段的手臂上，是一排深深的牙印，渗出了血。细嫩的手心上，还插着碎瓷片，惨不忍睹。
　　他终于更清醒了一些，心里不由自主地慌张，急呼：“檀雪，檀雪，快醒醒。”
　　一把抱起她，冲了出去。他心中懊悔万分。
　　她好了。他也好了。对待她，再也不是过去一段时日的反复无常，性情乖戾。他温和对她，彬彬有礼。但是只有她知道，他对她还是变了。两个人之间似乎总隔着遥远的距离，亲密少了，客气有余。
　　但是，她还是很高兴，因为他振作了起来。
　　那个惊才绝艳的檀六公子，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