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殇》流离醉

69、第68章 灭门4

　　他让流川事无巨细地把情况一一说给他听。
　　流川说的话，却令他大吃一惊。在他离开建康往青州的几年间，朝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他因为战事吃紧，疲于应战，自然无暇他顾，却不知道京城早已不是他想象中的京城了。
　　在他离开建康没多久，宋文帝刘义隆就召刘义康入朝以司徒掌政，不久之后更领扬州刺史一职，权倾朝野。但此后文帝身体有疾，时常缠绵病榻，刘义康便俨然独掌大权。
　　刘义康日常所奏，每次都上报宋文帝，但上报的程序就如同走过程一般，没有一样是得不到允许的。而刺史以下官员都由他决定任免，甚至连生杀大事都取决于他一人。
　　他也入宫尽心侍奉兄长，渐渐地，内廷之事，都要问过他的意见。
　　故其时内廷和外朝各事都由刘义康决定。及至檀家出事前一段时日，宋文帝时时陷入昏迷，朝事一度甚至由刘义康独掌。
　　玄则想起了在出征途中的那一幕，当时与刘义康会面时便觉得他不是池中之物，总有大发异彩的那一日。但是，这个刘义康和檀家的灭顶之灾有直接关系吗？
　　而徐羡之、谢晦、傅亮三位大人，在文帝登基之后只是短暂的光辉，却也如流星一般迅速陨落。他听流川说到这里的时候，扯了扯嘴角，流露一丝苦涩的笑。凡是种种，早就埋下了前因后果，即便如他，虽然远离京城，确实也察觉了蛛丝马迹，但却陷于青州而无法开展应对之举，这是否就是天数，命理。
　　事情还是出在傅亮写给父亲檀道济的那封信上。傅亮的担忧和顾虑不仅传导到了檀家，他彼时和谢晦、徐羡之同朝为官，交流中也谈及了对废杀少帝一事的不安。
　　傅亮的本意是好的，原本希望能善意地提醒诸位大人不要自诩拥戴之功，而应戒骄戒躁，克勤俭守。毕竟几位大人都身处权力中心，伴君如伴虎，而文帝在大臣们迎驾于江陵的那一幕的表现，也一直令人心生惴惴，所以期盼诸位千万不要被文帝抓了把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徐羡之赶在刘义隆继位前任命谢晦为都督荆湘雍益宁南北秦七州诸军事、抚军将军，让他在外以作应援。刘义隆继位后，又正式任命谢晦为荆州刺史，并加封卫将军、散骑常侍、建平郡公。
　　众人都放下一颗心。毕竟荆州素来是军事重镇，兵祸之地，领命荆州刺史之人也向来是皇亲国戚或皇帝的心腹股肱，所以文帝既然信任并加恩于谢晦，也等同于徐、傅、谢、檀这些顾命大臣暂时安全了。
　　但不久之后，宋文帝以为刘义康等王爷选妃的名义，宣召各位高官应征。谢晦不疑有它，便派自己的妻子和世子送女儿回京，从此，谢晦的家眷就再也得不到机会离开京城。
　　之后，谢晦收到消息，刘义隆要出兵北伐，将派人前来荆州修治船舰。谢晦按捺下心中的惊惧彷徨，一心准备起草答诏，迎接来使。傅亮的来信却加重了他心中的不安。
　　傅亮信中写道：“大臣都不愿北伐，唯有帝和彭城王一意为之。”又嘱咐最近朝中重要事项都由文帝和彭城王独裁，他们几位顾命大臣几被架空，而朝廷内外人马调动频繁，似乎有大事件发生，嘱咐他万事小心。
　　谢晦还心存犹豫，他的参军却一语道破天机：“外面都传言朝廷要讨伐荆州，此时文帝以北伐名义起兵，是否只是借口，目的在于荆州。更何况从常理推论宋文帝登上宝座不久，应先发展经济，提升国力，怎么会在国力还疲弱的阶段就起了兴兵北伐之意？”
　　谢晦此时感觉已极其糟糕，而与傅亮、徐羡之的通讯也已中断，派回京城的人都联系不上二位大人，而京城的夫人和世子的宅邸更是被人严加看管了起来。至此，谢晦心知不妙，便定下了应对之策。
　　他认为荆州是用兵之地，粮食供应方便，于是打算与朝廷决战，并问众将三千人能不能守住江陵城。部属认为三千人不但能守住城池，还能击退外寇。谢晦于是排兵布阵，调兵遣将。
　　此时的傅亮犹如瓮中之鳖，被人软禁在了家中。他和谢晦、徐羡之等人来往的书信被人截获，有人向皇帝密报说国丈大人心怀不满，不安于室，非议朝政，有勾连群党谋反之嫌。
　　看在傅亮是皇亲国戚的份上，刘义隆暂时软禁了他。而谋反是大罪，任凭皇后和傅灵流两姊妹如何与皇帝关系亲近，傅亮依然难以被网开一面。
　　而于灵流，这是她最最落魄、沮丧之际。她无时无刻不希望檀玄则能尽早回到她的身边共赴难关，但彼时他正深陷青州，自顾不暇。而她唯一能依靠的檀家，她的准公公檀道济也受皇帝之命准备讨伐谢晦。傅亮卷入了谋逆之事，一般人都不敢靠近，檀家自然暂时也无法接纳灵流，只希望讨逆成功后能换回文帝的信任，再接回灵流，对她说明一切。
　　傅灵流此时几乎走投无路，她原本是和父亲一起关在府中的，但是姐姐傅明溪特意请得皇帝的恩准，把灵流接到了宫中，和她共处一殿。
　　此时傅明溪抚养皇帝的长子刘劭，文帝在下朝后常常来到皇后的宫殿逗弄小皇子，而皇后暗示灵流要与文帝多多亲近，换得文帝龙心大悦，或许能延续父亲的生命。
　　灵流本来不待见刘义隆，但是为了父亲的事，见到这个姐夫也只能百般讨好，而傅明溪更是为两人独处制造各种条件。灵流虽然性子率真，却也是冰雪聪明的女孩，早就隐隐察觉这个姐夫对她的觊觎之心，但是当时她有玄则哥哥，所以对他向来不屑一顾。
　　而此一时彼一时，现在面前的人掌握着她的父亲、姊姊，她们全家的生杀大权，所以她不得不虚与委蛇，殷勤奉承。她愿意主动示好，他又早有存心，趁着少女最最痛苦、迷惘的时候嘘寒问暖，照顾备至，再加刘义隆毕竟是年轻帝王，长相也是白净斯文，身处九五之尊，魅力与魄力与日俱增，又肯放下身段哄讨傅灵流的欢心，灵流这样的小姑娘自然不是这对夫妻的对手。日子久了，灵流的感情天平渐渐有了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