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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66章 灭门2 ...

  •   “玄则哥哥,玄则哥哥……”他听到那个明媚若春花的少女如黄鹂出谷的声音。
      “儿子,今日为你准备了你最爱的笋干老鸭煲……你这小子,不洗手就想吃!”宅子中,慈爱的老妈笑着打掉了他脏兮兮伸过来的手。
      一片落叶吹到了他的脚下,风一扬,枯叶如飞蛾扑火,卷进了大火。
      大风将他刮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恐惧紧紧扼着他的咽喉。终于,他脚触到了洞底。抬头,是令人绝望的无尽黑暗,以及四幕如妖魔鬼怪张牙舞爪的迷雾。
      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蓦然,重峦叠嶂的迷障与黑暗中,他看到了一点亮光。他犹如溺水的人牢牢攫住那丝光亮,冲了过去,可是,他看到了什么?
      血、漫天的血!烈焰如火如荼,扬着丑恶的血盆大嘴,肆虐、吞噬!一间华府摇摇欲坠,门楣上黑底烫金的两个大字“檀府”在血红的火势下格外显眼,最终,坠入尘嚣。
      惨叫声此起彼伏,一夜方休。天方见白,未燃尽的灰烬裹着浓烟飘荡在半空中……
      “啊——”他自梦中醒来,大汗淋漓。
      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可是他夜里睡得还是极其不踏实,常常半夜中就突兀地惊醒。
      勉力用手撑起身体,却扯到了左臂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抬起左臂察看,那里的烫伤已经差不多痊愈,但手臂上环绕着的一圈伤痂依然醒目。他听檀雪说过,即便完全好了,伤疤也会永远在那儿,很多年后,它或许浅淡地只留下一抹肉色的痕印,但是,他知道,伤口由外及里,已经深刻地印入了他的□□、肺腑和心间。
      他下了床,走到书案边俯下身抽出最下面一格抽屉,打开一只外表朴素的木匣子,取出已经瞧不出原本模样的一圈银饰。抚摸着黯淡发黑的银饰——那是他和灵流的定情信物,他的是凤镯,另一只凰镯在灵流手中。凰镯不得而知,但是灵流恨他,必不会善待它,而他想好好珍藏的凤镯,却也毁的不成样子。
      他和她的缘分,难道真如这对镯子。
      只是想想,心间便一阵阵抽痛,左臂伤口呼应着疼痛起来。他无奈地苦笑,果然如此,当他想起那个已经入宫为妃的女人,想起过往总总,他的左臂一定会疼,即便表面的伤已经痊愈。
      放回银饰,他躺回了床上,睁着眼睛看向床顶,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悲凉,难道,终其一生,他将再也摆脱不了这样的困苦吗,内心的痛楚已经变态地转移到了□□上。
      他对大半年前的那场大火几乎毫无印象了。最后的印象,停留在灵流刺入他胸口的那一剑。倒下去的那一刻,他悲伤、不解、委屈、哀怨、痛楚,他不明白他和她究竟为何走到了非要分个你死我活的地步?他和她在分开的这段时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和她自小青梅竹马的感情为什么竟然如此脆弱不堪?
      他的眼睛一直一直地看她,他看见她失措地丢下了宝剑;他看见她生动的眼眸中淌落的晶莹的泪珠;他看见她捂着嘴想失声尖叫;他看见她想冲上来到他身边。他的眼帘渐渐沉重,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一个人推门进来,牵起他的灵流走了出去。他想大声叫,但是他的眼前已经一片黑暗。
      他或许想不到的是,这一天将是他在檀府的最后一日。
      他被剑刺伤后,很快檀府就陷入了滔天的火海中,即便没有这场火,府外也被御林军围得水泄不通,有人从火场逃离出去,当场被守候在外面的御林军宰杀。凄惨的是,阖府上下,上至主人,下至仆从,几无一个活口。背后的主凶,存了心要使檀府抄家灭门。
      庆幸的是当时檀玄则的居所在檀府最里一间,又隔着檀府花园,那里有一处水塘,火势稍微被挡了些,再加上檀雨和府中的家丁与冲进檀府的官兵奋力搏斗,为鸿雁阁的人转移檀玄则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流川率人以最短的时间从郊外的地道直通檀府内,救出了已经奄奄一息的檀玄则。只是转移的过程中,众人慌慌忙忙,没有注意到他下垂的左手衣袖引着了火苗,等众人发觉时赶紧扑灭,又走在幽深黑暗的地道间,所以当时并无察觉异样。
      直到安顿下来,玄则已经在鸿雁阁的人安排下来到了建康城东郊的摄山。众人也在这时才发现他左手戴的一只银镯遇火已经发黑变形,连累了他手腕上的一圈肌肤被灼伤得厉害,发肿起泡。即便檀雪万分小心取下这只手镯,他的手腕处还是被扯下了一块皮,鲜血淋漓。
      这烫伤颇为棘手,檀雪当时绞尽脑汁,先简单地处理了伤口,为了达到好的疗效,特意提炼了马油。马油是以马的鬃毛、尾巴的根部以及马身上的皮脂煮沸,压榨,最后精炼提成。马油制成后很快敷上了玄则的伤处,又用涂有马油的纱布覆在患部,精细包扎。过几天后,纱布会自然从皮肤上脱落,而患处也新生出了薄皮,再继续涂抹马油,经过数日,患部的皮肤会变色,往好的表象而去。痊愈大概也需几个月的时间。
      但这已经是檀雪能想到的最好的疗程。但可惜的是,良医能治表征,却无法根治心病。即便几个月后他手腕的伤已经好全了,他这只手却再不像以往一般正常了。要知道,以往他是个使剑高手,左右开弓毫无障碍,现在使左手时却常常力不从心,简单的提举都要费上半天劲。玄则自己也明白,对一个习武之人而言,他的左手犹如挑断了筋脉,基本是废了。只可惜的是,真正废了这只手的其实是他的心结。
      于檀雪这样的医者而言,玄则的心结是她纵有通天医术也无能为力的。俗话说心病需有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和他都明白,左手要真正地彻底好起来,还需要他从心魔中走出来。
      不过檀雪更担忧的是玄则的内伤。一个人的五脏六腑的运行、变化,都有征象表现在外,若将皮外伤、手脚骨折比作外患,五脏六腑的生理变化却是内忧。在从医之人看来,五脏六腑是本,是根基,是发端,外表症候是末,是结果,是浮于根基的表象事物。
      治病最难治的是本。其实自从他中了魏人的毒后,檀雪便明白,这毒无药可解。也不是真正的无药可解,但是这种奇毒,她翻遍医书,才查知是源自北魏皇室。北魏的皇族掌握该毒的制法,以及解法,外人根本无从得知。所以她倾注毕生所学,也只能压抑得毒性聚于他身体的一点,毒性的十之七八是被抑制住了,但是剩余的十之二三,她却无能为力。
      从火场中救出玄则之际,他昏迷中,却吸入了不少呛人的烟火,再加傅灵流刺入的那一剑,正中胸间,离肺叶仅寸距,本来以檀雪的医术,这样的伤不算太大,但偏偏身体中的余毒在此时发作。伤上加伤,情况就严重了。
      檀雪瞒着他,绝口不提余毒未清之事,仅告诉他由于伤着了五脏中的肺,肺主呼吸之气,素来娇嫩,易于受邪,故称娇脏。她也承认她的医术再高明,对某些伤害根基的顽症却也有黔驴技穷的时候,所以这样的病只能慢慢将养着,会好起来的。
      所以他自此落下了后遗症,间歇地会气急哮喘,咳嗽不止。而每次哮喘发作时,万虫噬心的感觉便伴随而生,总要费上小半个时辰,他才会慢慢平复。
      于是,檀府巨变之后,一夕之间,他从之前神采奕奕、挺拔英气的少年郎变成了面色苍白、疾病缠身的病弱公子。脾气也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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