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没想过推男主》悖行

23、第 23 章

　　第二天排练，我走了神。

　　演的是王子迎娶邻国公主的一幕，我并没有多少台词，站着站着，我就想起了以前的事。

　　其实已经不能说是以前了，那是有点遥远的，上一辈子的事。

　　上一世，我叫原祈，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小康之家，父母是中学教师，我有一个大我两岁的姐姐，叫做原愿，我已经记不得她的样子，只记得她最喜欢捉弄我，把我捉弄得哇哇大哭以后，又会嬉皮笑脸哄我笑。

　　我是个普通学生，每天上课下课，周末跟朋友打打游戏打打球……但是，再多，就记不清了，仿佛那只是我的一场梦。如果不是那张太过熟悉的脸，我几乎忘记自己有过那么一段记忆，那个与我如今的生活相差太远的记忆。

　　再深入些想，我不禁恍惚起来，到底哪一个才是我？是原祈？还是明以澈？是背着帆布包，戴着大耳机低头走路的原祈，还是住在私人庄园里，有人服侍好一切的明以澈？

　　抑或者，谁都不是……我真真切切经历的两辈子，却在此刻变得模糊起来。

　　怪不得从古到今，哲学家一次次拷问自己：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人一旦对自己追根溯源，就会发现需要追问的实在太多，然而能得到的答案，其实没有。而“我”这个概念，如同迷雾，你知道它存在，却无法抓得住，摸得清。

　　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身体比头脑先做出了反应。我下意识偏头，躲过来冲我袭来的某样东西，回过神来，只听见导演熟悉的发火声，身后是她刚刚冲我扔出的剧本。

　　她说：“明以澈！你发什么呆！我都喊你无数遍了无数遍，全舞台的人都在等你念台词，你能不能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听见自己致歉声诚恳又真挚：“抱歉，是我不对，刚刚走神了，对不起，耽误了大家时间。”无比自然，无可挑剔。

　　是了，我现在是明以澈，我需要做的，是演好这部没什么三观，没什么逻辑，但有很多人在认真对待的话剧。那还有什么好想呢？

　　我定下神，看清楚了对我怒目圆睁的导演妹子，站在我面前的寒音和夜零幽，身边沉默地站着的尹沉澜，还有台下看着我的其他人，舞台上镁光灯还是很刺眼，被半成品道具装饰着的舞台有些凌乱。

　　这是现实。

　　无论有着多少个人的记忆，无论现在是第几辈子，这就是我现在面对的现实，我能做的，只有接受现实。

　　他们喊的是明以澈，他们在喊我，我就是明以澈。

　　我十分自然地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打开手中的台词本，念出自己的台词。

　　……

　　“怎么还要看台本！都叫你们背好台词！下回排练都不能看台本了，都给老娘滚回去把台词背熟！”导演妹子暴躁程度活像大姨妈二姨妈三姨妈都来了……

　　我：“……”

　　一时间，台上台下怨声载道，看来大家都对这种无病呻吟式的台词很有怨念。

　　然后，寒音过来了，哭丧着脸对我说：“澈哥哥，都怪你啦！导演都把气撒到我们身上了！”

　　夜零幽也过来了：“全世界都给你陪葬了，开不开心？”

　　我：……我只是走了个神啊喂！关我什么事啊！再说迟早都要把台词背熟的好不好！而且你们不是牛逼的女主女配吗？你们怕个毛线导演啊！

　　这时，尹沉澜一手搭上了我的肩。我扭头看他，只见他沉默地看了我良久，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我：……我擦！澜大你也来？你不是过目不忘吗！怕什么背台词啊喂！

　　最后，在众人的怨念下，我默默摸出钱包数了下还剩多少零花钱，默默掏出手机打到学校附近最好的餐厅订座，默默请一大群人吃晚饭去了。

　　晚上，房间里，电脑的光映在我脸上，明明灭灭。屏幕上显示一封简短的邮件，上面写着：暂无收获。

　　我盯着几个字看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回了几个字过去——任务取消。

　　昨天回来以后我就找相熟的人调查我看到的“原祈”，有些事情一开始不查个水落石出，自己没法安心。

　　可惜甜品店所在的地方都没有设监控，甜品店里的监控拍不到那个人经过的位置，我捕捉不到那个人的影像。除了匆匆的一瞥，我没有任何线索，能提供的，只有一张我凭记忆画出来的素描像。

　　对方表示为难。没有名字，没有年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幅画，没有先进的人脸辨识系统，单凭一幅画去排查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人的大脑是有欺骗性的，我无法保证我看到的人是不是自己的臆想，或许那只是一个相似的人，但我的大脑告诉我，就是那个人，然后我义无反顾相信了。

　　然而，目前似乎一无所获。

　　但如今想想，其实查不查都没什么所谓了。查到那个是不是原祈又怎样？如果是，那不过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另一个自己，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如果不是，那就更与我无关了。至于那个过去，我又没有背负着什么必须执着于过去的事，那就让它过去吧。

　　按下回车，那四个字发了出去，我看着屏幕上的“已发送”呆了呆，最终关闭电脑，起身去洗澡了。

　　然而在另一边，尹家大宅里，尹沉澜的书桌上则放着一份详实的资料。

　　明以澈可以不说，但不代表尹沉澜不会查。

　　尹沉澜办起事更加彻底——他同样找不到甜品店附近的监控录像，但他调出了甜品店内的监控，记下明以澈突然异常的时间，根据他追出去的方向，调出了下一条街的录像，并且根据行人步行速度，推算出了明以澈打翻茶杯冲出甜品店前几秒，经过甜品店的是哪几个路人。

　　所谓知识就是力量。当一个人很有文化的时候，其实他已经是个危险人物。

　　尹家强大的地下情报网在第二天就送上了详细的资料。资料上，有退休的老太太，有在读的学生，有忙碌的上班族……人数不多，只有五六个，但尹沉澜没法知道明以澈急急忙忙跑出去追的到底是哪一个人。每一个人的资料都很正常，正常得让尹沉澜头痛。

　　回想下午排练时，明以澈心不在焉的样子，尹沉澜越发不悦。

　　虽然下定决心要把想要的抓在手里，却突然发现情况总是脱离控制。自以为对他已经了解够多，但他始终不愿对自己敞开心扉。他会因为某人丢掉了自持的面具，变得失态，变得惊慌失措，但那个人并不是自己。

　　感觉……很不爽啊。尹沉澜抿了抿嘴唇。

　　什么时候，他关注的，他眼里看到的，只有我呢？

　　真的，好难……

　　尹沉澜面无表情地把被自己掐出裂纹的玻璃水杯扔到垃圾桶，继续翻着厚厚的资料，看到其中一张清秀苍白，眼神似乎带着点戾气的脸，顿了顿，又翻到了下一页。

　　最后，尹沉澜拨通了一个电话：“先盯着他们，有什么特殊情况，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