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1、第 111 章 ...

  •   “小祈,小祈?”女人小而轻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阳光从没拉紧的窗帘缝隙跳进来,跳过扇动的睫毛,化成点点光斑落在视网膜上。一个能听见蝉鸣和树叶“沙沙”声的夏日清晨,我在一个微凉的房间里睁开了眼。自动关闭的老空调运作声还未彻底停止,“嗡嗡”的余音像是蚊蝇的低鸣,灰尘在窗帘缝的光柱间流动,女人淡淡的橘调香水味从鼻尖掠过,时间似乎过得很慢,慢得连思维都变得迟缓。

      我起身,墨蓝色的空调被从身上滑落。床边的飘窗窗台放着一本《局外人》,《局外人》旁边倒扣着一本封面花花绿绿的小说,封面上的卡通人物染着夸张的发色,还有一双同样颜色夸张的眼睛——格格不入的搭配。

      我迷迷糊糊地转过头,斜下的视角捕捉到女人晃过的香槟色长裙裙摆。女人的步伐匆忙,柔软的手在我发顶抚过,衣袖带起的香水味让人感觉很熟悉。

      “小祈,要起床吗?早餐在桌上了,午饭在锅里,中午热一下就可以吃了,吃完碗放水槽里,姐姐晚上回来洗。”

      姐姐?

      脑海好像空白了一块,我费劲地盯着女人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跟称呼对上了。

      ——是了,我认识她,她是原愿,她是姐姐。没错,我认识她。

      可我似乎忘记了什么。我的大脑就像一台老化的机器,每一次思考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似有风吹过,窗外又是一阵“沙沙”声,我循声望去,摇曳的树影隔着飘窗落在窗帘上,落在我的脸上,还落在了仍带着凉意的被子上——好安静。

      “小祈?”

      我转过头,对上了女人担忧的眼神。她比我记忆中的模样要成熟太多,长发挽起,脸上化着淡妆,脖子上系着一条丝巾,香槟色的长裙给她添上几分优雅的气质,她手上提着包,连指甲都修得整整齐齐。

      原愿是这样子的吗?我费劲地回忆着,同时又为自己提出的这个问题感到疑惑。

      “姐。”我听见自己说,“我今天要回学校一趟。”

      女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进而露出几分喜色。“去学校?好啊!”她说,“什么时候?姐姐送你去吧,姐姐现在就请假。”

      “不用,我坐公交就可以了。”我避开女人失落的眼神,伸手去碰窗台上那本《局外人》。女人顺着我的动作,看到了那本书,她的声音突然拔高,甚至有点尖锐,“去学校……是为了忙毕业论文的事吗?”

      我没有回答。女人接着说:“小祈,不着急,你可以再想想。”但听起来,着急的人似乎是她。她说:“黄老师也没催你,你可以慢慢想,换个课题也是没问题的。延迟毕业这种事很常见,你别着急啊……”

      女人莫名急躁的话语似乎并不能让我上心,我摸着这本《局外人》的边缘,感觉到了毛糙的触感,就像被翻阅过无数遍。

      这时,女人注意到了倒在我被子边的那本花花绿绿的小说,她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再一次拔高嗓音,浮夸地喊道:“啊!你怎么把我这本压箱底的书都翻出来了?《冰山王子的邪魅丫头》?这可是我初中时候看的小说,怎么?小祈,你也感兴趣了吗?”说完,她维持着那夸张的带着几分调侃的笑容,期待地看着我。

      我知道她在等我的反驳,等我恼羞成怒,等我像从前一样与她大声争辩,为自己正名。但是我没有。我下了床,穿上拖鞋,从她身旁走过,径直进了洗手间,开始洗漱。

      洗手间里,我从镜子里看见了一张苍白的脸,眼神淡淡的,没什么表情。我抬手扯了扯嘴角,又放下了,那张脸还是淡淡,像是没有任何事物能让镜子里的人提起兴趣。我看着镜中的人,镜中的人也沉默地看着我,两双眼睛之间,似乎隔着一片虚无。

      洗漱完,我回到房间换了身衣服。女人在阳台打电话,没有注意到我的动静。她压低声音,也压抑着情绪,但焦虑和崩溃仍在她的话语中流露。

      “他表现得很正常,但我很害怕。”她说:“我不能收走他那本书!他感兴趣的东西越来越少了,有时候我叫很久他才会应我一下。”

      “他不吃药!无论我把药混进哪里,他都能发现。”女人声音颤抖着,又像抓住了什么,连声说,“有的有的,他今天主动说去学校。这是好事对不对?”

      我在饭桌前坐下,拿出塑料袋里的豆浆,喝了两口。女人似乎听到了我的动静,从阳台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冷静,只是双眼有些红。

      她努力笑了笑,问我:“豆浆好喝吗?楼下开了一家新早餐店,今天的豆浆就在那里买的,好喝的话,明天姐姐再给你买。”

      我没理睬她,目光转向了靠近阳台的神龛上,中间那层并排着两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带着笑,但那笑像是隔着很远。

      女人跟着我的视线,也看向了神龛,她说:“小祈,你想去看爸爸妈妈吗?姐姐下周末有假,到时候姐姐带你去好不好?”

      我剥了个鸡蛋吃完,再把剩下的豆浆喝完,拿着包,换鞋出门。女人跟了上来,紧跟在我身后,关切道:“东西带齐了吗?钥匙呢?姐姐送你去吧。”

      我回头,说:“姐,我坐公交。”

      “这样啊,那姐姐送你上公交。”女人想了想,又试探着说,“你什么时候回家?姐姐下班的时候去接你吧。刚好姐姐送完老板回家能经过你学校,到时候让你蹭蹭豪车好不好?”

      我走了几步,她便跟了几步。最后我转过身,对她道了声“好”,她马上喜逐颜开,连声说“好!好!”

      “小祈,一言为定啊!”女人笑得像个得了糖的小孩,“在学校门口等姐姐啊!”

      公交车开了,女人像是不放心地跟了好几步。往车厢里走的时候,我从车窗看了一眼女人的脸,突然发现她得体的妆容其实无法掩盖她眼中的血丝,以及眼底的青黑。

      ——我似乎忘记了什么。

      进校门的时候应该是上课时间,校道上的学生不多。我站在一个岔道想了很久,身体才选择了一个方向。转身的时候,跟两个正在聊天的、要往同样方向走的女生擦肩撞上了,其中一人手上的书被撞掉在地上,我弯腰把书本捡起,递到那人手上,低声说了句“抱歉”。女生连连说“没事”,不经意抬头看了我一眼,紧接着脸色一变,拉着同伴快步离开。

      我在她们身后慢慢跟着,她们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在空旷的校道上依然明显。

      “怎么了?你跟见鬼了一样。”一人问。

      “刚才那个人,我撞到的那个,原本上半年就该毕业了。”另一人说,“是哲学系那个出了名的逻辑鬼才,听说他大四的时候,突然从研究存在主义一头扎进虚无主义的死胡同里,从终极价值的虚无去推论生命的虚无,毕业开题被导师卡了三遍,多次被院系领导约谈也不改课题,成了学校哲学系首个被导师和院系强制延迟毕业的学生。”

      “你们学哲学的怎么这么多事?”那人不以为然,“那又怎样?不就是个学术怪咖嘛,这种人年年都出一两个,哪个专业都有,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你至于跟见鬼一样吗?”

      “不是因为这个,我听说……”另一人说,“他有病。”

      “有病?什么病?”

      “不知道,我只是听社团的师兄吐槽过,说他没有同情心……”

      “是你师兄有病吧?同情心这种东西又不是用来显摆的,怎么能因为这种东西就说人家有病?”

      “不不,搞错了。是同理心,就是那种生理上的共情缺失,也不是……怎么说呢?”女生绞尽脑汁想了一个例子,“就是,比如……”

      “原祈。”

      身后有人突然拍了我一下,前方那两个女生听到了动静,马上回头飞速瞥了我一眼,紧接着便相携着加快了脚步,隐约还听见她们互相指责——“天啊!他居然跟了我们一路,我们说的话不会都被听见了吧?”“谁让你先说别人坏话的,快走啦!”

      我转过身,视线放低,放在面前戴着眼镜、提着帆布包的老人身上。我想了想,恭敬地喊了声:“黄老师。”

      ——他就是我那位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

      老人点点头,继续往前走,我在他身边后一点的位置跟着,听他慢悠悠地问道:“今天怎么来学校了?课题的事,你不用着急,再好好想想。”

      “老师,”我听到自己说,“我不想改。”

      老人步伐一顿,转过身,眉目间带着浓浓的忧愁,对我说:“老师是对你说过,哲学的学术论辩没有绝对的对错,但这并不意味着鼓励你钻牛角尖。你可以对终极价值进行探索、追问,但并不是非要得出一个最终的答案的。追问宇宙的第一颗尘埃、第一寸光的出现,和最后一个人类消失后思维的归宿,这有什么意义呢?你问人的存在的最终意义,但谁能为你的答案提供判定的标准呢?你为这些无解的问题争辩,还为这些无解的问题否定存在的价值,否定存在的本身,你已经陷入虚无的怪圈了。”

      “您说得对,老师。”我听见自己说,“但我不想改。”

      “你!”老人发现自己说的话一句都没有被我听进去,一时气结,又换了的问题,问我:“原祈啊,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给无解的问题索要答案呢?为什么不换一个角度,你可以从探索问题的过程获得美感,这个过程难道不比一个无法定论的答案更有意义吗?”

      “老师,论文我已经写好了,发到了您的邮箱,没有什么必要改。”我听到自己说,“如果您不愿意看,也没关系。”

      老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我“你”了半天,长叹一口气:“你继续这么钻牛角尖,迟早会毁了自己的!”

      “老师,您放心,不会的。”我目送老人气呼呼地走进教学楼,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那是很明净的蓝,阳光明媚得有些晃眼。

      “没有钻牛角尖的必要了。”

      我回了宿舍一趟,取走了要还给图书馆的书。宿舍里住着的其他几个人是刚入学的大一新生,没跟我碰过几面,见我进门时,有点局促地站起了身,喊了声“师兄”。我想了想,把剩下的几本专业书送给了他们。

      图书馆门口有自助还书机,但我还是去了柜台,看着志愿者一本本地给书扫码,提醒我逾期欠费需要缴纳多少罚款。我最后把包里的那本《局外人》也还了回去,递给志愿者缴费的校园卡没有取,径直走出了图书馆。

      阳光很猛烈,但有风,并不至于太过闷热。今天是个好天气。我想。

      我跟着躯体走,大脑还是一片空白,我试图回忆我行动的目的,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我看着自己踏上了教学楼的楼梯,一步又一步,不慌不慢,从一楼爬到了七楼;我看着自己走进一间自习室,向坐在门边的学生借了一把椅子,并礼貌地道了谢;我看着自己放下空荡荡的背包,将借来的椅子放在走廊边,借助椅子的高度,攀上了加高的水泥围栏。

      我听见四周传来惊呼和尖叫。

      “同学!你别动!你冷静点!”那个借我椅子的学生冲了过来,又在不远处刹住脚步,抖着声音劝我冷静,“同学,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没有必要寻短见啊!你想想你的父母,你的同学,他们都是爱你的啊!”

      “父母?”我想起来,两年前新闻里播报的那桩旅游大巴翻侧事故,疲劳驾驶导致方向盘失去控制的大巴冲破大桥从高空直冲入湍急的江水,无人生还。没过几天,原愿便领回来两份骨灰。

      “同学,你想想,世界多美好啊!多少名山大川你还没游历过,多少美食你还没尝过,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同学,一时冲动就什么都没有了!生命只有一次啊!”

      他那种刻意抑扬顿挫的语气让我有点想笑,我觉得他说得有点对,我想我应该听他的话,从围杆上下去。但头顶的阳光真的太暖了,还有那让人昏昏欲睡的风,那远处的蝉鸣,这一切都令人眩目。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说:“这是一个合适的日子。”

      ——适合什么?

      ——适合死去。

      我看见自己张开了双臂,后仰倒下,失去依托的身体飞速下坠。

      我控制不了,也阻止不了自己。我的灵魂就在高空,亲眼看着自己的躯体坠落,“咚”地一下砸在水泥地上,砸得血肉模糊。

      教学楼的周围开始围聚起人群,还有匆忙赶来控制现场的保安。周围有人在尖叫,有人在痛哭,有人灰白着脸,扑到一旁呕吐。不久前才跟我分别的老人被学生搀扶着,捂着心口痛苦地自责,说他不应该否定我,责备我。

      我想告诉老人,不关他的事,请他不要自责。但我只能远远地看着,像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一切发生。

      我终于想起来,这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是我一直不愿意想起的记忆。

      原愿说我有病,她也许是对的。但他们认为我是学哲学学到走火入魔了,这个说法比较荒谬。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身边事物的感知变得越来越弱,周遭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冲破迷雾让我感到疲惫。那些曾经可爱有趣的事物对我的吸引力越来越低,我不再在意获得与失去,不在意身边的人和物是停留还是离开,我甚至厌烦起了基本的进食和睡眠,更多时候我只想安静地坐着,什么也不做。但我一直表现得很正常。

      原愿发现端倪是在两年前,爸妈乘坐的大巴坠江,刚毕业的原愿接到通知去领他们的骨灰,悲痛欲绝地回到家的时候。我看着原愿抱着的两张遗像,内心却不起一丝波澜,只是帮原愿接过手上的东西,继续做饭,洗碗,睡觉,第二天按时出门上课。

      原愿一开始以为我是悲痛过度,内心不愿接受这一事实,所以伪装自己,努力粉饰太平。但一个月过去,她发现我仍是没有任何悲伤的表露,甚至在她一时忍不住痛哭出声的时候,依然做着自己的事情。她出离愤怒了,把怒火发泄在我的身上,痛骂我,捶打我,把手边能拿到的东西往我身上扔。我等她发泄完,安静了,便把屋子收拾好,走开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那种痛彻心扉的悲伤渐渐平息下来以后,原愿终于发现了我的异常,她开始隐晦地套问我,悄悄地观察我,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检查我房间的东西,偷偷地联系医生,半诱半骗地带我去做心理咨询。我由着她去,跟心理医生对坐了一下午,也看了窗外的树影一下午。

      原愿很开心,觉得我愿意配合,拿着医生开的药带着我回家,相信我很快就会好起来。她的实习转正了,工作慢慢上了正轨,她对我说她的工资足够供我读完大学,她相信我们姐弟的生活会慢慢好起来。

      我对她笑笑,转身把药扔进了垃圾桶——我觉得自己没病。

      我只是觉得很多东西无聊而已。

      升入大四,我选择了一个课题,试图论述存在的虚无和生命的无意义。导师觉得我在开玩笑,把开题报告打回来,让我重新选题,可我又一次将报告递了上去。这一次导师约谈了我,严肃地提醒我这种选题会让我毕不了业。我认真考虑了一晚上,过了一段时间,把完成了的论文交了上去。第三次约谈我的除了导师,还有院系领导。我忘记了他们对我说了什么,后来他们还约谈了原愿,紧接着给了我休学一段时间的建议。

      他们以为我偏激,以为我钻进了虚无主义的死胡同里,以为我学哲学学得走火入魔,他们还建议我去做个心理辅导。

      但事实上,选择那个课题只是因为我觉得它有趣,虽然在完成论文以后,我又迅速失去了对它的兴趣,乃至其他事物的兴趣。

      我离开了学校,回到了家里。我发现原愿躲着我哭的次数多了起来,她偷偷地焦虑,偷偷地崩溃,有时候加班到半夜才回家,回到家第一时间并不是洗漱吃饭,而是悄悄摸进我的房间,确定我还好好的。

      她不知道我在装睡,也不知道我能清楚地听见她半夜焦躁地在阳台和客厅来回踱步的动静。

      她看起来太累了。我也是,无趣和空虚充斥着我的内心,让我只能感觉到深深的疲惫。

      于是在那个天气很好的早上,我跟她告别,独自来到学校,还掉了延期的书,爬上了教学楼的最高层,跨过围栏,仰面朝上,跳了下去。

      这就是我选择遗忘的过去。

      落地的那一瞬,其实感觉不到痛楚,我也什么都没有想,什么也想不起来,耳鸣声取代了周围的尖叫和嘈杂,很快就会平静下去。

      可如今我在高处目睹这一幕,心头却涌出一阵强烈的痛苦——我做了些什么?为什么要如此轻率地放弃自己的生命?我死了,原愿怎么办?我那孤身一人的姐姐怎么办?她会被人欺负吗?我曾经还发誓要保护她,付出生命代价也要好好保护她……

      “让一让!让一让!让我进去!那是我弟弟,让我进去!”

      救护车已经来了,警车也在周围拉起警戒线,没有赶上见我最后一面的原愿跑丢了高跟鞋,哭花了妆容,一身狼狈地扑到了已经覆上白布的担架上,哭嚎着喊着我的名字。

      “小祈!小祈!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好等姐姐来接你的吗?不是说好要等姐姐的吗?”

      她放声大哭,眼泪鼻涕都抹在白布上,哭花了眼线,哭脱了粉底。她死死抱着担架上逐渐冰凉的我的躯体,哭得声音嘶哑,哭得喘不上气。

      “姐姐,对不起……”我远远地看着,泪流满面,但呼喊她的声音已经无法传递给她。

      眼前的混乱悲戚的场景慢慢变得模糊,记忆的画面像雾一样消散,我拼命伸手抓去那散去的迷雾,喊着原愿的名字,但还是无法阻止过去离我越来越远。

      我再次堕入黑暗,黑暗中有人在呼唤着什么,他说:“你承诺过会选择我,你承诺过不会离开……阿澈……”

      “阿澈!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他的声音很熟悉,他话语里的悲痛让我的心一阵一阵刺痛。我想我记得他,我认识他,他对我非常重要,等同生命的重要。

      他在呼唤什么?他说——

      “阿澈!”

      他喊的是我,他在呼唤我……

      “求求你,睁开眼,回来吧!”

      “阿澈!”

      嘀——嘀——滴——

      我猛地睁开眼,入目是刺眼的白光,我的身体无法动弹,头部传来一阵阵钝痛。

      ——这是哪里?我在哪里?

      “澜……”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