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债几分GL》隔剑还花

2、徒弟的心思你别猜

　　地宫之中终年阴暗无光，然而绛仙宫修建于谷口，整个地宫中流风回荡，虽阴暗，却不潮湿，倒是个宜人之处。
　　和湘姑自与杨新枝一战后，元气大损，身体几近崩溃，闭门修养了近四年，才略微有些起色，好歹能起身到谷中走一走，不至于每日卧床昏睡不醒了。
　　这四年来她那小徒弟照顾服侍万分周到，每每她睁眼醒来，总能瞧见小姑娘守在床边，等着为她端茶递水，她精神不支，也不知这么小的孩子是如何在陌生的地宫中适应生活，照顾好自己和她，但每每见到徒弟虽然冷漠少语，但却还健康平安，渐渐地也就放下心来。
　　近两个月来她渐渐好转，醒来的时候多了，偶尔几次不见小徒弟踪影，也不知徒弟去了何处，待到徒弟回来，却也不说，她不免犯了寻思。
　　这一日午间睡醒，她自觉身体轻快许多，便出了石室，到谷中晒晒阳光，一路慢慢走出来，仍然不见人，徒弟仍依惯例，留了些蜜露在她床前。她长日休眠，极少进食，只吃些蜜露。
　　等到她喝完蜜露，坐在树阴下昏昏欲睡时，只听轻微的脚步声响，便知是小徒弟回来了。
　　四年过去，当年的小丫头已出落成亭亭少女。叶沉尘一身素衣，长发以素带挽结，越发衬得她容颜如雪，出尘绝世。
　　她飘然而来，见着坐在竹椅上安静地闭目而睡的女子，冷漠的目光便如寒冰渐化一般柔和起来，只是微微皱了眉，轻盈无声地跃过草尖，将竹椅上的女子抱了起来。
　　和湘姑并未睡着，只是醒了这么许久，她精神又是倦怠涣散，便任由叶沉尘抱着她回了地宫。大约是抱过了许多次，少女的动作轻柔又熟稔，让躺在怀里的人舒服得直想睡，但又惦记着想与她说话，才撑着精神没有睡去。
　　身体被放在床上，丝被覆在身上，少女的身上有她熟悉的淡淡清香，那双手理着她的头发和衣裳，熟悉的触感令人安心，直到她感到一种似乎有些陌生的气息，那气息微微有些散乱，有些颤抖，极近极近地喷洒在她脸上。
　　她不由得睁开眼睛，入眼是小徒弟那张极美的容颜，微颤的长睫近到仿佛与她眼睫相接，那双一贯淡漠的眼睛是闭着的。她有些疑惑，低低地唤了一声：“沉尘。”
　　她看到小徒弟猛然一颤，那张脸骤然与她拉远了距离，然后垂下眼睫，叫了她一声“师父”。
　　“你……怎么了？”她心中有一些异样的感觉，望着叶沉尘，道：“你近来都在做什么？时常不见你在家里，我有些担心。”
　　小徒弟垂着头，夜星一般的眼眸掩在长睫下，“到江湖上走一走罢了。”
　　和湘姑怔了怔，微欠起身，叶沉尘便扶着她，放置好枕头，使她靠得舒服些。和湘姑忧心道：“你孤身一人，还是不要与江湖中人有所交集。那件事情也才过去了四年，当年他们虽答应我不再与你为难，却也难保不使些暗地里的手段。”
　　叶沉尘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许是幼年经历家门惨变，她全然没有普通少女的活泼天真，沉默少言，清冷安静，那双夜星一般的眼眸中，亦只有极微小的光亮，沉黑冷寂如同孤夜。
　　夜色沉沉，掩盖了所有情绪和心事。
　　和湘姑只怕她这个年纪总有些少年叛逆，生怕她不听自己好言相劝，或是记着家仇，偏要去招惹那些人，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劝道：“无论如何，照顾好自己才是要紧的。倘若当真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辜负师父救你的心意。”
　　少女的一如既往地安静，只是这次将那双沉沉的眼眸望向她，开口说了一句话：“师父是不准徒儿报仇么？”
　　和湘姑叹气。她知道小徒弟虽然看着不言不语的，却是个主意大、未必肯听人劝的性子。家门被灭，想要报仇亦是人之常情。只是一则势单力孤，二则她也不愿小徒弟多造杀孽。她是有修行的人，自然看得开、看得透，但只怕劝不动徒弟。
　　叶沉尘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她，眼底仿佛有某种异色流动，和湘姑却并未瞧出来，斟酌半晌，方说道：“善言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师父救你，是希望你余生能好好度过，心里莫要念着仇恨不放，也莫要以身涉险，自然是不愿你去报仇的。何况当年的事情参与者众多，对方又是武林正派，你孤身一人，如何对抗。”
　　叶沉尘眸光暗了暗，微微垂下眼睫，没有说话。和湘姑续道：“师父只望你平安长大，来日与你寻一位如意郎君，到那时师父便能放心地去了——”
　　这句话未完，觉察到小徒弟猛然抬眼那一刹的眼神，和湘姑一怔，忽然想到，若能劝住徒弟不去报仇，这倒也是个好法子，便说道：“你莫慌。师父此番伤势虽重，有这几年休养，好歹也能再撑上几年，想来看到你嫁人生子的时候，还是能的。”
　　或许是这句话带来的冲击过于大了，少女冰雕雪刻般的神情似是有了一丝裂痕，怔了一时，开口唤了一声：“师父。”
　　“多陪陪师父吧，莫要再出去了。”和湘姑柔声道，轻轻拉着小徒弟坐在床边。
　　和湘姑用出这缓兵之计，瞧着似是奏效了，又想着这法子大约不能长久，今后精神渐长，还是常与徒弟讲说道法，倘若能令她悟破尘缘，岂不是功德一件。
　　她这里盘算着，不料却听得徒弟忽然说道：“师父放心，徒儿定会想法子治好师父的伤。那些话，以后休要再说。徒儿岂会……岂会抛下师父，同别人在一起。”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仍是一贯地眼睫低垂，隐藏起眼底所有因情不自禁而流露的情绪。
　　和湘姑怔了怔，无奈笑道：“傻孩子，嫁人怎么能叫抛下师父。也罢，你如今还小，待你长大，见着喜欢的少年郎，只怕师父留都留不住你。”
　　“师父。”小徒弟抬眼，沉黑的瞳仁映出白衣的倒影，“我今年十五了。”
　　“嗯，”和湘姑笑得益发温柔，伸手揽过她依在自己怀里，“师父知道了，你是大姑娘了，师父以后再不说你是小孩子了，这可满意了？”
　　和湘姑的身上常年带着谷中草木的清气，小徒弟被她拉在怀里，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住。她想着这孩子真是孤独得久了，竟不习惯与人亲近。如此想着，神情动作便是十二分的温柔，想了想，又说道：“师父这几年长睡不醒，无力照顾你，今后定会好生补偿。”
　　怀中少女的身子渐渐松弛温热，没有再说话。此时的她尚不知道小徒弟对她的那点心思，也不知道她半睡半醒的这段日子，小徒弟在江湖上掀起了怎样的风浪。谷中仍然宁静如画，然而安宁的日子，已随着她日渐清醒，即将结束。

作者有话说

　　这篇会更得很慢，估计等女巫那篇完结或者写一半才会正式更新这篇，所以~~欢迎大家收藏了慢慢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