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何处》洛水遗殇

6、逃离

　　风雨镇本就不大，何况子玉去的急，回来的自然也就快。
　　不一会儿，他就买了两个包子回来递给了华儿。
　　只是这孩子还是不愿意从箩筐里出来。
　　“师傅，我打听了一下。这孩子应该是原来祖庙旁前耍把势的汉子的，那汉子叫岳临川，白四儿说两天前看见岳临川和客栈的老板娘往镇西面去了。”子玉对封不平小声说道。
　　“嗯。”封不平坐在石头上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示意他知道了。
　　“师傅，那老板娘怕是不太对劲儿吧。这兵荒马乱的，她却一点儿也不害怕，跟一个壮汉一起出镇。”子玉又说道。
　　“不许人家看对眼出镇办事吗？”封不平随口道。
　　“孤男寡女的，外头又兵荒马乱，出镇办什么事？”子玉涨红了脸问道。
　　封不平意外地瞅了子玉一眼：“我倒没在意你还爱听这些个？你管人家办什么事，怎么办事呢？”
　　“师傅，咱们去镇子西面走走罢。”子玉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道。
　　“为什么？”封不平想了想又问道：“你答应给他找爹？”
　　“嗯，不然他也不乐意出来……诶？诶诶？师傅你怎么知道！”子玉突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猫一样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封不平。
　　封不平站起身来，吐了口痰，说道：“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迟早叫人给卖了。”
　　“嘿嘿，这不是有师傅在嘛……”子玉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答道。
　　“哼，这时候知道讨好我了。给我找麻烦的时候就想不起可怜可怜你师傅。”封不平没好气地说道：“走吧！趁天还没黑。”
　　“是，是，是，师傅最好了。”子玉笑着应道。
　　然而现实常常无法尽如人意。
　　封不平和宋子玉按照镇子里人的描述找到岳临川的时候，他正在镇西面处刑场附近的树林里。
　　这身材魁梧的汉子坐在一棵树下面，低垂着头，手边扔着半个炊饼，似乎正在进食。
　　然而他胸腹之间那一片黑红色的血迹和周围密密麻麻的蝇虫说明了他才是被吃的那一方。
　　子玉倒吸了一口冷气，掩面问道：“师傅，这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把人埋了，然后回去给那小孩儿找个人家呗。”封不平淡淡地答道。
　　“哦。”子玉应了一声，从袖子里抽出一条帕子代替袖子掩住口鼻，便要上去扶岳临川的遗体。
　　然而他刚把岳临川的遗体放平，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喊。
　　“都不许动！”
　　接着突然身后就有人捏住了他的手腕，用力将他的胳膊反绞在背后。
　　只见一个狼牙军汉拿剑抵着他的喉咙，另一个则用枪指着封不平得意洋洋地说道：“哈日伊罕大人让我二人守着这汉——子的尸体，老，老子守了两天了，终，终，终于有鱼上钩了。”
　　这狼牙军汉的汉语糟糕极了，嘴里像是含着个铜球一样含混不清，说话更是结巴，然而他握枪的姿势和封不平的反应却显示出身手不俗来。
　　封不平满头是汗，生怕这拿剑抵着子玉喉咙的军汉发怒，连忙辩解道：“军爷，军爷！小的师徒两人不过是跑江湖走镖的，受这汉子家人所托来找他，实在和他没什么关联啊！”
　　“胡说！”那持枪的狼牙兵说道：“你，你们中原人惯会骗人！你和他没关系，他，他家人求你做什么！”
　　封不平连忙道：“军爷！委实如此啊！他家里就剩个孩子，小的师徒也是看那孩子可怜这才答应的！”
　　然而那持枪的军汉翻来覆去嘴里说着“胡说”“你撒谎”等等，并不相信。
　　就连子玉背后的狼牙军汉也像是受到了影响，转而用胳膊紧紧地将子玉挟在怀里，生怕他跑了。
　　“既然你说你们是跑江湖的，总得拿出证据来。”那挟持着子玉的狼牙兵突然张口道。
　　他的声音低沉，但汉话却说得异常流利。
　　“哈日伊罕大人吩咐让我们把所有靠近这男人的人都带回去，但我看你们也不像是乱党。”这阴沉的军汉忽然笑道：“你把徒弟压在这里，去取证据来，有了证据，也不是不能放了你徒弟。”
　　“不行！”那持枪的汉子喊道：“他，他，跑了怎么办！”
　　“不妨事，中原人迂腐的紧，他徒弟在我手上，他肯定不会跑。”
　　那汉子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肆无忌惮地打量起怀里的子玉来，就连勒着子玉脖子那只手也从子玉的领口伸下去摸索起来。
　　“师傅！师傅！唔！唔！”眼见那男子的手就要伸到里衣里去，子玉不禁惊呼道。
　　然而他不过刚喊了两句便被那男子用胳膊堵住了嘴。
　　“这，这……”封不平眼见徒弟受辱，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他心知按这男子所说，回镇上取什么证据，徒弟只怕立时便要遭了毒手。便是侥幸逃得一条性命，也与死了无异了。
　　可若要从这两个汉子手下救下徒弟，他也全然没有把握。更何况若是那持剑的男子再对子玉做些什么让他分了心，他多半自身难保。
　　封不平心里思量再三终于做了决定。
　　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强，他心想。
　　于是他一狠心错开徒弟求助的目光，对着那持剑的男子喊道：“军爷！我这就去取证据来！到时您可要说话算数，放了我徒弟！”
　　“你去，到时肯定还你个完好无损的徒弟。”那持剑的汉子随口答道，然而他的手却探的愈发深了。
　　那汉子不住往下的胳膊终于没法堵住子玉的嘴巴，少年带着哭音喊道：“师傅，师傅，我怕！别丢下我！”
　　猫一样的大眼里满是惊慌地望着封不平的背影，像是在问，师傅你不是大侠吗？师傅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然而封不平头也不回，径直往风雨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