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飞花》牙疼吃胃药

39、嗔言

　　杨棂星开始穿各式各样精致的小礼服出现在课堂上，却并不化妆。像是决心打扮包装自己的人，却只完成了程序的一半就被赶上了舞台。朴素中有种凌厉的狼狈。室友们艳羡之余，也不免议论纷纷。就像是一个走错了片场的角色，她穿得如此一本正经、郑重其事，仿佛一个典型的白富美，又或者攀着阔少的西装裤改头换面的灰姑娘，却在依旧地泡图书馆、搞社团、打零工，甚至老老实实地住宿舍，挤公共澡堂子，简直像是在荒废身上的华袍和青春的时光。
　　下午课结束后，赵田与接杨棂星去自己家吃饭。他换了电动车，载人更安全一点。
　　礼服是两人的结婚基金购买的。自从上次赵田与“求婚”之后，双方便分别见过家长，得到了双方家长的默许。两人商量之后，觉得大三暑假，旅行结婚比较合适。一开学就得准备保研考研的事情，之后又得忙实习什么的，而且男方的法定年龄还不到，说到底也只是私人承诺罢了。
　　“家庭生活还合乎胃口吗？”杨棂星单手扶着Kiya的腰，侧坐在电动车的后座上，浏览着飞速逝去的街景。
　　“模拟人生还不错。我的表现好吗？”
　　“八十分可以打56分。在优秀与良好之间。”
　　“任务量不够？”
　　“对手太弱了，不合格而已。”
　　“别这么谦虚啊，我觉得你还挺好的。起码我家长那边你不仅是过关，还是高分通过的。”
　　“实话说，这些礼服穿得我精神紧绷。一想到未来二三十年都要将衣服当做武器穿在身上，腰杆挺直，妆容精致，不断站在对方的角度说话做事，就觉得内心疲惫。”
　　“哈哈，这么快就被生活给吓住了吗？女战士可不能怯场啊。你也可以选择不必穿得那么讲究啦。穿习惯了找到自己的风格，也许就舒服了。”
　　“挺有同理心的，谢谢你的安慰。我以后尽量不拿情绪的问题给你制造麻烦。”
　　“哇哦，别剥夺我的乐趣啦。你不知道安慰女朋友是男性这种生物体现自身价值或曰大男子主义的最经济的途径吗？我很有成就感的，让你这么追求完美的人表达出你需要我啊，很难诶。”
　　“一开始是新鲜，后来是厌倦。情绪就是西西弗斯奋力推动的石头，山顶山下，滚石循环。”
　　“你的设定很悲观啊，所以把事情都摆到明面上会更容易看到灰飞烟灭的结局吗？我们都很困倦，厌恶死亡带来的所有沮丧。所以改为崇拜信仰毁灭的快乐？其实创造新生和死亡是近似的事物，那些勇攀高峰、挑战极限的冒险者不都是如此吗？无限接近于清零的那个死亡瞬间，然后获得强烈的存在感。你只需要窒息15秒，就可以快速体验这种崇高的幻觉。所以不用把自己的悲观厌世看得多么高深莫测、不可沟通。太阳底下无鲜事，只是你自己无知罢了。而连同这无知和愚蠢，也不过是历史的复现。走出情绪的迷宫了吗？亲爱的。”
　　“OK，谢谢你的胡搅蛮缠。我开心多了。你知道我对于过分的生活曾抱有敌意。那些及时行乐的唱词怎么说的？‘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在有限的时空面前，你一无所有，会渴望实现那些缺失；你拥有全部，会想要持续快乐的此时此刻，虽然快乐遵循边际递减效应。我们期盼幸福，然后又在有限的幸福面前感到恐惧和失落，提前被吓住了。”
　　“恐惧疼痛一如孩童，你想说这些吗？非理性深植在身体深处，你可以借助欺骗帮自己更好地适应现实生活。不好吗？”
　　“是的，这些杂七杂八的理论只告诉了我们一件我们大家都知道的常识，那就是我们并不受庇佑，我们赤裸裸在天地之间，找不到可以逃避伤害的办法，只能借助偶然的幸运继续前行。到了21世纪，世界似乎是退散成了背景板，我们的全部焦虑变成了掌握不同资源的人。但是幸福我不确定，痛苦是可以明显看到的。没有金钱，我们还有什么安全感？情感贬值成空想和幻觉，我们对自我的伤残投注越多的注意力，越是无法正视现实的残疾。”
　　“确定性让你抓狂吗？还是不确定性？我们希望自己是悲剧的主角，可现实在天天走向喜剧，各安其份的喜剧，所以何必不停抽打自己呢？你不是个苦行僧，也不是个合格的纨绔子弟，顶多算个半吊子的愤世嫉俗者，还在做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美梦。无意义的人生就是这样惨烈平庸，枯燥乏味。超越无聊，需要做功的。”
　　“你知道卷西写过一篇关于系安全带的短剧吗？一个不停质询why的侄子，一个崩溃了又接受了生活的成年人，他们的探讨好像我们之间的对话。从任何一件日常之事深挖，我们都走到自己的创伤和情绪深处。又TM在讨论世界观。O(∩_∩)O哈哈~就像舌舔刀刃的蠢货，我们自噬其心。然后渐渐虚弱。大概这世间唯一的创造就是生命吧。而我们都清楚，生命是吸取了多少，才勉强长大成人。我好讨厌长大成人。怎么办？我好像个夭折的小鬼，在这里阴魂不散。即使不孤独也避免不了虚无吗？还是说，在一起只是另一种程度的孤独？”
　　“别害怕，你的手现在在我手心里，至少此刻你不是一个人。”
　　“是的，谢谢你在我身边。我很开心。”